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淮意瞥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回答。
沈昭禾也没想着让他回答,只是自顾自的继续道:“是妾嫡母的忌日。”
“妾希望能在当日回去祭拜一番。”
徐淮意眼里多了几分嘲弄,“若是孤没有记错,沈奉仪应当是妾室所出吧。”
那将军夫人是沈苏苏生身母亲才是,她一个庶女这会儿突然提及此事,表现出一副孝顺模样来,倒像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一样。
沈昭禾没有解释说明,只是道:“妾确实并非嫡母所生,可既然唤了一声嫡母,按照规矩,亦是应当前去拜祭。”
她不会同他说嫡母其实待她算是很好的,比之沈逢程还要好上几分,若是她开口说这些,免不了又是要听徐淮意说些嘲讽的话,实在是没有必要。
见徐淮意没有回答,沈昭禾只得将沈苏苏搬出来,“苏姐姐也是希望妾能替她尽些孝道。”
果然徐淮意最后是答应了下来,沈昭禾心底有些无奈,真的是什么都不如沈苏苏好使。
回到温凉院,阿孟赶紧拉着沈昭禾躺下给她处理伤口。
“早就到了该上药的时辰了,可殿下却一点也不顾着您的伤势。”阿孟说着,不由叹气,“好歹您的伤也是为了救人才来的。”
沈昭禾笑了笑,“他要是突然开始在意我,岂不是奇事了?”
这话听着轻松,可阿孟却越发感到心酸,可又没法反驳,只得低下头为她脱下外衫。
里衣上星星点点的红色血迹顿时让阿孟一惊,“伤口裂开渗血您怎么不说一声?”
“许是方才太过紧张了,你不说我竟是半分疼痛都未曾察觉。”沈昭禾有些意外,按理来说她身上的鞭伤应当是极为严重的,伤口裂开的疼痛更是难以忍受。
但她在徐淮意面前,就这样硬生生的忍下了。
阿孟看着她白皙的后背上那几道一直蜿蜒到手臂的丑陋鞭痕,其中好几处已经是渗了血出来,明显是伤口裂开,小姐虽不算娇生惯养,但好歹也是个姑娘,如何就变得即便是满身是伤,也能浑不在意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替沈昭禾处理伤口,上药的时候,突然就有些忍不住了,“小姐,殿下这样待您,您恨他吗?”
不再是喜不喜欢,而是恨不恨。
沈昭禾趴在床榻上,听着阿孟的这个问题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从我的角度而言,他不辨是非,欺我辱我,我应当是怨恨他的。”
“可从他的角度而言,他不过是喜欢沈苏苏而已。”
他喜欢沈苏苏,给了沈苏苏绝对的信任,所以即便告诉他沈苏苏是背后谋划之人,他也不会相信,于他而言,沈昭禾就是那个为了一己私利害得毫无心机的沈苏苏被迫远嫁南岐之人。
沈昭禾是恶人,而他不过是在惩罚恶人,有什么错。
她还能活着,便应当对他千恩万谢了。
阿孟上药的手微微一顿,叹道:“话虽如此,可小姐无辜,却因他受了这样多的苦难。”
“若是能逃就好了……”
逃,沈昭禾苦笑,别说是在这泱泱深宫,便是在将军府,沈逢程与她说了要被赠给徐淮意之时,她也想过逃,可如何逃,除了身侧这个小丫头阿孟,没人愿意帮着她。
她孤身一人,就算是侥幸出了东宫,也没法离开京都,徐淮意更是不会放过她。
沈昭禾在温凉院里歇了三日,这是她来到东宫以来难得的一些安宁日子。
阿孟在墙边种植的迎春花在一场小雨后竟是开了花,细碎的攀着墙壁,给温凉院也添了些生机。
阿孟折了几段带进了屋子里,“清晨下了一场雨,外头现在还湿漉漉的,小姐身子还没好全,就不去外头受那凉气了。”
沈昭禾从她手里接过那几枝迎春,碎黄的小花铺满了枝干,清淡的香气溢了开来,她不自觉笑笑,“去将咱们从将军府带来的那个瓷瓶摆件拿来。”
阿孟见她笑,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忙去取了那瓷瓶,又往里头灌了些水方才拿了过来,“前些日子收拾屋子就觉得这瓶子好看,可是上面空荡荡的,看着着实奇怪。”
“如今能插些花正是合适。”
沈昭禾点头,专心将几枝迎春插进瓶中,又小心摆弄了一番,方才将它放置于床榻旁的窗柩上,虽然不是上面名贵的花草,可到了她手中却也不输旁的。
翌日,三月二十。
是李拂过来接沈昭禾的,说是他已经安排了去往将军府的马车,而这一路,也是由他护送前去。
沈昭禾听到他的话并不觉得意外,稍稍收拾了就带着阿孟上了马车。
马车的帘子刚刚放下,阿孟就有些纳闷的开了口,“奴婢原来以为殿下不会帮着安排这些,不想竟是提前安排妥帖了。”
“李拂不是派来保护我们的。”沈昭禾不在意的笑笑,“是被派来看住我们的。”
阿孟明白过来,也叹了口气。
她们不过是去一趟将军府,殿下就这样防着,根本没给她们一点点逃离囚笼的机会啊。
马车外面,绵绵细雨夹着风细密的落下,濡湿了开的花,长的草,还有过路人的衣衫,耳边能听到沙沙的落雨声,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湿漉漉的。
而马车里面,沈昭禾只能听到一圈又一圈的车轱辘声。
她好像被困在这儿了。
被困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方块里,怎么的都脱不了身了。
来到将军府时雨还未停,阿孟撑起了一把油纸伞搀着沈昭禾入了府,李拂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始终没有错开眼来。
沈昭禾原本以为她回来这一趟来迎接她的人只会是沈叔,至于沈逢程,也许他们根本不会见面,可没想到进了将军府,她却看到那伞下住这拐杖一步步往她这边走来的人,是沈逢程。
沈逢程生了这一场重病,身子彻底垮了,整个人也苍老了不少,好像腿脚也不似从前轻便,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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