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裴之涣正是当年前往众生界修道的五皇子, 书吏吃了一惊,立刻放下手中毛笔,起身向他行礼问候:“下官见过五殿下。”
裴之涣轻轻点头,准他平身, 桃卿看着他清冷的五官, 与他父皇年轻时作比较, 的确有几分相似, 但两人气质迥异, 皇帝是天潢贵胄的骄矜与傲气,裴之涣却如月下昙花,淡泊出尘。
相较之下,桃卿还是更喜欢裴之涣的容貌,他比他的父皇更俊美,但想一想裴之涣做过的那些事,桃卿又有点羞愤,明明是如谪仙般的人物, 却偏要将他戏弄得团团转的。
在得知裴之涣的身份后,李康和书吏的神情都有些拘谨, 他们平日都是跟修士打交道, 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却不知该如何招待皇子, 还是裴之涣提醒他们为桃卿登记, 两人才想起自己的职责所在。
“对不起, 下官这就为仙师置办名牌。”
书吏回过神来,连忙为桃卿登记造册:“敢问仙师尊姓大名, 从何界域而来?”
“他是我的小师弟, 与我一样出身紫霄派, 陵游界人士,年十六,姓桃名卿。”
裴之涣先一步开口,取出两块紫霄派的灵牌,拿给书吏过目。
小师弟?
桃卿眨眨眼睛,不满地望向裴之涣,他怎么就成了小师弟了?
他们确实提前商量好了,他扮作紫霄派的弟子,毕竟合欢宫魔修的身份在凡人面前不方便拿出来,可他当时明明说的是要扮成之涣的师兄,论年纪他比他大多了,凭什么做师弟啊?
可惜书吏下笔飞快,转眼就为桃卿做好了登记,以双手捧给桃卿:“请仙师过目有无谬误。”
桃卿看着新鲜出炉的名牌,知道已经不能修改了,否则书吏可能会对他的身份起疑,只能微笑着说道:“没有问题。”
说罢,他又瞪着裴之涣,气呼呼地说:“真是多谢裴师兄了。”
裴之涣轻轻勾起唇角,抬手捋好他脸颊边的碎发,桃卿可悲地发现饶是自己心里有气,他竟然还是不争气地觉得裴之涣笑起来的模样太好看了,他就是个纯的色胚。
两人拿到名牌后,司天署的长官亲自前来拜见裴之涣,言明他已派人前往禁中禀告裴之涣回到大庭的消息,现在时辰已晚,明日一早应该就有人前来迎接,还请他们在驿馆稍事歇息一夜。
转日一早,睡梦中的桃卿是被幼兔舔醒的,幼兔在他脖颈边拱来拱去,雪白的兔毛扫得肌肤痒痒的。
桃卿忍不住笑出声,捞过它小小的身子亲了一口,喂了它几口点心,才哄着它进了御兽袋。
梳洗过后,他与裴之涣用了早膳,果然如长官所言,宫中遣人来接他们了。
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禁军在前方开道,身着洗朱色常服的漂亮青年在驿馆门口勒马,利落地翻身下马,走进庭院,看到裴之涣时面露笑意,高声说道:“果真是五皇弟!”
桃卿看着青年的眉眼依稀眼熟,回想了一下,觉得他应该是三皇子,当年的三皇子还是七八岁的小少年,没想到现在长得如此高大了。
不过论两人的仪容,自然还是裴之涣更胜一筹,至于风骨,三皇子虽出身宗室,但到底还是凡人,比起裴之涣更是望尘莫及。
他如此想着,三皇子已走进屋中,笑着与裴之涣打起招呼:“一别经年,五皇弟风采更胜从前,便如真仙下凡,三哥当真要自惭形秽了。”
“三皇兄。”
裴之涣抬手一礼,语气淡漠,对三皇子态度平平,并不亲近,但三皇子不以为意,亲切地问过裴之涣的近况,同时也绝不冷落桃卿,一并问了他的名姓与出身。
一番寒暄后,三皇子言明自己是来接裴之涣回宫的,请他们两人乘上辇车,车架由两匹温顺的灵兽拉动,行驶得非常平稳。
桃卿与裴之涣坐在辇车里,好奇地问他:“你与你三哥关系不好吗?”
他记得三皇子打小就是热情性子,特别喜欢他这个国师,有事没事就跑来找他玩,所以他对他的印象还挺好的。
裴之涣说:“不算不好,只是我自小在冷宫长大,与兄弟姐妹们不曾见过几面,都不算熟悉。”
桃卿一听确实是这样,他还记得原著的描写,裴之涣被圈在冷宫里长大,那些内侍宫女整日欺负他,他休说与兄弟们一道读书玩耍,便是吃饭都成问题,险些饿死在冷宫里。
他看着裴之涣,心中充满怜惜,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忍不住抬手抚摸他的脸:“你怎么会在冷宫中长大呢?”
