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发现了,鲁有光是个倔脾气,其他三个人都已经有些害怕,鲁有光却依旧莽得像头打了鸡血的牛,卞蒙直接锁上教室的前门后门,任凭教室门被鲁有光捶得地动山摇全然不搭理,斗志旺盛的鲁有光起劲儿地在门外捣乱,卞蒙不让他进屋,他就在外面唱《小星星》,唱完《小星星》接着唱《玫瑰花的葬礼》,声嘶力竭,一首接着一首,比干正事的卞蒙还卖力。

    然而奇怪的是,越到最后,大家的状态反而越好,鲁有光的故意捣乱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全班同学的团结精神,于是7班的同学两耳不闻窗外声,一心只想大合唱,到最后几乎已经对门外的鬼哭狼嚎集体免疫。

    而鲁有光同学是个意志力和脸皮都非常顽强的人,一条走廊上其他班级的班主任和老师对此颇有微词,可也不是自己班的学生,只能不轻不重说几句,鲁有光怎么会怕这些老师,该怎么唱就怎么唱,毕竟自己家的班主任都不管他,于是鲁有光从许嵩唱到了汪苏泷,又从汪苏泷唱到了徐良,然后在某一个日光和煦的大课间,他美妙的歌声终于把正陪同着领导汇报工作的年级主任招来了,唱到动情处的鲁有光非常幸运地被年级主任当场拍在走廊上,下场极其惨烈。

    经此一战,鲁有光看卞蒙的眼神都悻悻的,他夹着尾巴混在大合唱队伍里充数,小动作仍然有,但至少做到了表面上老老实实。

    至此,托鲁有光之福,新月有幸认全了后来的□□音乐三巨头,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一辈子难忘。

    因为大合唱和走方队排练得很辛苦,新月最近的饭量特别大,孙奶奶隔三差五到她们这里蹭饭,很自然地见证到了新月由一碗饭的食量变为两碗饭,又变成三碗饭的过程。

    这天晚上,孙奶奶和奶奶一起下厨,做了一桌子饭菜,奶奶的土豆炖红烧肉是拿手菜,只不过孙奶奶最后又添的半勺盐让汤汁有些咸了,新月还要去盛第四碗米饭的时候,被孙奶奶按住了手,新月一愣,不解地抬头,第一次看到了露出愁容的孙奶奶。

    “妮儿啊,不是疼你吃,可也要有个度啊,再这么吃下去,你的小双下巴要长出来了。”

    或许是因为吃了饭人的反应比较慢,新月一时之间没听懂孙奶奶说了什么,还愣着,面前的饭碗被奶奶端了去,添满了小半碗,重新放回她面前,不满地看着孙奶奶,“让她吃,正张身体,管什么双下巴。”

    接下来就是奶奶和孙奶奶你一言我一语就她会不会长双下巴展开了互不相让的讨论,而言新月同学趁两个人没功夫管她的时候干脆利落地消灭掉了最后两个大虾和最后一只猪蹄儿。

    果不其然今晚吃撑了,她没想到孙奶奶的厨艺竟然这么好,比奶奶还略高一筹,一盘油焖大虾和一盘冰晶猪蹄让新月消灭得干干净净。

    孙奶奶应该去当厨子。新月痛苦地想。

    她撑得难受,只能鼓着圆滚滚的肚子一动不动平躺着,随便动一动仿佛就要吐出来了。

    幸好孙奶奶人很懒,平时不轻易下厨,否则再瘦的人也会被孙奶奶的厨艺喂成猪。

    肚子很撑,腿脚很酸,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很想睡觉,新月几次阖眼几乎要睡着了,可是,不行!

    她努力睁开眼睛,掐着自己大腿侧旁的肉硬生生让自己清醒,深吸一口气,然后痛苦地从床上坐起来,起身的一瞬间,新月觉得那满盘的猪蹄似乎在挣扎着从她肚子里一路往上跑,今晚实在吃太多了,新月用力拍了几下胸口,把满心的罪恶压下去,她忽然开始担心自己明早真的会变成一个小肥妞,跑不动,蹦不了,然后受到孙奶奶无情的嘲笑。

    这样想着,她傻笑着慢吞吞从床上挪到书桌前,即使现在很困,很想睡觉,她也必须先完成一个非常重要任务——练歌!

