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打麻药不留疤
“我叫宋岑，山今岑。”
讲清了钱的事，林时安根本不想理他。
宋岑很熟悉路，直接把她带去了最近的医院。明晃晃的注射器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林时安一本正经地喊停：“等等等等是不是不打麻药就不留疤了？”之前祝深下巴磕伤，为了不留疤就没打麻药。
护士戴着口罩，面无表情：“局部麻醉。你伤口面积不小，还有点深，留疤跟打不打麻药没太大关系。”
林时安正要阻止打麻药，护士就抬头看着身边的宋岑：“劝劝你女朋友，少吃点苦头。”
下一秒她就被宋岑搂进臂弯里，感受到他温热的手掌小心翼翼搭在她后脑勺上，衬衣的颜色填满了她的双目。
“你怕打针的话，我在。”
“啊？”
那头护士麻利地解开包裹在手臂上的西装。开始剪衣袖的那一刻，她才明白穿长袖是一件多不好的事情。
“小姑娘忍着点疼，你袖子和伤口粘一起了。”
“嘶——”
林时安忍不住手臂一抖，随后脊背僵直，咬了咬下嘴唇。经历拉扯和被空气浸凉的伤口，此刻一下子抽痛起来。宋岑把手移到她肩膀上，安慰似地搂紧了些，却又生怕把怀里的人揉碎了。淡淡的冷松木味揉进血腥味里，让人多了点安心感。
“护士姐姐，麻烦你稍微轻一点，谢谢啊。”清澈的少年音开口，护士盯了一眼宋岑那双上挑的微狐狸眼，连带着动作也不自觉地柔缓了几分。
林时安倚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
“地址发我，送你回去。”宋岑扭头看她。
“怎么发，我又没加你。”林时安的声音透出疲惫，此刻反而显得软声软气。
宋岑挑眉，眼中扫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喜：“那现在加。”
林时安胸口微微起伏了两下，勾起唇角，淡定道：“有车载导航，去宵永。”
“我送你回家吧，你好好休息。今天，谢谢你救了小艾。”
林时安声音疲惫，带着些许嘶哑：“我住在宵永。”
宋岑只得调了导航上胥双大厦的地址。
手机响了，林时安摸索着拿手机，却没摸到，只听见车里响起清冷淡漠的男声。她懒懒睁眼，见宋岑拿着她的手机，开了免提，对着对面暴跳如雷的林永乐淡淡地说了一声“喂”。
“呵呵，祝深，告诉那个不要脸的私生女，别以为现在躲着不接我电话就万事大吉了，等着我今晚就会来找她算”
周身气压仿佛低了些，宋岑挂了电话，没有给林永乐说下去的机会。
林时安幽幽感叹：“林永乐脑子不好使就算了，耳朵也一天不如一天了。我们家祝深是凭独特的绝美低音爆红的，这也能听错。”
祝深不仅是宵永现在主推的艺人，还是祝良的弟弟。刚满二十岁就凭借自己超高辨识度的低音嗓出圈，唱歌好长得帅，业务能力一流。
“宋岑。”
“嗯？”
“记得给钱，二十万。送到东林的小仓库那里。”
提人的时候莫飞早看出破绽来了，碍于人情演给手下的兄弟看。现在人提走了，钱当然得送过去，不能辜负人家。
“钱我会叫人送。不过我很好奇，你救小艾的目的是？”
当然是见不得无辜的小孩子受苦。林时安顶着一张清纯小白花的脸蛋，真诚地回答他：“当然是为了和林永乐作对啊。我们不是一伙的，他都打电话骂我了，你还不信吗？”通常豪门子弟，要么混账纨绔，要么疑心深重。
“我只是好奇，真的。”宋岑愣愣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单纯，还带着点不知所措，似乎是没料到随口的一句话会引得她朝别的方面想去，“我相信你啊，从来没怀疑过你。”
林时安闭眼扭头。
宋岑怕她不高兴了，于是没话找话：“你公司离明晓哥他们家挺近啊。”也挺偏的啊。
偏是挺偏的，只挨了个市区的边。
林时安反问：“小艾家为什么住郊区？”
宋岑脱口而出：“经济问题。”
林时安振振有词：“我也是啊。宋小少爷，我可没法像你们家一样在市中心造一栋最高的楼。”
不过至少林家的永安集团在市中心找了一栋比较高的楼。
