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大人彻底清醒过来的第3天,得到手下通风报信的鬼王大人、就从定居许久的江户城特地赶了过来。
时隔近两个世纪,再次见到老婆的无惨老板,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呼吸加快了;他以为是跑太快所以才有点喘了,却懒得去深思自己为什么要跑得比平时更快。
此时的鬼之始祖还没能从宝箱里开出未来好用的第二代工具人小秘书鸣女,因而尚未提升多少自己的行动效率,和几百年前基本一样,上哪儿去都需要用自己的腿亲自跑路嗐。
虽然每隔几夜就会有几个新入职的鬼诞生,但这些杂鱼鬼们之中好几年都不见得能诞生出一个血鬼术是和移动或空间类稍微沾边的;即便有那么几个“幸运儿”的降世,但根据屑老板在幕后的暗中窥屏观察,发现他们的血鬼术基本上不是仅能小范围内地移动自身、就是没什么更多额外的开发潜力了,于是老板也只得转移走了对这几条小杂鱼倾注的额外注意力,继续“挥洒自己的热血”抽新卡,成日里赌人品似的、妄图来个黑屏并出一张意想不到的ssr或sp。
已经很久没有在月下跳过舞了的月子,光是人醒来了、心似乎仍未彻底醒来,那些和那个人一起跳过的舞,她轻易都不会再跳了;那些和那个人一起聊过的话题,她也轻易不会再提了。
于是她还能做的事一下子就变得很少很少了,于是她干脆就坐在月下晒着月光什么也不做、直愣愣地发起了傻呆。
没有头绪啊。
对于如何复活已经彻底死去的人,月子说实话是毫无头绪的唉——这种有一个目标,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然后她忽然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心跳、强壮的手臂、微卷的黑发,唯一的区别是黑发的发梢,缺少了那一抹熟悉的炭色。
果不其然,无惨大人那张五官精致而妖艳的脸出现了妖王大人的肩头,他带着满满慵懒惬意的神色、像一只终于抓到了心仪猎物的出色猫科猎手那样,把尖尖的下巴搁在猎物身上,也不管她是不是会因此而感到不舒服,反正他舒服了就行。
鉴于女性的肌肉发达程度普遍低于男性,月子的肩头也是没多少皮肉保护的,搁上来的下巴圆润一点就还好说,如果是像无惨大人这样看似皮肉弧度完美,实则骨相奇佳、骨骼硬得要死的下巴戳上来,被搁过的都知道有多遭罪吧哎。
总之就是疼,但心不在焉的女妖怪此刻也已经顾不上抱怨了,她只是静静缩在那里一动不动,欺骗自己又暂时回到了某个最想念的人的怀里。
“回来了呐……”月子忽然就低低喃喃自语了一声说道。
眼泪止不住地啪嗒啪嗒掉了下来,被看在眼里的鬼王大人无比自信地解读成了:她一定是太久没见到我、还找不到我的踪迹,太思念我了才哭的!
钢铁直男!自信满满!(毕竟是屑老板啊,自信满满有错吗?!鬼灭中男性角色的颜值巅峰啊)
殊不知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人温暖怀抱的替身哎……
明明已经想好了要继续前行,不为任何人停留的,月子握着鬼舞辻无惨的手,把脸颊贴近那同样远高于普通人体温的温暖掌心里,金豆豆还在一颗颗断线珠子一样往下掉;之前的两天已经好好听式神们汇报了当下时代的近况和历史,了解到这天下早已改姓了“德川”,妖王大人不由感慨万千——也就是短短几十年,她在这世上留下的痕迹又再一次被时间抹除了。
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容,都已经不在了吧。
月子在心底里庆幸自己在彻底睡死过去前,有把所有的“因果前缘”给统统结清咯:包括派式神去云取山送信物(偷偷摸摸在炭吉家房子的门前檐廊上放下信,压上块干净的石头就迅速溜走了),即便不一定能够被炭吉亲自确认签收,但好赖也能算是完成了缘壹的“遗嘱”;还有派人把缘壹的日轮刀给送回到了鬼杀队后勤部刀匠村的初代地址(那时尚未因为被老板率众突袭而覆灭),也算是彻底了结了他和鬼杀队的最后一缕联系。
至于鬼杀队会怎么处置日之呼吸使用者的佩刀,那个月子不关心也不想关心。
