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海风吹扬,带来沙滩上白色的细沙。海风里有淡淡的咸味。就在这个美妙的中午时分,方骅凭带着方如意、方亚宁在芭提雅的海滨别墅请宋云怀吃午餐。
这是方家人见到宋云怀之后,和他吃的第一顿饭,因此自然是十分郑重,完全当正餐来看待。
午餐的地点就选在回廊,这里四面临风,泰国湾的碧蓝海水就在不远处澎湃。汹涌的海潮声响在耳畔。椰风送爽,果香阵阵。大家在桌前落座。
游廊四面栽植着美丽的热带花卉。紫色和橘色的万代兰,像一串风铃悬挂在檐下,随风飘摆。桌前的花瓶里插着红色的石斛花。梁柱的角落,花瓶中簪着成簇的荷花,还在花苞的时候它们的花瓣就被细致地折起来,依照花形叠成漂亮的花朵形状。
琴姨烹饪的一手出色的泰国饭,令众人真可谓是大饱口福。正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俱全,言笑晏晏。方骅凭和方如意看着亚宁和宋云怀两个人时不时眉目传情,脸上全都是恋人之间才有的特有甜蜜,都十分高兴:看来亚宁这桩事也差不多了。
亚宁倒也罢了,还有些放不开,那宋云怀大大方方,尤其看着亚宁的时候眼中的深情款款和柔情似水,连方如意都有些嫉妒了。她回想起自己家里那个,此刻不知道“是在香港还是台北”,真是气也气死了,索性不提也罢。
然而这样和谐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
“云怀呀,你的母亲经常来中国吗?还是在欧洲的时候比较多?”方骅凭随意的问道。之前在机场的时候,宋云怀已经告诉他们自己母亲是做陶艺的艺术家,在欧洲活动云云。
“是。有时候会来中国参加一些展览,也举办过个人艺术展。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在欧洲那边呆的时间长。”宋云怀十分有礼貌的回答,还专程放下碗筷。
“这样啊。那你父亲什么时候去世的?——不知道这样问是否不礼貌哈,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亚宁正高兴着,心中一沉:外公怎么也开始查起户口来了?问的比她妈还要仔细……
宋云怀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这点亚宁也只是朦胧听他提起过。他就这样对方骅凭说了。
“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甚至都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宋云怀耸了耸肩。
“哦,这样说来,是你的母亲一个人把你和你妹妹抚养长大呀。很辛苦啊。”方骅凭很快捕捉到了有效的信息。
“是的。”宋云怀点点头。
“哎呀,这样听来你妈妈和我还是一样的。”如意女士评论道。“我家那口子虽然没有离婚,但也和离婚没有什么区别,活死人罢了。这些年基本都是我拉扯亚宁,里里外外。”
宋云怀听了这话,还能说啥?尴尬的笑笑:“伯母您辛苦了。”
亚宁黑着脸放下了筷子:“妈,你在说什么啊……”
活死人?什么鬼啊,妈妈怎么能当着云怀的面说这种话呢?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嘿!我说你这……”如意女士正要再度小小发作一下,被方骅凭“嗯哼”一声给打断了。后者眼神示意她少说话。
亚宁撇撇嘴,悄悄附耳过去对宋云怀说:“你别听我妈误导,我爸爸挺正常的。等回国之后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宋云怀默默点了点头。手中的筷子很久都未动了。那边方骅凭又发话:
“云怀呀,你吃啊。继续吃,不用在意,我和亚宁妈妈就是随便问问。”方骅凭对他招呼了一下。从刚才开始,他一说话,这位“外孙女婿”就自动停止进餐,这多不好意思。
旁边西莉卡热情地赶紧为他布菜。宋云怀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西莉卡小姐姐,我已经……很饱了。”无奈的笑。
“哎呀,p宋刚来泰国,又是从非洲飞过来的,一定要多吃点补充体力。”西莉卡说着又给他盛了一碗粥。她和米莱达斗争了半天,好不容易争到宋云怀身边这个位置服侍,今天这顿午餐全程别提有多热情。
宋云怀摇摇头,向后靠着椅背,微微出了一口气。旁边亚宁看着想笑:“喂,西莉卡,你要把你的劈拆宋撑死呀,你看他都坐不直了!”
