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

    汴京的繁华远非塞外所能及,少女打马自长街而过,一身红衣逍遥快活,颇有几分风流侠女的潇洒。

    听闻前任祭酒辞任后,由年轻有为的司业暂代管理之职,一改崇尚辞赋的浮浅之风,重经义,重时务。百闻不如一见,桑祈决定亲自到国子监一探究竟。

    她扬鞭轻喝,身下的马儿疾驰而出。

    少女的美眸掠过两侧街道,天街细雨蒙蒙,路上行人并不太多,长街中央两位华服美裳的小姐便异常显眼。

    作为大燕的第一公子,心悦晏云之的姑娘们自然不胜枚举。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惊马了,晏云之早已习以为常。马夫虽然知道眼前走来的宋小姐不好惹,可还是听从晏云之的命令,勒紧马儿加速冲过去。

    看到疾驰而来的马车,紫衣姑娘慌忙丢开伞,躲到边上,徒留桃粉色衣裳的姑娘怔愣在原地,看着马车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桑祈足尖轻点,掠过屋檐,在惊马前及时抱着粉衣姑娘躲开。

    宋佳音只闻到一股女儿家独有的幽香,尔后便离开那人怀抱。余光所至是一袭翩然潇洒的红衣,那名姑娘落在一块牌坊上,瞧准时机跳上马车。

    车夫在纷乱中跌下马车,少女一把拽住缰绳,弹起的缰绳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抽,马儿吃痛,车轮打了个弯儿险险停下。

    桑祈可不知道外人眼里她是如何惊世骇俗,敲了敲马车门,“公子,马已拉停,可有受伤”

    言罢,见里头的人没有回答,伸手欲拉开车帘。

    里头忽然传来一股力道,死死扣住车帘。

    桑祈无法,松开手,轻哼,“真是个怪人。”

    身后忽然传来女子清亮的声音,“姑娘。”

    桑祈挑眉,高兴地回头,“怎么样,姑娘可有受伤”

    不料宋佳音杏眸一挑,竟是面露不悦,“都怪你,坏了我的好事!”

    桑祈向来是个口直心快的人,冷笑一声,“路上一个傻的,车上一个怪的,你们汴京城的人不会说谢谢是吗”

    “你!”

    原先的紫衣姑娘走上前来,“你可知这位是宋太傅家的大小姐?”

    桑祈扬唇,“那又如何?”

    气氛微妙之际,宋佳音忽然眉眼温柔下来,“本小姐心地善良,不与你计较。”

    此番态度变得古怪,桑祈怀着莫名心思回头,正正撞见车帘被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掀开。

    一名翩翩公子撑开油纸伞,自马车上走下来。油纸伞扬起,露出一张清秀俊美的脸庞。

    桑祈与他视线交叠,心口倏忽泛起一丝难过和本能的慌乱,又有些难以言喻的熟悉,仿佛在哪见过他。

    这是为何

    桑祈走神的片刻,晏云之也在打量着身前的少女。

    她的身形娇小,生得一双娇俏的杏眸,最是干净纯澈不过,偏生通身的气质又极其洒脱。

    是个难得一见的女子。

    晏云之下了定论。

    可桑祈没心思再与几人纠缠,甚至来不及告别,身影霎时间消失在原地。

    断然不知身后那位公子望向她意味深长的眼神。

    桑祈失魂落魄地快步走入庆丰楼,楼内热热闹闹的,台上是精彩的戏曲表演,台下的观众们时不时抚掌喝彩。

    众宾喧哗,人声鼎沸。

    丝毫缓解不了她内心的空虚。

    恍惚间她想起了些昨日梦里的场景,她与那位公子当是见过的。

    出神之际,小二为难地走过来:“这位小姐,现在桌子已经满了,不好意思啊。”

    桑祈正欲报出卓文远的名号,二楼忽然传来一道清越风流的嗓音,“阿祈!”

    她抬头,楼上的年轻公子哥一合折扇,笑意盎然,语气细听间夹杂宠溺,“快上来。”

    那人着锦衣华服,倚栏探看。他生性风流倜傥,生得一双含情桃花眼,含着笑意朝她望来。

    桑祈惊喜,“卓文远!”

    重逢的喜悦盈上心头,竟叫她忘了原本的忧愁。她杏眸亮晶晶的,宛若可爱的小狗,满心满眼都只有楼上这人,连带唇畔都高高扬起。

    “你怎么不在厢房里等着?”她飞奔上楼,一边脱下披风,扑入熟悉的怀抱。

    卓文远扶住眼前跳脱少女的肩膀,俊逸的眉眼间忍不住染上笑意,“阿祈,累坏了吧。”

    两人许久未见,他哪里舍得在厢房里候着?卓文远温柔的目光仔细打量着身前的小姑娘。

    桑祈在他视线下总能感受到,自己是个被照顾的小孩,认真点点头。

    时间宛若又回到了小时候,她还是那个骄纵纨绔、被竹马纵容的小姑娘。

    一晃至今,两人依旧挂念着对方。

    青年拍了拍少女的肩,“走。”

    谁料少女的动作比他还快,兴高采烈地拽着他往包厢走。

    卓文远的目光落在两人相牵的衣物,唇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

    桑祈落座后,拿起卓文远的折扇。

    京城人皆知晓,四大公子之一卓文远最是宝贝他的那把折扇。若是旁人碰了,这位看似风流温和的贵公子会难得变了脸色。

    今日他却是含笑瞧着,一边唤来了小二,“烧羊肉、卤羊蹄、烤羊排,来个酥黄独,再加点看菜为点缀。酸甜的花梅球,蜜汁冬瓜鱼,再来点微微带辣的花姜,堪称绝品!”

    小二记着菜名,偷偷打量,今日公子的心情似乎极好,与他平日面上总是带着的笑不同。

    桑祈一合折扇,“从小我就听说你老喜欢吃这个庆丰楼的烧羊了,看来你真没骗我。”

    与此同时,隔间厢房被小二推开。

    厢房内坐着一名俊朗的公子,另一名锦衣华服的公子欣然走入厢房。

    桑祈可不知晓,她正兴致勃勃地卓文远叙旧。

    两人原先便是青梅竹马,一同在边塞长大,情谊深厚。后来卓文远回了汴京,两人有些时日没见面,桑祈憋了一肚子话想同卓文远絮叨。

    两人饮下一杯酒,聊得喜笑颜开。

    桑祈回想起,今日在长街上遇到的两个怪人。

    卓文远听桑祈描述完,隐隐约约猜到了是何人,他拂袖含笑饮下一盏酒,外头倏然间传来喧闹声。

    女子的嗓音在其中分外鲜明,“没有酒了?拿不出来我今日就让人拆了你这酒楼。”

    卓文远放下酒盏,“阿祈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桑祈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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