    夏夜好像还没有消散似的,小飞虫在纱网上窣窣地飞,夜晚的风带着初秋的微凉和夏末的缠绵,让坐在桌前的新月忽然感受到一种名为安定的幸福。

    新月打了个哈欠,肚子还是很撑,但不再想吐了,屋外奶奶和孙奶奶在包明天早上要吃的混沌,电视音量开得很低,两个人低声说笑的声音夹杂在电视剧的人声里,袅袅娜娜汇成了流动的丝带,让原本安静冷清的家里多了些有关于热闹的气息。

    新月的房间朝北,傍晚时分如果运气好的话能看到城市的天空尽头铺撒下灿烂的落日晚霞,与家乡的晚霞很相似,但却又有那么一点儿不同。

    城市的晚霞要靠捕捉,要留心,要变化角度越过高低不同的高楼才能有幸捕捉个全景,家乡的晚霞却是大大方方呈现在眼底的,落日的微风吹来,只需要轻轻抬头,橙色光霞便毫不吝啬地从天边延展到心底,亲切而知根知底。

    新月将卞蒙借给自己的磁带慢慢装进小霸王复读机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卧室外不知道电视剧里演了什么,传来孙奶奶和奶奶的笑声,她扣上小霸王的前盖,手指摸索着上面一个又一个按钮,食指指肚滑溜溜的抚来抚去,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离开家乡快一个月的时间了,不知道奶奶想不想家,她有点想了。

    但是幸好,奶奶一直在她的身边,等她念完初中,再念几年高中,那时候就可以开开心心和奶奶一起回去了。

    新月的嘴角不自觉挂上一抹温柔的笑,她是那样笃定而明亮,直觉未来一定可以重新回到故乡,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新月并不知道,故乡从离开的那一刻便已是在道别,人可以重聚,物件可以留存,故乡却是一日远似一日,直至再也回不去。

    慢吞吞调大了声音,新月终于按下了开关按钮,她凝神等啊等,磁带里的女声情绪激昂热烈,新月努力调动自己此时此刻并不怎么丰沛的情感。

    “我们勤劳,我们勇敢,独立自由是我们的理想。我们战胜了多少苦难,才得到今天的解放。”

    卡住这几句的时机,新月大声唱了起来,唱到后面半句的时候她依稀听到外面孙奶奶忽然音量增高的笑声,新月努力当做没听到,稳住气息吊住一口气继续唱,但最后两个字的“解放”总是唱不上去,她把磁带来回倒了好几遍,反反复复练习这几句歌词。

    直到口干舌燥,磁带也被她折腾都有颤音了,新月才停下来,捧着杯子猛灌白开水。

    卞蒙说得没错,唱歌比学习费力气,她唱了几遍《歌唱祖国》,先前吃撑的肚子肉眼可见瘪下去一半,比江中牌健胃消食片还管用。

    天色彻底黑下来,新月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一刻了,窗玻璃隐隐约约晃动着自己的影子,对面一户没拉窗帘的人家能清晰地看见两个小孩子在床上蹦来蹦去玩捉迷藏,新月起身将百叶窗放下来,挡住了屋外晃动的树枝和百家生活。

    “b-我挺喜欢孙奶奶来家里的,不仅因为她有趣,好玩,更因为她每次来家里,奶奶就有人说话了,我上学的时候,她一个人待在家里不至于那么无聊,不过孙奶奶是包租婆,她每天都要和别人收租,其实也挺忙的,我在想,等以后我长大了,万一找不到工作,做个收租婆其实也挺好的,就像孙奶奶一样,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去收租,多开心!”

    鲍一鸣的回信毫不客气。

    “xy,当包租婆的前提是——你得有好多房子,你有吗?”