宋云怀笑着看了她一眼,对西莉卡摆了摆手。自己刚想要吃一个水果,那边方骅凭又问道:“云怀呀。”
“是。”他拿在手中的水果又握住了。停下。
“你妈妈见过亚宁了吗?”
亚宁一听这问题,心情就“咚”的一沉:原来方才绕了一大圈的话头要落在这里呀!救命,这可是她和宋云怀之间的大雷点(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她很快紧张的低下头,看着盘子。
但宋云怀反应很平常,点了点头自然答道:“很早就见过了。而且还经常通话。”
????宋老师这怎么说起瞎话来了?亚宁瞪大了眼睛。啥时候还“经常通话”了?说的是那次在马努哈医院里的视频聊天吗?妈呀……
“哦?是吗?……”方骅凭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那么你妈妈对我们亚宁看法怎么样呢?还满意吗?抱歉,我说话比较直接一点,但这可是我很关心的问题。”他说着笑了笑。
亚宁更紧张了,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感觉怕得很。她转头看了一眼宋云怀,他也看着她。然后轻轻握着她的手。
“这个您不用担心,爷爷。亚宁她完全能理解我的妈妈,并且很有信心决定要和她好好相处。我正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妈妈,绝对不会让亚宁受委屈的。”
这一段说得模模糊糊,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满意不满意也没有讲明,但方骅凭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他听了这段话,又看见亚宁那紧张的表情,心中已经猜测了个大概。眼神闪了几闪,微微点点头。
“很好。云怀,我对你有信心。”
“谢谢爷爷。”
宋云怀望着方骅凭慈眉善目的样子,两人对望之中,一切已在不言中。亚宁忽然觉得这两个人十分相像。
“是的呀,云怀,赶紧带亚宁去见你妈妈,跟她商量商量,咱们什么时候选个日子结婚?”如意女士又说道。
“妈!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结婚……”亚宁红着脸。
“?我们在谈你和云怀的大事啊?”
亚宁看了一眼宋云怀,心虚了:“我、我和云怀现在还在谈恋爱,哪里就能说到结婚啊……太夸张了吧……”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傻话呢?让云怀笑话!”
亚宁红着脸,她真是又害怕又紧张:结婚??她当真是完全没敢想象过。心中,那股熟悉的不安全感又再度袭来。
宋云怀转头凝视着她,眼中的温柔能将她融化,可是她此刻心情紧张,已经完全无法共情了。
“伯母,亚宁她可能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没关系,这些交给我就好。”
亚宁和他才刚在一起没有几个月呀,这就要结婚吗?丽雯太后这座大山,还在肉眼可见的地方矗立,亚宁虽然极力不愿回想,但“太后”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就在她胆战心惊的时候,宋云怀的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了。
它就放在亚宁的手边不远。亚宁撇了一眼:惊呆了!脱口而出叫道:“妈呀!太后来电!!”
!!!!!
她直接原地心梗!
手机屏幕上,丽雯夫人的头像闪现着:她给宋云怀打来了视频通话。
“太后?‘太后’是谁?”如意女士不理解。和方骅凭对望一眼。
宋云怀有些尬,只见亚宁直勾勾盯着手机,像被人点了穴,直接不会动了。他拿起手机,对两位长辈笑笑:“巧了,就是我妈妈打来的视频通话。”
方如意和方骅凭又交换了一下眼神。那手机还在震动。方骅凭清了清嗓子:“很好啊,你赶紧接一下吧。”
宋云怀点点头,也没有离席,直接拨通了通话。
“喂,妈妈。”
“儿子,咦?这是在哪里啊?去海边了吗?”丽雯夫人一眼就看见儿子背后的蓝天大海。
“是的。妈妈,我现在在泰国。”
“泰国?啊,又跑去泰国了?终于不在非洲了吗?太好了,在泰国旅游啊。”
“不是的,妈妈。”宋云怀摇了摇头。他呼出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亚宁,又瞧瞧对面的方家两位长辈。“儿子现在在别人的家里。这个人,您也很熟悉。”
丽雯蹙眉笑了笑,暗想:是什么事情搞得这么神秘郑重?
