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桥……”
听完宿云涯这番温情蜜意的表白, 桃卿心中震颤,涌起一股酸涩至极的情绪。他想要回应些什么, 却在开口前先落了泪。
他眼睛红红的, 眸中凝满水雾,可怜地望着宿云涯,宿云涯温柔地为他擦拭着泪水,对他说道:“怎么哭了, 我说这些又不是为了让你哭, 如果你心里感动, 倒不如亲一亲我?”
他这么说是为了逗桃卿笑出来, 让他羞恼地捶他一下,但没有想到桃卿竟然真的像小猫似的靠过来, 微微踮起脚尖亲他的下巴,又亲他的脸, 一边亲一边掉眼泪,微凉的泪水全都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见桃卿伤心得厉害,却还是要亲他, 宿云涯既甜蜜又心疼, 摸着他的头发哄他:“好桃桃,别哭了, 你用不着为我难过。”
可是桃卿怎么可能不哭, 甚至宿云涯越是哄他, 他就哭得越凶,还攀着宿云涯的肩头在他侧颈上咬了一口。
他咬得不重, 宿云涯只觉得脖颈上痒, 心里也痒, 无奈地笑道:“怎么还咬我?”
“谁叫你这么晚才将这件事告诉我, 你早就该告诉我的。”桃卿吸了吸微红的鼻尖,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宿云涯亲了他一下,神色如春水般柔软:“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你看,你的小兔子都要替你咬死我了。”
桃卿怀中的幼兔气得兔毛蓬起,变成了雪白的毛球,直朝着宿云涯喷气,只不过桃卿低头看时,幼兔又很聪明地装出可怜相,呜嘤叫了一声,爬上桃卿的肩头舔他的眼泪。
它的这番变脸表演让桃卿破涕为笑,捧着它好生哄了几句,又将它放进御兽袋里。
他擦擦眼泪,心情豁然开朗了许多,不由想起上辈子的事,其实上一世他和星桥远没有这般亲近,他不清楚星桥的真实身份,两人一两年都见不了一回面,而自他去了灵照鬼城后,他们就更是再没有相见,直至这一世才再度重逢。
事到如今他已经离不开星桥了,之涣也是如此,无论今后他跟他们是什么关系,但倘若没有他们的相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桃卿有点好奇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他觉得应该是在自己重生之后,毕竟上一世的宿云涯好像也没有露出这样的苗头,但宿云涯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在很久以前,我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在我认识你不久之后就已经对你心生好感。”
桃卿面露惊讶的表情,宿云涯一笑,继续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从魔头爪下救了我?”
提到这段往事,桃卿心中一紧,瞬间不安起来。
他当然记得,因为他欺骗了星桥,那些魔头就是他放出来的,为的是他假装英雄救美,故意接近星桥……星桥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喜欢上他吧?
桃卿有点慌张,决定向宿云涯坦白:“星桥,其实我当时……”
宿云涯轻轻按住他的唇瓣,笑着说道:“你听我讲。我知道魔头是你设下的局,为的正是接近我,别忘了,那时我已经是金丹修士了,怎么可能被你这点小把戏瞒过去?”
桃卿闻言顿时窘迫不已,脸都臊红了,原来他苦苦隐瞒这么多年做的都是无用功,星桥早就知道了,亏他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我认为你心怀鬼胎,便悄悄跟在你身后,打算弄清你的企图,谁知你什么都没做,竟然只是在城里到处找吃的,我从未见过你这么贪吃的修士。”宿云涯忍俊不禁地说。
桃卿羞得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就听到他继续说:“你在出城时捡到一个遭双亲遗弃的凡人女婴,将她送至翠虚观,我知道她正是江清月,所以她不顾非议,视你为兄长,便是在报答你当年的恩情。”
“原来你都看到了……”
桃卿恍然大悟,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他当年会觉得星桥对他的态度有些变了,原来不是他的错觉,而是之前星桥对他暗藏杀心,后来看到他救了清月,才真正开始诚心地对待他。
宿云涯笑道:“没错,我从头到尾都看全了。我是凡人出身,深知寻常修士对凡人是何等态度,你却和他们不同,对幼小的女婴都心怀善意,又如何会伤害我。”
“自那天之后,我便生出想要与你结交的心思,后来渐渐变了味,越来越喜欢你,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可爱,我心非木石,自然会对你生出情愫。”
他捋顺桃卿脸颊边的碎发,低下头落下轻轻一吻,桃卿被他夸得十分害羞,小声说道:“也没有……”
宿云涯笑了一会,见夜风骤起,河边有些冷了,遂牵起桃卿的手说道:“回去吧。”
桃卿乖乖点头,两人相携而去,回去之后洗漱一番就睡下了。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就是等裴之涣回来,然而到了约定的日子,裴之涣还是没有出现,正当桃卿担忧地要给他发去传音,裴之涣就先联系上了他。
桃卿迅速接通传音符,好在裴之涣所用的是神道传音符,不像普通的传音符还会受到灵气的影响,声音特别稳定。
“卿卿。”
听到裴之涣的声音与往常没什么区别,桃卿松了口气,撒娇似的埋怨他:“怎么才联系我们?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
“我还在大庭,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裴之涣说,“你们不必等我,先回合欢宫找神使复命,我还需要一段时间。”
“是不是碰上了什么棘手的麻烦?”宿云涯也在一旁听着传音,询问裴之涣,“真的不用我们帮忙?”
