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京墨在半醒未醒间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被挤在墙上,身后很重很重,让他透不过气。后颈处仿若出现了一条小蛇在四处游走,又滑又凉,而后这条蛇咬住了他的命脉,他呼吸一滞,再转眼,却发现这条蛇已经缠住了他的喉咙,裹住了他腰身,要向更深处探去……
眼镜,热牛奶,楼梯,氧气管,医生……
一切都是乱的。
“他身体指标一切正常,怎么会突然晕倒?”
“不清楚,昨晚他向我要了个空纸杯,说是要去冲热牛奶。不过这层的茶水间出故障了,他应该就去下层了,谁知道……竟然能发生这种事。”
“走廊监控查了吗?”
“内部监控早在昨天下午就处于维修中,现在还没结束。主任,我看……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要不咱们报警吧,昨晚那小孩吸入了不少纯氧,要不是我巡视病房,估计命就丢了!妈的,太他妈狠了,这简直就是杀人!”
“先别报警,药剂处那边怎么说,万一是他们的过失,我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低级错误!怎么说来这工作的都是高材生,怎么会连氧气的浓度都分不清。”
“那孩子现在怎么样?我先上报给副院,看看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那孩子已经脱离危险了,鼻导管并没有完全插入鼻腔,也不知道是凶手故意放水,还是这孩子命大,自己挣扎掉的。”
“那就好。”
——
顾京墨只觉耳边很吵,他想睁开双眼,却感觉眼皮似千斤重,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突然,侧臂一疼,是针刺进了血管。
他眯起眼睛,好像感受到了一丝光亮,而后他又试着眨了眨,光亮更大了些,眼前也随之慢慢清晰。
“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小护士立刻站起身,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顾京墨虚弱的点点头,他垂眸看了眼手臂,有些不解。
小护士连忙解释:“你昨晚晕倒在楼梯间里了,我现在在给你抽血,准备验血常规。”
晕倒了。
自己晕倒了吗。
顾京墨感觉身体各处都很痛,尤其肩颈处,有种说不出的灼烧感。
“你之前有过什么病史吗?比如低血糖,低血压之类的。”
顾京墨想了想,摇摇头。
小护士没再说什么,抽完血后把棉签压在针眼处半分钟,待到完全止血后才匆匆走出病房。临走时还不忘告诉他,他昨天送来的那个小孩一切正常,并没有出现差错,叫他一切安心。
病房重新恢复了安静。
顾京墨已然完全清醒,他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感觉一切都很陌生。他的记忆已经断片,破碎的只剩下一些标志性的事物和场景,无法串联。
他忍着头疼,尝试把所有的片段捋顺。
他在病房里陪护楚帆。
在微信上为学生答疑。
去茶水间冲泡了热牛奶。
下楼。
上楼。
医生。
顾京墨身体猛然一抖,像是产生应激反应般,只要想起与那医生相关的场景,就会止不住的冒出冷汗。
怎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人到底是谁。
顾京墨痛苦的闭上双眼,他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眼前只是浮现出某些奇怪的场面,让他无比羞耻。
他被人狠狠的压在墙上,灼重的呼吸顺着耳垂一直蔓延向下,从领口钻进去,而他视线被完全遮挡住,手脚被控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那人得寸进尺。
这场景越回想越清晰,甚至连那人的呼吸频率,手掌的动作都真实的反馈在自己面前。
冷汗已然完全浸透上衣,顾京墨迫使自己从前所未有的羞耻记忆中苏醒。
他咬了咬唇,看着天花板,成年人的警惕和稳重让他快速镇定下来。
他很清楚,自己被盯上了。
很可能就是从那几条骚扰短信开始。
——
楚帆的情况并没有瞒过顾京墨,他在输完最后一瓶点滴后,就毅然决然的走进了主任办公室。
恰巧里面有两位警察在做笔录。
他一直保持着强硬的态度,即便主任怎么拐着弯的向他担保,想尽量减少责任赔偿,他也没有动容,只是说要彻查这件事。
他把自己所经历的全部告诉了警方,细枝末节都没有放过,当然,他巧妙的略去了记忆中自己被人按在墙上猥亵的经历。
这事毕竟没有证据,同样也不光彩,他没必要说出来让人当做饭后闲谈的笑料。
线索很混乱,现场既没有留下指纹,也没有可用的监控,就连人证也因时间濒临午夜而几乎没有。
这件事暂且不能算作是案件,毕竟一切都只是人的猜测,而并没有有力的证据。
警方临走时算得上是一头雾水,不过还是朝顾京墨索要了电话号码,说要是办案期间有什么需要,还得麻烦他再次配合。
话是这么说的,不过看到警方走时,主任那一脸谄媚恭维的样子,顾京墨就清楚这件事十有八九会石沉大海。
自然不是警方办事不利,而是医院肯定会顾及名声来把这件事压下去,或许过两天就会在药剂处找个替罪羊。毕竟,刑事案件远远比医疗事故要严重的多,他们没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寻找真相。
顾京墨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单方面结束了这场谈判。
楚帆因纯氧轻度中毒而延长了住院时间,顾京墨在医院连续陪护了几天后,就接到了学校的通知,说是已经派了专门的人来护理楚帆,他不用再受累了。
交接的护理人员来的时候,正是晚上七点半左右,顾京墨穿好大衣,收拾好书本,打好招呼后就走往地下车库走去。
这几天的陪护,他时刻保持着精神,时时注意身边人身边事,一是怕一个不小心让楚帆再次受到伤害,二是他在努力寻找着那个在暗处偷偷监视他的人。
可这么长时间,确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连骚扰短信也没有再次发来。
仿佛那晚的记忆只是他做的梦。
一场春 梦。
再次想到那场景,顾京墨不由得再次紧张起来。地下车库温度很低,灯光很暗,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回音,有种说不出的阴冷气氛。
他拢起领子,加快了脚步。
他的车停在拐角处,车把手上不知何时被人塞了张小广告,他没在意,把那东西卷成团丢进垃圾桶,随后上了车。
不知为何,心一直在慌。
顾京墨深吸了口气,左右观察了几下,确保没有异样后,这才缓缓启动了轿车,朝出口开去。
大约十五秒过后,原本停在他正对面的轿车突然亮起车灯,跟着他的方向,同样慢慢驶向了车库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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