时至今日,妖王大人已经开始能够像个记忆分裂症患者那样、逐渐剥离自己和继国缘壹从相遇到永别的那七十余年的记忆了——从第三方上帝视角看过那段回忆太多太多遍,使她潜意识里慢慢产生了一种“啊,那就像是一部属于别人的爱情故事纪录片,我看看就行,不用太当真了”的心理认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想逃避这样的痛苦。
哪怕无论看多少遍,她都是一眨不眨地睁着眼睛、泪流满面地看完那“已经不属于自己了的爱情故事纪录片”的……
就像是个滚烫的山芋一样,捏在掌心里实在是太疼了,更何况这颗“烫手山芋”的表面还有许许多多根由曾经的欢乐记忆凝聚化作的锋利尖刺,一根根都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扎得她鲜血直流、并令自己极其敏锐的自我保护系统中的警报器疯狂嘶鸣着“扔了它吧扔了它吧扔了它吧”……
月子抱着鬼舞辻无惨的手掌,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出了声,凉凉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进他的掌心里,转瞬间就被他的皮肤贪婪地吸收掉了。
继国缘壹真是一面通透又清澈的美丽镜子啊,是能让她看清楚自己内心卑鄙之处的无垢之人;比起继国缘壹爱她甚过爱自己,身为“异世来客”妖王大人耻于承认她还是爱自己更多些啊。
舍不得忘记但又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纵然逃进了几十年漫长的回忆里、也终究无法以此来获得救赎……月子哭着哭着,就窝在她“前夫”无惨大人的怀里抽抽噎噎地睡着了。
终于能够彻底下定决心、斩断这段只有她自己还不肯放手、无法释怀的情感,确信自己能在明天自然醒来的妖王大人、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着手把这段记忆剥离出来,留存在额前的这颗用指腹按压上去、触感像是颗藏在皮肤底下的眼珠子般,极富弹性、又半软不硬的“妖丹”里……
暂且不论次日她是如何亲自动手把它从额头里抠出来的;即使忍痛忍到浑身气血骤然紊乱、眼前金星直冒至天旋地转、直接跪倒在地的程度,即使额心伤口大量流下的血液令自己看上去满脸都像是涂抹了狰狞青色的鬼面,月子仍是强撑着完成了预定计划的每一个步骤,直至最终把那颗“真的很像眼珠子的金色肉球”、放进了陷入永眠的继国缘壹的口中。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无论她多少年不再回到这里来,她所爱的人就能带着他们共同的回忆,永远留在这里等她了……
额心被剜去了一颗对她的身体而言无比重要之物,原本应该会痛得死去活来的月子、此刻竟然因为剧烈的疼痛而莫名产生了一种另类且微妙的轻松感,就好像这世间所有的痛苦都正在离这具身体远去了。
我终于再一次变回我自己了,她忍不住感慨万千地想道,随即便眼前一黑、啥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月子已经躺在自己寝殿里的被褥铺盖(布团)之中了,鬼舞辻无惨就在不远处的书案边,翻她的闲书打发时间。
见她睁开了眼,鬼王大人终于投来了施舍般的一瞥,“听你的式神说,你是因为受伤才闭的关、至今仍未彻底恢复,昨晚还旧伤复发了?”
“嗯……”妖王大人懒洋洋地哼了声,算是对自己前夫的问话做出了回应。
这些当然是在月子允许式神们透露出去的信息范围内,毕竟受情伤也可以算是受伤啊不是吗?
“继国缘壹?”无惨大人说出了他唯一认为有可能的凶手之“恶名”。
“嗯……”浑浑噩噩整个人都没在状态、心不在焉且病容憔悴的妖王大人,甚至比六百多年前的鬼舞辻无惨更虚弱,非但面色惨白、就连起身都很困难。
然而在鬼王大人的理解中,这可就是继国缘壹“绝壁是个怪物”的又一有力佐证了;有句唐土的俗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夫妻双双把家还?啊不对,是夫妻双双栽在了继国缘壹手里……
可恶(〃>皿<)!无惨老板在心中破口大骂道:难道继国缘壹这个神佛派来的怪物打手,就是专门来整治修理他们夫妻俩的吗?!