本来她是想把公司设在市中心，最好挨着永安集团，好给林家添添堵。不过思来想去，到底谁心里更堵，还真不一定。所以还是挑个有江景的好地方，有江有路，顺风顺水顺财神。
不仅如此，她还考虑到大厦边上的江景一线直到镜山镜湖，近年来开发逐步完善，很有可能成为另一个小中心。买断三层楼，算个小投资。
“我家可不止在市中心造楼。”
林时安心道你家还买了零等，给她造了一个新竞争对手。
宋徽是宋家的大小姐，脾气虽然高傲了些，可着实不是那种娇生惯养每天混吃等死的千金。零等的势头早已比被收购前翻了一番。
车子正要稳稳当当停在胥双大厦门口，林时安忙拦着宋岑，让他掉个方向停远点：“你停那边树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车还能见人吗？见不见人无所谓，主要是不能见祝良。如果他一打开车门见自己珍爱的真皮座椅上血流成河，不知会是何感想。
宋岑受教：“要不要再把车门锁好，把车钥匙藏好，偷偷开去洗了车再偷偷开回来？这车肯定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
“我叫人送去清洗吧。”
“那就麻烦小宋总了。”林时安毫不客气，不过想着今天多次麻烦他不太好，于是便也客气一下，“你要不要上去换件衣服，都沾上血了。”
“好啊。”
答应的还真爽快。
林时安带宋岑从后门坐电梯上楼。宋岑显然对办公室里藏房间的行为感到惊异。不过惊异的不是她的卧室，而是她的衣帽间。
办公室里藏了一个小小的卧室，和一个大大的衣帽间。
“藏个房间是很常见的事，毕竟有些老总喜欢在办公室里干点什么，不好见人。”宋岑看起来很有经验。
“你办公室里也藏了吗？”
“没有，当然没有！”
宋岑扫视一圈衣帽间，开口：“你这里的西装和衬衫都偏女性，而且不正式。”
“我这西装外套大多是网红风，当当私服，正式出席什么活动的话我也不会穿西装去。”
“所以我换什么？”
“为什么非得穿西装呢？”林时安记得见过宋岑两次，第一次在饭桌上，他穿着正式的枪驳领黑色西装，搭配灰纹领带。这一次见不是在正式场合，他也穿了一身蓝西装，中规中矩。虽然合身，但总显出几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甚至老气。
“我我从小就是这样穿的，应我爷爷要求。”
林时安无语，想来大概是他这种公司或者家族继承人必须要有这样的仪态？
是她这个平民不配了解
“喏，这两件。都是新的。”林时安挪步挑出一件黑t恤，又随手拿了一件吊染的蓝白渐变夹克，“你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吧，不应该穿的少年一点吗？”
“好，我去换。”宋岑浅笑。
“我去楼下服装室里拿条牛仔裤看看。”林时安上下打量宋岑，“你跟祝深应该差不多，祝深净身高一米八一”
“我一米八三。”
“行。你先换吧。”
现在已经六点半了，在医院处理伤口费了很多时间。为了救这个小孩子，一天什么事都没做成，下午艺人的拍摄也停了。
范照照打来好几个电话，祝良更是消息发不断。一不做二不休，林时安动手删除信息。
本来胥双大厦夜里也是灯火通明的，不过今天是周日，五点刚到人就走完了。属于宵永的三层乌漆麻黑，只有她的办公室亮着。林时安挑了裤子想拿给宋岑，才想起把手机忘在服装室了，只好再下楼。
林时安叹了口气，再上楼时又边走边给范照照随手回了条消息。
正思索着，背上忽然挨了重重一棍。林时安疼的没站稳，倒在地上。她想挣扎站起来往前跑，背后的人又一棍打在她左肩上，疼得她手臂上的伤口一麻。
林永乐嘴角挑起一个弧度，蹲下狠狠掐住林时安的脖子。林时安来不及躲，后背重重甩在坚硬的墙壁。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嗯？”
林永乐另一只手紧捏林时安的下巴，眼中透出怒意。林时安挣开他的手，一口咬在他手掌上。林永乐吃痛，气得狠狠甩了林时安一巴掌。