他不得不明知故问,这样日后才好正大光明地与裴之涣提起这桩往事。
裴之涣被他怜惜地摸着脸,猛地扣住他的手腕,望向他的眸色有些深沉。
桃卿被他握得回过神来,蓦地意识到裴之涣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弱小无助的孩子了,而是一个对他心存欲望的成年男子,顿时心里一跳,难为情地抽回自己的手,对他说道:“我没别的意思。”
裴之涣没有勉强他,只是语气平淡地讲起当年他母后被废、他们母子二人被赶进冷宫的遭遇。
纵使桃卿感念皇帝,却也因为同情他们母子而对皇帝产生了几分幽忿,怎会有人如此心狠,竟对发妻和幼子的凄苦不闻不问,任由他们在冷宫自生自灭。
这时辇车的速度忽然放慢,三皇子勒马慢行与辇车齐驱,笑着向桃卿说道:“桃仙师请看,前面便是我大庭的都城上京。”
桃卿闻言掀起车帘向外张望,果真看到了一座巍峨宏丽的城池,车辆驶入城门,行人越来越多,渐渐变得络绎不绝,人声鼎沸,四处皆是繁华热闹之景。
便是裴之涣也被车外的景象吸引了,通过车窗向外认真地打量着。
桃卿发现城中分布着不少神祠与庙宇,而香火最旺、修建得最漂亮的一座正是芳尘仙君的神祠,根据三皇子的介绍,门口的“芳尘祠”三字还是皇帝御笔亲书的。
神祠的殿门洞开,他刚好瞥见了殿中的神像,整座神像用白玉雕成,蒙着轻薄的白纱,看不清塑像的五官。
他赶紧将车帘放了下去,既震惊于自己竟然还有了神像,又怕被裴之涣看见,哪怕神像五官不清,他心里也一阵发虚。
辇车驶入皇宫,朱红的宫墙与奢丽的凤阁龙楼倒是与桃卿记忆中的差别不大,他打量得反而少些。
辇车停下,三皇子带着裴之涣拜见父皇,桃卿则是被礼官简单传授了一些面圣的礼节,但因为他是方外之士,其实并没有多少约束,也就是最基本的不可直呼皇帝名姓、不得在皇帝面前展示刀剑等。
桃卿表示自己记下了,临近中午,宫人请他前去参加宫宴,到场之后,桃卿发现他是最早来的,其他的座席是空的,而他的座席则是被排在了最下首的位置。
他数了数,大概有十几个座位,也不知其他来宾都是什么人。
心里嘀咕着,桃卿一边逗弄幼兔一边等其他人到来,过了一会,竟是七八个修士陆陆续续地进殿,各自寒暄问好,纷纷在桃卿的上首落座了。
他们当中有一人是金丹修为,坐在首席,其他六七人也都有筑基境界,算下来就属桃卿这个“筑基初期”修为最低了,他又是初入皇宫的,难怪要坐在最后的位置。
桃卿心道他们应该都是皇帝请来的供奉,个个目无下尘神色骄矜,完全不理会新来的桃卿,桃卿猜测他们应该是等着他主动向他们问好,但他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便坐着不动,自顾自地逗弄幼兔。
几个修士见他如此不上道,面上流露出了淡淡的嘲弄之色,交谈时对桃卿指桑骂槐冷嘲热讽的,桃卿懒得搭理他们,只当自己没听见。
他的办法还是很奏效的,见桃卿头都不抬,修士们很快对他失了兴趣,开始内斗起来。
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同为宫内供奉,自然也并非一团和气,说话夹枪带棒,一会嘲笑这个散修出身,一会讥讽那个年近百半才堪堪筑基,倒是方便了桃卿,没一会就将他们的底细都摸透了。
宫宴将开,几位皇子陆续到场,裴之涣是和三皇子一起来的,他换了身莲青色的皇子常服,比常穿的道袍多了许多纹饰,更显庄重贵气。
见到桃卿,裴之涣流露出淡淡笑意,向桃卿微微颔首,几个修士惊疑不定地看向桃卿,低声问他道:“你是和五皇子一起回来的?你怎么不早说?”
“这还用得着说吗?”
桃卿觉得十分新奇,在陵游界,凡人与修士之间存在天渊之别,在修士眼中,哪怕是皇帝的性命也贱如蝼蚁,可日长小界却正好相反,皇权凌驾于道统之上,这些修士都要以皇室宗亲马首是瞻。
他想了想,觉得这应该是下界没有高阶修士的缘故。
这些下界的低阶修士终其一生,都不曾见过化神与大乘真君的法力是何等宏伟,不识天道,内心便跳不出人道的束缚,自然会以皇帝的皇权为尊。
“卿卿,过来和我坐。”
裴之涣吩咐内侍移动坐席,桃卿当然也不想和这几个刻薄的牛鼻子老道挨着坐,便美滋滋地跑到了裴之涣的身边坐好了。
“你倒是很照顾你这个小师弟嘛。”三皇子笑着说道。
裴之涣并不否认:“卿卿素来依赖我,没有我不行,我自然要照拂于他。”
听到这话,桃卿有点不服,但终于也明白了裴之涣为什么要坚称他是他的小师弟,就是为了照顾他、宠着他……这倒也不错。他没出息地想着。
大皇子、三皇子与四皇子皆已落座,二皇子是太子,和皇帝一样还没有到场,众人又等待片刻,忽然听到门口的内侍高声宣道。
“皇上驾到——”
他可算是来了。
听到声音,桃卿心里一喜,立刻向门口望了过去。最近弹窗厉害,可点击下载,避免弹窗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