至于说继国缘壹为什么要砍他鬼舞辻无惨的老婆,以鬼之始祖的角度出发去揣摩去猜测,这还需要问吗?!
那当然是因为月子是他鬼舞辻无惨的老婆啊!!按照普通人类的逻辑,月子就是他鬼王的“至亲家人”。
在鬼杀队活跃在杀鬼前线的剑士群体中,最少有十之六七都是至亲家人被鬼所害的,另有十之二三是各地培育师收养来的孤儿训练而成的,余下那仅有不足十分之一甚至更少的剑士中、才会偶有像曾经的继国严胜那样,是出于一些私人理由譬如想要变强才加入鬼杀队的;如此这般,他们要砍鬼王的女人报仇雪恨,岂不就是很普通的大概率事件和正常人的思考逻辑了吗?
即使月子以前貌似养过继国缘壹几年又如何?(老板还没忘掉自己瞥到过一眼的鞋子呢!)
诸如此类的背叛无惨老板自己就有亲身体验啊——这世道可永远不缺养不熟的白眼狼,珠世是如此、继国缘壹大概也是如此;不然怎么说会加入鬼杀队的、往往都是那些沉溺过去不可自拔,即便为此付出未来也在所不惜的疯子(上述皆为老板自己的臆测,与实际无关)。
从前的无惨老板是完全没料到过、这个被他单体武力值制霸了五百年的凡世间,竟真会有人能够伤害到他自己和他的老婆,毕竟他们夫妻俩都是实力远超凡人的非人生物了;直到继国缘壹的出现,才彻底让他明白了“世事无常”的道理。
要说月子因为“自废妖丹”这种不理智的行为,主动把它从体内分离了出去后的伤害有多大,看看她就连曾经月光水滑了几百年的薰衣草色发梢、如今都干枯褪色变灰分岔了就能明白一二。
不过无惨大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毕竟他自己生命最初的那十几年、包括在母亲腹中生长发育到有意识了之后,就都是像月子现在这样病恹恹的;当初他自己都活得艰难,变成鬼了之后当然也不在意别人的死活——在鬼之始祖看来,人死才是常态、活着才是需要百般挣扎、感恩戴德的。
所以他日后才说得出诸如“只要自己能够活下去就好了吧,为他人的不幸遭遇而赌上自己侥幸留存下来的宝贵性命的家伙,都是疯子”之类的话,因为对他而言:“不努力地活下去,那么当然就会死”;简简单单没有原因,也不需要问“为什么”。
更何况月子现在也只是虚弱,还远远没有到要死的地步,因此钢铁直男无惨老板更是没把她的虚弱和憔悴放在眼里——反正你也不会死,我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这大概就是他最终被人不知不觉撬了墙角的根本原因吧汗(虽说他自己还不知道呢)……
然而,有别于真正意义上“颜比天高”的纯视觉系雄性生物(因为老婆变丑了就要理直气壮出去另觅新欢的那类),无惨大人可不会因为月子目前“旧伤复发”、处于颜值低谷而对她产生任何哪怕一丁点儿的嫌弃和轻视,毕竟说到底谁还没个意外落魄的时期呢,他自己不也因为躲继国缘壹而苟了好几十年养伤吗?
喜爱“不变”且忠于“不变”的屑老板,就是这么一个把自我情感埋藏得很深,含蓄而又骄傲,轻易不会表达出来的钢铁直男死傲娇。
骗子的我所说出口的都是自相矛盾的话:今日附近地区是倾盆大雨的大晴天;昨天也是一整天都很闲的充实一天;
你曾给我的爱要扔到哪里去好呢?这种有限的消耗品,我可不要。
只能听到话语却看不到身影的话,只要有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就几乎要疯掉;唾手可得的感情,是纯净美丽还是可耻肮脏的?我不知道,也没地方可以丢弃。
我会等到能够看到言语的反面的反面的那时,如果只是原地等待的话那倒也不错啊;前进的你与停步的我,不会缩短的距离之间该填点什么进去好呢?
永远无法直率地把心里话说出口的我,是天生的胆小鬼呢;这已经交给你的爱要让给谁好呢?我看根本没人可让吧,所以我就等在原地,还在等待,可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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