“找死！”
林永乐加大手上的力道，把她扔在地上，一脚踩在她包了纱布的伤口上，逐渐加大力度。
“嘶——啊——”
“怎么样，服气吗？你再敢惹我，哥哥今天就让你断手，再给你毁个容，你看怎么样？”
林时安疼得说不出话，额头上冷汗直冒。
“你瞪我干什么？”林永乐踢开林时安的手，把脚移向她的脸，“非得把你这张脸蛋毁了你才服气是吧？”
林时安有些怛然失色，闭眼皱眉等着他那只脚落在脸上，但迟迟没动静。
林永乐被猝不及防地重重推开，撞在附近的办公桌上，鼻血不止，额头上破皮处肿了大包。
宋岑蹲下来扶倒在地上的林时安，紧张道：“有没有事？我们去医院！”
林永乐瞪大眼，随即看清来人，很快镇定下来，抹了一手鼻血。
“宋岑？呵呵，林时安，我当你仗了谁的势！”
宋岑看都懒得看林永乐一眼，只低头问林时安道：“哪儿伤着了？疼不疼啊？”
“没事，我没事”麻药劲还没完全过，林时安气息凌乱，有些迷糊。
“伤口裂开没？我带你去医院。”
“真的没有，没事。”
说话间宋岑已挽了林时安的肩膀，将她横抱起。林时安一惊，因为双脚离地右臂便本能地勾紧他的脖颈。
“你最好赶紧滚，不然我可以保证，明天断手毁脸的人是你。”
“宋岑，你别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凭什么觉得你能”
“我不能。”宋岑截住他的话，“林董能。”
“等着！”
林永乐抹了按了按额头的伤口，悻悻离去。
“晚上我在这陪你，你好好休息。”
“你？”
“我就守在办公室里，你放心睡吧。”宋岑把林时安抱到床上放下，“脸疼的话睡醒冰敷。先把消炎药吃了。”
缝针时打的麻药后劲十足，林时安吃完药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半梦半醒，明明手臂麻得想翻身，身上却又难受得动不了。意识若隐若现，仿佛被什么怪物拉扯，但又醒不过来。
猛地睁眼。
头痛欲裂。
额头上被一块凉物压着，她发觉了，摸索着去拿开。
“你醒了？”
坐在床边的宋岑见状，压下她蠕动的右手，伸手拿开她额头上的毛巾。
“敷着不舒服吗？”
林时安刚要开口，只觉得喉咙疼，继而声音嘶哑地回答：“压着头痛。”
宋岑用手背试探她的额头，轻轻道：“还是有点烧。”
林时安撑着手肘坐起来，去摸索床头柜上的手机。宋岑为她掖了掖被子，起身去桌上拿东西。
她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我睡得挺久。”
“喝点粥吧，你一下午就没吃过东西。”
宋岑勺了半勺白粥，故作无意地绕开林时安的手，把勺子送到她嘴边。
何止一下午，是一天。
林时安粥来张口。
“清粥？”
“我还煲汤了，你尝尝。”
“你煲的汤？”
林时安没想到眼前这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还会煲汤。土豆番茄猪骨汤，难度不低啊。
“还不错。”
“明晓哥来过电话了，小艾吵着要来看你，明晓哥也想来道谢。不过我想你还睡着，就叫他们改天了。”
林时安想起二十万的事情，猛的一顿，呛了一口汤，喘着气咳嗽。
不知道这钱最后谁给了。要是没人给，莫飞来找她要怎么办。
“怎么了？慢点喝。”
林时安稳住气，思考着怎么再开口，旁敲侧击提点一下宋岑。
“我有个问题想问。”
“什什么？”
林时安险些以为想法被人看破了。
“为什么你们公司会在办公区边上设置一个大厨房？而且食材食谱样样齐全。”
林时安松了一口气，回答他：“厨艺是我们这里男艺人的必修课，那是上课的地方。”
“男艺人必修厨艺？”
“宵永是这样的。你想，会做饭的男人多迷人啊，不仅培养艺人性格气质，还能吸粉。比如当下尚滋经纪的艺人尤野和我们祝深走的是同种路线，两人特质也差不多，那我们祝深凭什么比尤野火？就是因为厨艺加分，巩固了人设。”
宋岑若有所思：“怪不得我姐非明晓哥不嫁，因为会做饭的男人迷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个男生会做饭，确实是很吸引女孩的。
