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那就做
窦祺望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自上了车便觉得不对劲，现下更是高度警惕。她悄悄在手机上开了导航，路线不对，离窦家分明越来越远。
司机也面生。
她壮着胆子开口，声音却仍染着几分怯意：“师傅，您是我妈妈派来接我回家的吗？平时家里接送的司机里我好像没见过您，您知道回我家的路吗？”
司机淡淡回答她：“奥，我平时是公司派车用的司机，今天是窦太太吩咐我来明河未央接您然后送您去一个地方。”
“不是回家吗？”
“窦太太吩咐我送您去风桦城邸。奥，就是丘耳集团邱董家里。”
窦祺望攥紧了手机，声音微颤着开口：“我妈妈有说送我去干什么吗？”
“没说，只吩咐我将您送到就回来，不许让您中途下车，务必送到看您进了邱董家的门。”
“我我我可以下车吗，我不太舒服，想下车待一会。”
“您也别为难我，我就是个司机。”
窦祺望点开手机，通讯录里只有林时安和窦祺恩的号码，她凭着记忆熟练输入了邵季茗的号码。
片刻，窦祺恩接了电话。
听着声音不对，窦祺望看了眼屏幕，显示打给窦祺恩，以为刚才不小心点错了。
“到家了吗？”
“没、没有，祺恩哥哥，你能来接我吗？”
“我在回家里的路上，比你晚点出发的，有事情吗？”窦祺恩明知故问。
司机见状开口：“您别这样，我不好跟窦太太交待啊。”
“车子要送我去邱家，我”窦祺望声音染上哭腔，与此同时急切地与司机对峙，“你加速干什么！”
“您别为难我了，窦太太我不完成她交待的就得开了我。”司机猛踩油门，车子向前冲去。
“祺恩哥哥你救救我，我不想去邱家，我怕”
电话那头沉吟片刻：“手机打开，跟我共享定位。”
“好、好，我马上”窦祺望慌乱地点着屏幕，司机已大大加了速，车子在道路上疾驰。
窗外车路推移，窦祺望越发焦急起来。车子正要往左车道拐弯，一辆黑色迈巴赫从另一边直直窜出来。司机见来车，很有分寸地猛冲一小段，又立马刹住车。车子猛一顿，窦祺望险些摔在后座上。
“祺恩哥哥！祺恩哥哥！”
窦祺望拽了两下把手，车门被锁了，车窗也锁了。她只能拍着窗户喊叫外面下车的人。
司机摇下他那边的窗户，恭敬道：“窦总。”
“开门，让她下车。”
“窦总您别为难我，这是窦太太吩咐我”
“董事长让我来接她的。”
司机只好点头摁了开关，下车还没绕到窦祺望那头，她就已先开门下车跑到了窦祺恩身后。
“窦总，我”
司机给了窦祺恩一个眼神。窦祺恩会意，装样开口：“你先回公司吧，窦太太问起来就让她来找我！”
“是。”
见司机终于妥协，开车掉头走了，窦祺望才松了一口气，放开紧抓着窦祺恩衣袖的手。
“祺”
“上车，快点。”
她想说的没说出口，就被窦祺恩打开车门塞进了副驾。
“早上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窦祺恩语气冷淡，一句话末了却又从手边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窦祺望。
窦祺望像个犯错的小孩，低着头嗫嚅：“我听了的”
“我昨晚给爷爷打过电话，爷爷说，你妈妈打电话回家称你在酒会上喝多了，在酒店休息了。”
见她没说话，窦祺恩继续开口：“爷爷被蒙在鼓里，但自今早你妈妈带人去拍了邱泽，情况就不一样了。他老人家是多少年明枪暗箭里过来的，还不至于看不破这点手段。”
说罢，窦祺恩拿出手机，里面有准备好的号码。虽然拨通的号码备注的是邵季茗的名字，但里面的号码早已篡改。现在拨通过去接的，是林时安安排好的配音演员。
窦祺恩暗自勾起嘴角。这位配音演员很专业，模仿上更是一流，当然了，价钱也不便宜。