    鲍一鸣寄回来的明信片不知从哪儿买的,总是硬得硌手,邮票是一头红色的、表情仿佛是吃了大便的牛,新月盯着鲍一鸣回过来的明信片咬了咬牙,起身把它放进了吃完的饼干铁盒里——那里放着所有鲍一鸣寄来的明信片。

    新月想,这个游戏玩得可真费明信片。

    大合唱当天,新月早早爬起来,在卫生间刷牙时,正在厨房准备早饭的奶奶闻声而来,看着难得不赖床的她还有点惊讶。

    “不容易啊,太阳打哪儿边出来了?”

    新月漱漱口,把牙刷放回架子上,薄荷气味的味道还环绕在唇齿间,她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从卫生间走出来。

    “没办法啊,我们今天大合唱比赛。”

    “啊!”新月站在客厅中央,忽然仰着头喊了一声,“终于要结束了。”

    下午大合唱比赛,明天开一天的运动会,再然后,就是最最最可爱的国庆节假期!

    新月满脸都是终于熬到头了的满足,那副全身如释重负的没出息样子看得新月奶奶直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回厨房继续忙碌。

    急忙忙地吃完早饭,口里还含着一口粥没有咽下去,新月就等不及跑回房间,把大合唱比赛需要穿的连衣裙叠好塞进书包里,她推开窗户伸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

    大日头,没有风,也没有一片白云。

    很好。希望明天走方队的时候不要被热死。

    新月吃完饭没等辛烨叫她,早早地下楼,在小区门口等着辛烨从街角的另一头拐过来。

    初秋的早晨清冷,新月在校服外面套了件薄薄的毛衣,不时往十字路口街角的方向看一眼,辛烨班级的大合唱在预赛中被刷下来了,所以他们班今天只要做个乖乖鼓掌的观众就好,辛烨倒是不在乎,比起这些,他更好奇新月的女生独唱到底是什么样子。

    比如那天放学回家辛烨问了一路,问得新月差点崩溃,朱思嘉则被他俩烦得直接翻脸,半路黑着脸跳下大巴车任性地打了辆出租车回家了。

    “你就先唱两句我听听嘛。”

    新月当然摇头,“不好听,很难听。”

    “没关系,我帮你判断是好听还是难听。”

    新月继续摇头,“不行,军事机密,不能泄露。”

    辛烨笑得开怀,“我都迫不及待了,我还没正经听过你唱歌呢。”

    他一脸兴奋,眼睛黑亮,笑意从眼底层层叠加,让新月不得不仔细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家伙到底高兴期待个什么劲儿,她不过就几句歌词而已啊,像木乃伊一样板正地立在穿着一模一样的队伍里,站在宽阔操场上的人估计都看不清主席台上的人谁是谁。

    今天城郊大巴的司机不知道是不是一大早起来和老婆吵架了,把车开得像火山车,于是本就坐不惯大巴车的少爷朱思嘉华丽丽晕车了。

    新月从没有见人晕车吐成这个惨烈的样子,朱思嘉吐得七晕八素,她和辛烨一左一右扯着塑料袋子,看到前边一个女孩略显嫌恶的神色,无奈地相视一笑。

    “你坐你爸司机的车不行吗?干什么非得跟我们一起走啊?吐成这样?”

    辛烨食指勾着塑料袋,另一只手把一瓶农夫山泉扔过去,他快要被朱思嘉熏晕了。

    “你管我啊,我乐意。”

    脾气还是依旧大,只可惜这回气息奄奄,像蚊子哼哼。

    新月把窗户拉到最大,让新鲜的空气从窗外涌进来,朱思嘉无力地把脑袋靠在座位上,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

    “你脸色白得像鬼。”

    辛烨皱着眉说,朱思嘉好像没力气理他,闭着眼睛孱弱地靠在车窗玻璃旁,过了一会儿,辛烨不放心,试探地摸了一下朱思嘉的鼻息,做了个口型给新月。

    还活着。

    新月点点头,把纸巾收拾干净装到垃圾袋里。

    窗外蓝天白云,秋风飘,桂花香,吵架的司机晚上会和老婆和好,晕车的大少爷第二天的运动会也依旧会活蹦乱跳,很快就到学校了,所以再坚持一下,胜利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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