“……是谁呀?”
“就是亚宁。”
丽雯瞪大了眼睛:!!!!!很显然此前宋云怀在通话中都没有提起亚宁这件事,因此陡然间推到她面前,她也是完全没有想到!
“你说你在亚宁家里!!??是我认识的那个亚宁吗???!!”
“是的。”
“儿子,怎么回事啊??”
“妈妈,我今天才正式地告诉您。本来想选择一个合适的场合,我们两个郑重地向你介绍的,但今天正好了。……是的,我和亚宁已经交往了很久了,我们两个在谈恋爱。她现在就在我旁边。”
宋云怀转头望着亚宁。他将手机一扭,亚宁就出现在那对话框中。她吓得一哆嗦,向后靠着。好像踩到了电一般,呆呆望着手机里的太后殿下。
丽雯夫人看到亚宁的那一刻,脸都绿了。
亚宁十分尴尬,朝太后殿下勉强咧嘴笑了笑:天知道她此刻的笑容简直像车祸现场!
宋云怀轻轻握着她的手,用眼神给她鼓励。但亚宁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她心跳得很快,这紧张心情,比宋云怀那晚上对她告白还要激烈。做梦也没有想到,一直以来自己最怕的这一刻,居然是在这么一个尴尬的场合:当着她妈妈和外公的面直接面对太后!
真是尴尬到家了!
她张开口勉强吐出几个字:“伯母,您好。是我,好久不见~”
丽雯夫人胸脯起伏得像草原的小草一样。强行平静心情:“好久不见啊,方小姐。你现在和云怀在谈恋爱?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亚宁倒吸了一口凉气,咽了口唾沫。
宋云怀转头一直注视着她,见她紧张成这个样子,眉宇间锁着的忧愁更深了。于是轻轻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亚宁看了他一眼。
看她这么害怕紧张的,算了,还是他来说吧。
“妈,我现在要正式向你介绍亚宁。虽然你们之前已经见过,但这次我是把她作为我的女朋友来向您介绍。正如你所看到的,我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确立了彼此的心意。”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方骅凭和方如意。
“妈妈,今天亚宁的外公还有妈妈也在这儿。我现在是在芭提雅呢。方爷爷和方伯母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也让我代替他们向您问候来着,正好您这时候就打电话来了。”
亚宁听得心中惴惴,她真是佩服死宋云怀了:他怎么能这么大方勇敢?此时对面的如意女士听的越发高兴了。她眉开眼笑,亚宁完全没有注意到母亲。于是……
“害呀,还‘代替问候’个什么劲儿?云怀,来来来,给我手机让我看看亲家母!”如意女士站起来,热情洋溢。
亚宁惊呆了。直接呆若木鸡。
宋云怀:“这……”
“哎,这什么这,给我吧。”如意女士伸手够过来,宋云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手机给了她????
方如意拿着手机就和“亲家母”面对面隔空喊话起来。
“你好呀,亲家母?我是亚宁的妈妈,我叫方如意。”
对面还在欧洲的宋丽雯直接就懵了就是。愣了好几秒。
“嗯?怎么啦?这是网络信号卡了吗?怎么不动了?……”方如意拍了拍手机屏幕。
“没、没卡。”宋丽雯答道。“你好,我是、我是宋云怀的母亲。”
“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手机框框里,还真是戏剧呢,哦呵呵呵呵呵~”如意女士浮夸地笑了笑。
丽雯夫人的脸色更绿了,直接是没表情。嘴唇抽动。
“是这样的。既然您儿子和我女儿两个人现在爱的已经死去活来了,我看咱们两家不如先见个面商量商量,合计一下,看什么时候定个日子,把婚事定下来。您看是先订婚好还是直接结婚呢?”