猝不及防手上便被塞了一个拨通的手机，窦祺望有些紧张：“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那头传来“邵季茗”的声音，“昨晚让你去房间，你人到哪去了？我丢了好大一个脸，现在惹了邱家和左家，我和你哥哥身上背了人家的仇恨了，你让我怎么办！”
窦祺望强忍着眼泪，眼角猩红，抽泣着开口：“所以，我是可以随便送去给别人的？”
“我让司机送你去邱家，你好好给人家赔罪，自己解决了事情再回来。挂了。”
“我”
话没讲完通话已经截止了。
窦祺恩一边暗叹林时安找的人靠谱，一边淡定抢过手机拨了另一个号码，塞回窦祺望手上。窦祺望低头一看，窦祺鸿。
“让你哥来接你回去吧。做妈妈的不心疼，作为受益者的哥哥总要有点良心。”
“嗯”
电话拨了很久没有人接。窦祺恩提醒她：“吃点东西，你还发着烧。”
“好。”
窦祺望撕开巧克力的外包装，咬了一口却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嘴里苦苦的，苦的她鼻尖又是一酸。
窦祺望察觉到她的异样：“怎么了，这不苦啊，很甜的。宋岑买来哄时安喝药的。”
“祺恩哥哥，时安姐姐是不是才找回来的。”
“什么？”
“我听他们提起过，大家都以为是当时夭折的孩子是时安姐姐，时安姐姐在外面待了很久，自我们一家回来她才被找回来。”
窦祺恩不懂她为何莫名提起这个，点头称是。
“你对时安姐姐真好，姐夫对时安姐姐也好。”
“她是我亲妹妹。”
窦祺望抿着苍白的嘴唇，有些无力道：“可我也是哥哥的妹妹，哥哥和妈妈一起拿我做筹码获益。祺恩哥哥，舅妈就不会拿时安姐姐给你做筹码吧？”
窦祺恩很坚定：“不会。”
窦祺望眼里有挡不住的艳羡。
可是她不知道，林时安没有好的父亲，只有从前想掐死她，现在又一心想把她塞进宋家稳固关系的窦因。窦祺恩没把这些说出来，抽出一只手再点了一下屏幕上的拨通键，电话再次拨出去。
“时安姐姐和姐夫，是先认识，再有姐姐回窦家这些事的吗？”
窦祺恩称是。
“姐夫从来没在乎过时安姐姐的身”她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却接了。
是窦祺恩他们安排好的“窦祺鸿”。
窦祺望仿佛抓到救星一般，可说出来的话又是那么分明的迟疑：“哥哥，来接我回家吧”
对方回答得很快，声音冰冷：“不是让人送你去邱家吗？”
窦祺望被亲哥哥的冷淡弄得一脸泪水，死死咬住嘴唇。那头呵斥的话还没说完，她便把电话挂断了。
反应挺大，窦祺恩斜眼小心关注着，觉得林时安找的配音演员水平真是不错。
本是想回了明河未央再刺激刺激窦祺望，套套她的话，没曾想车子刚在门口停下，家里佣人的电话就到了，急急催着窦祺恩带林时安回家，说是窦老爷子的意思，还说今日窦老爷子的面色很是不善。
窦祺望坐在一旁听见了，沉默不语。
“你也一起吧，爷爷大概还不知道你跟我们在一起。家里有爷爷在，我也在，不会有事。”
窦祺望抓着衣角点了下头。
“你坐着，我进去叫时安。”
宋岑听后十分奇怪：“为什么要大早上急着让你们回去？”
窦祺恩更是想不通：“我比你更疑惑。爷爷有什么事都是亲自打电话找我的，从来没叫家里阿姨打电话通知过。”
宋岑眼神示意外面：“还顺利吧？”
“天衣无缝。我等下带祺望一起回去，来不及套她话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这不好，万一是为了早上邵季茗去捉奸的事，你在不方便。”
林时安微微蹩眉：“如果是为这事，为什么非得让你带上我？”
“时不待人，先走吧。”
窦祺恩抓起林时安的薄毛衣袖子便要走，宋岑忙把人叫住，跑上楼拿了件厚软的外套下来。
“穿好，别着凉。”
窦祺恩无语：“我呢？”
