“战斗人偶?用来测试日轮刀的?呣~~这样啊~~”听着面前说话时也不曾抬起头来、额头牢牢抵在手背、一副求人办事姿态摆得极低、低到快要埋进土里去的万造的“豪言壮语”,月子故意拔高拖长了自己感慨的尾音。
妖王大人并没有直接应承下什么,而是扭头呼唤坐在不远处书案前认真写信、肩披炭红色羽织、满头长发束成了一把大马尾总发的男人,“缘一,”她说,“这事儿你怎么看?”
自从继国缘一16岁起,就甚少干涉“已经是个小大人”了的他的私事的月子(其实缘一也没多少能算得上是“私事”范畴的事),美其名曰是“孩子大了,要给孩子独立成长的空间”,事实上却是——先给对方自由发表意见的“权利”以示“本大人公平又民主”,再想方设法、对缘一死乞白赖、软磨硬泡、不懈洗脑,以达到让事情最终能够按照她意愿发展的“邪恶”目的。
总之妖王大人她真的,从来就不是啥好货,喜欢暗戳戳地在背地里使坏劲儿是她的本性。
继国缘一放下毛笔,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淡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情绪,然而他心中对此却是感到有些难办的。
虽说是来自儿时熟人的请求,但统共也不过仅有3天保养刀具的短暂整休期的自己,要怎样才能在如此有限的时间里帮到万造的忙呢?
作为现有的七柱之一,继国缘一也是身负重任的;如非必要(譬如负伤休养什么的),柱级剑士们通常都很忙、忙着四处奔波去收拾善后那些普通剑士搞不定的厉害恶鬼,所以轻易无法擅离职守的他们,自是很难有多少连续长期的私人休假机会。
感受到了自家男人因为纠结和为难而产生了些微变化的呼吸频率,通过敏锐的体感物理读取空气满分的月子,立马就护犊子般地扭过脸来,用她惯爱给别人开“空头支票”、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着对仍在叩首死不抬头的万造说道:“可是我们就剩2天的休整期了呢……”
喜欢忽悠人的妖王大人眼珠子咕噜一转,“要不这样吧,”她说,“我们的住址给你,你先开始设计傀儡的大致方案、结构图什么的,到了调整傀儡战斗动作的那一步,你去为剑士们送刀的时候,有空带上你那具傀儡过来家里坐坐呀,我和缘一都会一起帮你调整的。_”
说到底,万造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也是有限的,就是调整傀儡的行动模式与高强的剑士相匹配,这至少比叫他们帮忙出傀儡设计图简单多了……
至于此后万造一年究竟能出刀匠村多少趟、上门拜访之后又遇不遇得上忙于杀鬼任务的缘一、即便遇上了登门十趟里能遇上几回……那些就都不是月子现在能够承诺保障得了的事咯。
其实万造也知道自己的请求非常出格,作为鬼杀队栋梁的柱们,等闲都不得空休息,怎可能因为他的私人请求而轻易离开日常巡守的负责区域,动不动就往刀匠村里跑,就为了帮他合作完成他个人“异想天开”的“小小梦想”。
能获得月子大人的这般首肯、如此的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
夜之料峭,月之凄凄,夜晚始终都是属于鬼的,尤其是此刻。
由于这两年手下的小垃圾鬼们被消灭的速度异于往年地快,远在……不,其实就恰好在尾张国境内晃悠的无惨老板,机缘巧合(这可是一个能省掉一大堆啰嗦剧情和废话的大好词汇啊!)、又或者可以说是“处心积虑”之下,偶遇到了鬼杀队七大呼吸法的使用者之一——“月之柱”继国严胜。
近些年来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继子,是继国严胜的一块心病。
但因为缘一似乎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继子,所以这心病压抑到现在就也还能好好地潜伏着,没有当场爆发;可是斑纹剑士的寿命大限始终像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那般,是悬在他所剩无几的寿命之上、迫在眉睫的催命符。
身为月之呼吸的开创者、初始呼吸使用者的孪生兄弟,继国严胜其实并不怕死。
从小就是接受正统武家思想长大的他,对自己生命的看重程度就和这世上绝大多数正统武家子弟那般——如果说把他们自己的生命摆放到命运天平一端的托盘上,那么、有太多的东西,譬如家族的繁荣和延续、武家的荣耀和辉煌、巅峰武技的战斗才能或是绝世名将的布局指挥才能等等……若是被放置上这架命运天平另一端的托盘上,是足以在神松手的那一瞬间、就弹飞他们生命的重量的。
继国严胜的心底一直坚信着:自己创造出来的“月之呼吸法”、并不比缘一的初始呼吸法差;只要坚持不懈地锻炼下去,总有一天,他是能追上神之子的步伐的,成为像神之子一样强大而耀眼的存在。
如果他的时间不够了,那么就让能够继承他呼吸法、天赋才能更好的孩子们去完成他的梦想,这也不是不行。
然而糟心的却是,他找了这些年,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
这就让他不可避免地强烈怀疑起来一件事来,那就是——或许缘一和自己的才能,其实就已经是这个纷乱世道上、如同巅峰天花板一样的存在了,他们的才能无人能及!又上哪去找那啥劳什子的合适继承人啊?!