!!!亚宁向后一倒,有一种直接社会性死亡一百次的感觉。天呐,她真想钻到这桌子底下去!哦不,直接让泰国湾的海水把她吞没吧!!
她转头看了看宋云怀,宋云怀也呆呆看着她,完全也是有一点懵了的样子:他都没敢跟妈妈这样说过话,丈母娘居然这么直接???!!
丽雯夫人果然呆了好半天,才将对方这一段话的意思完整解读出来:“结、结婚???”
“对呀。他们两个都爱的要死要活的,每天黏在一块,正所谓‘好事多磨’,咱们做父母的还费什么劲呢?直接举行婚礼不行吗?要不然就在这泰国办?您从欧洲飞过来?这边风景也挺好的,我明天就去查一下这里的海滩婚礼……”
“等下……女士……您还没没问过,我同不同意这一桩婚事呢?”
如意女士滔滔不绝的话就这样被掐死了。她漫天飞舞的畅想也被一把拽回去。呆了一秒,眨眨眼:“神马?你不同意吗?你的意思是?……”
丽雯夫人轻笑一声,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我必须同意的吗?您的意思是?……就连我儿子和你女儿交往这件事,我还是刚刚才知道,您现在居然就跟我商量要他们两个结婚????……ennnnn不觉得太快了吗?”
“不快呀。……害呀!你既然知道了,这不就结了吗?孩子们的事情他们自己乐意,我们还阻拦什么?对不对啊亲家母?”
“对不起,我还没有同意他们交往呢。‘亲家母’,这个词,请您收回吧,女士。”丽雯夫人唇角泛出有礼貌但很疏远的冷笑,带着所谓的“三分凉薄三分讥笑”。
如意女士听了这句话,眉毛一挑:好家伙,这是要干嘛???登时就来劲了。
那“丽雯太后”霸道了半辈子,纵横半生,还没怕过谁,想不到如今碰到如意女士这里却是针尖对麦芒,终于碰上了一生之敌。
只见如意女士柳眉横竖,眼睛闪光。拿着手机叫道:“神马?年轻人谈个恋爱还要您同意?你是英国女王啊还是武则天呢?这个也要管?也太□□了吧?”
“妈!你在说什么啊……”亚宁剁了剁脚,从座位上离开就来夺母亲的手机。
“你别管,这是大人的事情!……”如意拿着手机斥道,抬头看了一眼爸爸。只见方骅凭面上含笑,也不言语,就在作壁上观。
如意女士又对丽雯夫人道:“哦吼,看起来您对我女儿还有什么不满吗?我女儿这么漂亮又能干,你居然还能对她不满?我告诉你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儿媳妇,过了这村没有这店!”
“妈,你别说啦!伯母,您不要当真,我妈妈她就是这样子!……”亚宁在妈妈身后大声劝和。
丽雯夫人气到头昏:“既然你的女儿这么好,那你怎么不好好护着呢?我儿子不够优秀,配不上您这么优秀的女儿。您放过他吧?”
“怎么可能?你儿子很优秀,我和亚宁的外公都很满意,他自己也乐意。这点你可想错了。现在是四比一,就你一个反对,少数服从多数,你输了。亲家母,接受现实吧,这是真爱,不是你能阻拦的了的!”
“……云怀呢?我要和云怀说话。”丽雯夫人被怼得没言语了。
“哎呀,别转移话题了。说不过人家就想找自己儿子求援吗?”
“谁转移话题了?你……”丽雯夫人气到失语。
“不管如何,您的儿子看上了我女儿,已经被我女儿预定了。这婚早晚都得结,在泰国‘佛跳墙’也是可以的。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人家两情相悦天生一对,你别横插一杠子搞的大家都不愉快。不还是艺术家来着吗?做个恶婆婆一点也不艺术!他们两个现在就要早点结婚,早生贵子,合家欢乐,这不是很好吗?”
“……您可真会自作多情。我现在不想跟您说话。亚宁呢?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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