宋岑眼皮也没抬一下：“证据的电子文件发到你手机上了，你看好时安，别让她着凉。”
“我就不该问这一嘴。”
到窦家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林时安却眼瞧着后座的窦祺望心如死灰一般沉默了半个小时。
上车的时候窦祺望早已主动换去了后座，一派谨小慎微，估计平时在邵季茗那也是个懂事听话的女儿。邵季茗这次干的事，确实狠点了，寒透了自己女儿的心。
家门口的刘妈看起来站了很久了，车子未停稳就已急切地赶上来。
“怎么了刘阿姨，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董事长发了好大的脾气，现在大家都在书房里，还派了好几拨人出去找祺望小姐。原来祺望小姐跟您在一块。”
窦祺恩怕她给说漏嘴了，赶紧搪塞了几句带着林时安和窦祺望上楼去。
走至书房外时便听到里面在争吵，窦因和邵季茗吵得不可开交。大致意思是，窦因嫌邵季茗带记者拍摄得罪了左家和邱家，邵季茗哭着大喊申诉自己无辜，带记者是为了找女儿并保留证据。
窦祺恩敲了三下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窦祺鸿起来开了门，见着来人不禁惊呼：“祺望！”
邵季茗一个箭步冲到门口，伸手便欲去抓女儿的手，却被窦祺望冷冷避开。
糟了，找了好久的女儿，怎么会和窦祺恩在一起？邵季茗心里发怵。
“爷爷，我们回来了。”
书房里的内景就是，窦老爷子一人面色恼怒地坐在桌前，其余人看起来都是吵架吵的站起来了。
窦老爷子只轻点了一下头，不执一词。
邵季茗没顾得上管女儿神色的异样，大声道：“好了，人齐了。医生马上就来！”
窦祺恩一头雾水：“什么医生？你要干什么？”
邵季茗自信满满地把桌上那几张纸拿起来，几乎是要拍到窦祺恩的脸上：“你和你爸串通好，先是派人在沐市假意引导我们，后又做了假的鉴定报告，塞个假女儿进家里，只为了能贴上宋家，为你们联姻做筹码！”
“你在胡说什么？”
林时安站在边上大约扫了一眼，这是份亲缘鉴定报告，结果明明白白注明了她和窦祺恩无亲缘关系可能性。
邵季茗振振有词：“若不是早上祺鸿刚好撞到送文件的人，还揭不破你们的诡计！爸，真正时时刻刻算计家产的人在这里，为了能联姻牟利不惜找人混成窦家的血脉，还利用引导远在沐市的我们帮你找这位假女儿，简直阴险！你们真是钓好大一条鱼！爸，若是我们先确认了她的身份带到家里，鉴定一验发现不是窦家的女儿，他们势必反咬我们。后来没想到宋家真以为她是窦家的女儿，他们父子觉得和宋家联姻更有利，才直接把假血脉带进了家！”
窦祺恩拍开那几张纸：“无稽之谈！”
林时安紧盯着邵季茗：“你是卖女求荣被揭光了，就要在这里咬别人吗？”
“贱东西！”邵季茗把几张纸往窦祺鸿手上一塞，扬起手往林时安脸上刮去。窦祺恩眼疾手快往前一挡，一用力反倒差点把邵季茗推倒，还好窦祺鸿在身边及时搀住。
“你敢推我妈？”
窦祺恩不理会他，转而望着揉太阳穴的窦老爷子：“爷爷，这种话你也信？光凭几张纸，肯定是她伪造的！”
“我伪造什么？来送文件的是公司里你爸手底下的人，家门口的监控照的明明白白。你们不用狡辩，医生一到当即取了拿去再验，结果很快便揭晓！”
“验什么验，你说验就验？不验！”窦祺恩没好气。
“你心虚了吧！我刚刚已经拍照发给了宋岑，宋家不会娶一个假血脉回家！”
窦因一听她把事情捅去了宋岑面前，当即坐不住了。他是真怕自己中了邵季茗的套，万一眼前的林时安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就得背上混假血脉的骂名。为了邵季茗带记者得罪邱家左家的事，窦老爷子已经发了很大一通火。