所以屋脊上坐着的自称就是鬼之始祖的华服男人抛出的橄榄枝,继国严胜说不心动,那绝壁是假的。
是啊,如果有了无限的时间,那他还需要什么继子——单靠他自己,就可以亲手触碰那目前看似遥不可及、但他坚信着总有一天能够通过勤奋和努力抵达到的梦想彼岸啊!
唐古语有言:良禽择木而栖;纵观霓虹中世以来,各地藩国守护代大名乃至京都将军府邸那城头不停变换的大旗,聪明人就该顺应时代的潮流,站错了队的后果可是向来很严重的……
继国严胜心里想着:我都已经为了追寻自己的梦想而抛妻弃子过一次了,就算再次抛弃掉人类旧主、奉鬼王为新主,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对方能为我搭建起通往梦想的更高一层的台阶,给我更多的时间去完成梦想……
于是他向鬼王单膝下跪,行了臣下觐见主君之礼,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了那些自上方流淌而下的珍贵血液,在安全无光的地方经过了3天的痛苦转变,最终化为了鬼。
吃人的心理负担并没有继国严胜想象中的那么重——毕竟,在一名合格的武士眼里,部下足轻也不过是打胜仗的必要消耗品工具,而农民这一群体的存在,则是只有为大军提供军粮这唯一还算有价值的功用;至于那些农民个体的生命,更是卑贱如草芥一般,遍地都是、不值一提。
从没有浪费粮食习惯、内心是个“合格武士”的继国严胜,如今的黑死牟,吃完了他醒来后遇到的第1个村庄里、住在村子最边缘的那户人家从上到下整整齐齐的8口人,没发出半点会让邻居们听到的响动,甚至在让他们都没来得及感受到痛苦的一眨眼间,大大小小的8颗人头就落了地。
用还被他握在手里,下意识当成“武士的第二生命”的他自己的……日轮刀斩落的。
在化为了鬼之后,这把从刀鞘中第一次重新被主人抽出并握在手里的日轮刀,让已经成为了鬼的继国严胜明确感受到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矛盾、纠结、冲突以及……一点点淡淡的怀念。
如此一来就算是……和自己的过去彻底割裂了啊,用本来应该是救人性命的日轮刀杀了人……
哪怕是些命贱如草芥的泥腿子农民,但好赖也都还是属于人类的范畴吧。
和鬼杀队的宗旨和原则彻底背道而驰了的继国严胜,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可我为什么要回去?舔掉手指上最后一滴进食时沾上的甜美血液,继国严胜记住了一个对鬼来说相当重要的进食小贴士,即“不要一次杀掉所有人,不然死人的血会凝结在血管里,不流出来的话,就没法直接品尝到那温热的口感了”。
谁让他的进食速度有限,为了不让自己吃得像头粗俗的野兽那样狼吞虎咽,曾经也是一位尊贵武家族长的继国严胜、当然也会有一定的“餐桌礼仪”。
只不过慢条斯理地进食速度,换来的就是最后那具老人的身体都凉透了,本来就衰朽柴老的肉就变得更不好吃了……
不过没关系,身为武士,打仗期间更难以下咽的食物继国严胜也不是没吃过,所以他已经有了6只眼睛的6道上睫毛齐齐扇动了一下,按下了自己为了口腹之欲而蠢蠢欲动,妄图再造更多杀孽的想法;毕竟,克己节欲也是一名合格武士需要循规蹈矩的准则之一。
用这户农人家中水缸里的水最后洗了把脸,把脸上半干涸的血迹都洗干净了,望着荡漾微红水波倒影中、自己那长出了6只眼睛的倒影,那已经和自己的孪生弟弟的脸千差万别、一眼再不会认错的新面孔,继国严胜嘴角轻勾,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我才不要永远做神之子背后的影月,未来的“十二鬼月”上弦之一黑死牟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也可以成为你的,继国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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