“不用,我父皇的事已经处置妥当了,只剩我的一些私事,没什么危险。”裴之涣说,“待我回去之后再与你们细谈。”
“那你自己小心,提防朝中小人的报复。”桃卿关切地叮嘱着他。
裴之涣淡淡一笑,因为有宿云涯在,他并未和桃卿说什么情话,将传音断开了。
他轻轻地吻了吻玉桃形状的传音符,爱惜地收起它,温柔的神色疏冷下来,取出须弥戒指中的素莲镜,放在窗下的绵绵细雨中,进入了镜中世界。
在漫天黑莲的映衬下,年轻男人的背影似若已经和周遭的一切融为一体,听到裴之涣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平静地问:“都处理好了?”
“是。”裴之涣点头。
三天前他来到大庭,其实只用了两日就解决了皇帝的死——他取出陈道士的元神,在众目睽睽下证实了皇帝对国师芳尘仙君心怀不轨、为此不惜丧心病狂地给国师下药,欲将国师强行据为己有,而他则是为了保护国师,才不得不犯下弑君弑父之罪。
皇帝死因揭露,朝野震动,文武百官再无言可辩,纷纷上书拥立太子为新帝。
新帝仁慈,顾念手足之情,又因裴之涣乃是方外之士,不宜用大庭法律追究罪名,便免去裴之涣的酷刑,只罚他前往各地治理因雨季来临而泛滥起来的洪灾。
裴之涣修为在身,治理起洪灾易如反掌,甚至他还为各地设置了阵法,确保百年内不会再有洪灾出现。
而因为大庭境内的大雨,他收集的素莲镜碎片再次开启,让他见到了未来的自己——
年轻男人死寂的眸光微微颤动,浮现出一丝浅浅的温柔之色:“我知道你方才与桃卿说话了,他现在还好么?”
裴之涣回答:“他很好。”
听闻此语,年轻男人微微颔首,下一刻,他微弱的情感波动消失不见,语气之中再无任何波澜:“为了保护他,你知道你该怎么做。”
“我知道。”裴之涣说。
“重复一遍。”
“仙魔双修,成就魔圣之道。”
“不错。”年轻男人说,“如今第一步已经完成,正是你弑杀生父,诞生魔性。”
“现在我会为你打开通向万魔窟的道路,你要经历的第二项考验是寻找一只纯净的阴魔,引魔入体,凝练魔骨。”
“一旦你修魔之事经人发现,你会被逐出宗门,师尊亦会因你蒙羞,你是否会感到后悔?”
“我不会后悔。”裴之涣平静地回答,“我为了保护心爱之人修炼魔道,师尊只会以我为荣,若我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弃卿卿不顾,师尊才会以我为耻,只当没有收过我这个弟子。”
年轻男人淡漠地看他一眼:“永远不要忘记今日之言。”
说罢,他抬手一挥,空中的黑莲一朵朵消散,凝聚出磅礴灵力,形成了一个扭曲而黑暗的空洞,浓郁的魔气汹涌地喷薄出来。
几只狰狞魔头嘶吼着想要从空洞中跻身而出,年轻男人目光随意一瞥,它们便瞬息间化作滚滚魔气,彻底消散了。
他率先走入空洞:“跟我来。”
裴之涣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进入万魔窟之后,最鲜明的感觉就是冷与黑,元婴之下的修士进入万魔窟,会立刻被冻住浑身血肉,被无数魔头分食而死。
年轻男人指尖凝聚出一点微光,映亮前方的道路,和裴之涣保持着约一丈的距离,不曾回头地开口道。
“你可知除了庄宴之外,你还需杀死另一个人?如若他不死,无论是你还是桃卿,都将命丧于他手中,神魂也会一并湮灭,再无转生可能。”
裴之涣蹙起眉:“是谁?”
“神道道主莫不臣。”
年轻男人停下脚步,声线冰冷,如同终年不化的雪:“你必须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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