本以为他们母子就此失势，没想到邵季茗又搞出这么一出。林时安若真不是窦家的血脉，失了宋家这门好姻亲不说，还会惹了窦老爷子，结果比邵季茗做的这出更坏。宋家要娶的一定是窦家的亲血脉，他要是没有亲生女儿，天大的好事就只能落到窦祺望身上了。
窦因想着，大不了就让邵季茗验，验出来不是也可以装作不知，把事情都推到林时安一个人攀附冒充上，等窦老爷子气消了再找一个条件优秀的做好伪证安排进来充作自己女儿。凭着祺恩和宋岑的交情，娶人一定是自家的优先。
“验就验！”窦因作出不知情且底气十足的模样，又悄然转了话意，“宁宁那时候拿着鉴定报告找到了祺恩，我们也是有鉴定报告的。”
暗意是，即使真出问题也跟他们没关系，都是林时安造假。
窦祺恩岂能看不破他想什么：“时安那时候鉴定是我带着去医院验的，你这份才是伪造的。没有我一起去提供血液头发，时安一个人能验出结果？”
窦因已然急上火，邵季茗双目圆睁：“爸你听听，他这就是承认伪造！”
“好了！都给我闭嘴！”窦老爷子打掉桌子上的玉杯。沉重的杯子落在地摊上，发出一声闷响。这下几人都噤了声，不再说话。
窦老爷子面上沉稳，声音却有些愠怒地对着邵季茗：“谁让你自作主张发给宋岑的！”
邵季茗索性破罐子破摔，作出势要闹到底的样子：“是他们父子招个假女儿回家，我和窦旦在沐市劳心劳力替他们找女儿，窦旦的死也要他们父子血债血偿！”
“你胡说”
“够了！”窦老爷子打断窦祺恩反驳的话语。
书房里沉默良久，窦祺鸿终于在邵季茗不断使眼色之下有条不紊地开口，有意无意在比对着窦祺恩的焦躁：“爷爷，我妈妈说话是有点过了，但我想这件事关系重大，还是验清楚的好。也不一定要验亲缘关系，传不出不好听。对了，我记得祺宁妹妹左手臂关节处有一颗棕色的痣，以前爸爸跟我说过，祺宁妹妹刚出生的时候他在医院抱过。”
窦祺恩冷哼：“二叔看来真是很闲，刚出生的小婴儿手臂上有颗痣也值得他记十几年，还要传给儿子知道，这是要代代相传吗？”
“你住口，不准妄议你二叔！”窦老爷子朝他呵斥。
窦因不冷不热开口：“我抱孩子的时候都没看见，弟弟观察的倒仔细。”
林时安心道他有抱过吗，抱过几回，不会是掐死的时候看见的吧。
言语推促间邵季茗已经朝林时安扑了过来，上手撕扯她的衣袖。窦祺恩见状抓着她的衣领扯开了她。窦祺鸿见母亲被欺负，冲过来跟窦祺恩撕扯起来。邵季茗稍作调整，从地上起来便又冲过来拉扯。
“妈你放开，放开！”
窦祺望刚伸手劝了两下就被邵季茗推到了一旁的墙上。
林时安被邵季茗推搡了两把，手肘用力朝她撞回去。窦老爷子忍无可忍，终于重重一掌拍在桌上。
“闹够了没有！都能消停了吗！”
窦祺恩嫌恶地推开窦祺鸿，绕过邵季茗走回到林时安身前来。
“从现在起，谁再扯嗓子喊起来，立马滚出去！”
“我没有痣。”
林时安淡淡开口，早已被撕扯地不成样子的衣袖被她几下卷上，手臂关节处一片皎洁。
邵季茗本又想喊，一对上窦老爷子的眼睛却被恫吓地小声开口：“爸，你看她没有”
窦祺恩抹了一把嘴角的腥红，亦是振振有词：“我妹妹小时候被抱错了，谁知道是什么时候抱错的。爷爷，二叔抱的，万一是另一个孩子呢。”
窦因适时附和：“这么多年了，记错也有可能。”
窦老爷子微微点头，气稍微消下去了些，也觉得有理。
“爸，他们父子当然有说辞。但咱们稳妥些，还是让医生做了亲缘鉴定吧，反正医生也快到了。”
“那就做吧。”
窦祺恩目光骤然生变：“爷爷，今天这鉴定，不是结果的问题，是做不做的问题。因为别人无端的几句话就要做鉴定，跟侮辱人有什么区别。”
窦因致力于撇清自己，连连跟窦祺恩使眼色：“你爷爷说要做那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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