“笑不活了，难道林永乐只败在做饭上？”林时安回忆起白天小明艾的可爱模样，认真猜测道，“应该长相也很重要吧。”
“那当然，平心而论，明晓哥颜值绝对过关。嗯，就比我差了一点而已。”
“自恋！”
“而且，我明晓哥身世挺坎坷，一个人边读书边打工挣钱养弟弟长大，很不容易。他是很努力上进的人，自己吃苦，对别人依然温暖善良，姐姐喜欢他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听起来确实不是林永乐那个花花公子能比的。”
“林永乐的账，不止一笔，我还要慢慢和永安集团算呢。”
宋岑澄澈的眼神里染上一丝凉意。
林时安淡定地吹吹气，喝完最后一口汤：“别误伤宵永啊。”
“好，我答应你，一定不会。对了，车我已经叫人拖去处理了。”宋岑收拾碗筷。
“你别洗了，搁回那个厨房里吧，明天让艺人洗，还能拍个视频发微博营销一下。”
宋岑无奈，听话照做。
趁他出去的功夫，林时安点开手机看新闻。
新生代偶像男演员品方临被爆出海王丑闻，事情愈演愈烈，霸占热搜榜前三。
品方临，好像前不久才看见过他为代言产品营业对了，他是零等乳液系列的代言人，一个月前签的。林时安在网页上深挖了两下，品方临的塌房果然已经波及到其代言，其中包括零等的口碑。还有一些营销号为煽风点火，以零等为饵造谣抨击品方临。
不过还好，杀伤力不算毁灭性。
品方临的事情有越闹越凶的趋势，不过零等官方到目前也未表态。由于零等只是他名下代言之一，网友骂他的同时，更多将矛头指向其他代言产品。
但林时安敏感地注意到，有几个营销号整理了时间线，放出品方临代言几个主要品牌的时间线及有关活动出席数据。内容里刻意弱化他与零等的一些代言接洽，隐隐将大众的目光引向其他品牌。
这手笔隐晦。
品方临代言的那些品牌，不是不愿意解约，而是解不了。品方临先是因为一部网剧小火，后又攀上了一部大导的电影，业内都认为他有爆红势头。所以在电影刚拍摄那会儿，有很多品牌找上门。
可笑的是，那些品牌怕电影上映后他爆红翻脸，纷纷将违约金上涨数十倍，没想到如今反倒坑了自己。如果要解约，赔的会特别惨，品方临凭着赚品牌违约金就能稳赢。
本来以为宋氏集团财大气粗，会直接解约，没想到并没有。
点开零等官博，两小时前发布了一条暗示自己品牌没人气没收益的卖惨文案，下面成番的水军附和，表示心疼。
这就生生把零等和品方临的所为隔开了，赚了一波同情，还不用解约，绕开了天价违约金。
好手段！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时安淡定地收了手机：“关注一下竞争对手的动向。”
宋岑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了然于心，没有多说。
看来这是宋岑的手笔。
如果真是他，那么眼前这个人二十岁不到，办事效率却仿佛久经商场，有速度有完成度。
怪不得永安集团拍马都赶不上宋氏集团。林永乐这种败家子，连宋岑的一根手指都不如。
正感叹着悬殊之大，额头就又被一只手覆盖。
“还是烫。”
“哦”
“伤口有没有裂开？”
宋岑说着就动手抬林时安的左臂，林时安忙摇头：“没没有。”
“那怎么一直烧着”宋岑担忧，“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我再睡会。休息一下就好了。”
见她不愿折腾，宋岑妥协：“我就睡在你外面办公室的沙发上，有事叫我。”
林时安“嗯”了一声，拉了被子躺下。
可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打开手机，她把目光停留在一条新热搜上，久久不能离开。
“钟意点解约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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