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坤此时的惊恐慌乱宋春桃自然是不知情的,她此时正瞪着大眼睛,满眼怔愣的看着出现在自己租房门口的女人,嘴巴张了好几下,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喊出口。

    是原主的那个便宜娘亲——陈桂芬!

    陈桂芬今年刚满30岁,模样长的很是不赖,弯眉杏眼尖翘下巴,乌黑发丝盘成圆髻,以前皮肤还有几分粗糙,现如今一年未见,她那脸上的面皮儿竟也白净了几分,衬着颜色浓艳的深蓝色长袄,很有几分风韵犹存的风姿。

    她此时正坐在宋春桃平时做饭用的小板凳上,侧着身子和妞妞逗笑玩乐,也不知道她嘴里说了什么有趣话,逗得妞妞咯咯大笑,她也跟着笑眯了眼睛,从宋春桃这个方向看去,她唇带笑意,眼睛微眯,很是和善温柔。

    瞧着此情此景,宋春桃眼睛怔愣恍惚了一瞬,猛然从原主记忆里翻腾出了相同画面——

    女人在柳树下教刚满十岁的她刺绣,低语呢喃,声线温柔,偶尔她绣错了线,女人就眯着眼睛为她指出错误,待看着她完美修正错误之后,她也是现如今这副模样,唇角带笑,眼睛微眯,满满的母爱温柔。

    宋春桃的心头有些刺痛,曾经原主面对的一直都是这个模样的亲娘啊!只是到了后面才变的物是人非,而那个总被亲娘温柔注目着的女孩子,也在13岁时死在了那冰凉的河水里。

    满心凄凉,一心求死!

    宋春桃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那眉眼温柔的女人已经直直往这边看来,两相对视,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这时那正在门口做饭的陈玉莲开了口;

    “哎哟,小春桃你可回来了,赶紧的过来看看,这位婶子来了好久,在你门口都坐了一下午了……”

    宋春桃表情有些不自在,她扯了扯嘴角,声音干巴巴的;

    “陈姐姐我知道了,你忙着吧,我这就把人请进屋去。”

    说罢话,宋春桃也没有回头再看陈桂芬,只径直的走过去打开房门,沉默无声。

    身后陈桂芬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眼看女儿将房门打开也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却还是安静的走了进去。

    屋内狭小,摆设简单,能坐人的地方除了小床就剩下饭桌面前的两张小凳子,实在是没有多余待客的地方。

    宋春桃进得屋后也没管身后人,自顾自的深吸一口气,又将菜篮子放到屋子角落那里搁着,等她再次扭过脸时,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极为平静。

    她终究不是原主那个只活了13年的稚嫩小姑娘,所以哪怕在见到陈桂芬的那一刻,原主那深埋心底的激烈情绪有些影响到她,可也着实影响不了太多,只一个回头间,她就已经将情绪重新梳理好,那独属于27岁宋春桃的理智又重新站为上风,客观又冷漠。

    她弯腰将今早上塞进饭桌底下的凳子拉出来,语气带着几分客气;

    “既然来了那就是客,别在那站着了,坐下吧!”

    听着女儿这样疏离冷漠的话语,陈桂芬心里酸涩,眼圈猝不及然就红了起来,出口的声音更是带着几分颤音;

    “桃儿,你还在怨娘对吧……”

    话才说出口,陈桂芬眼睛里刚酝酿出来的泪水便大颗大颗的落下,好不可怜。

    陈桂芬的长相本来就属于温和柔善的那种,脾气也是和外表一样,仿佛天生就没有棱角一般,说好听点那叫温柔无害,说难听点那就叫懦弱无用!

    遇到事情除了哭,其它屁用都没有!

    想当初宋春桃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她还没睁眼呢,就开始听着那刘老婆子满嘴污糟的大骂声,那时候她还没有理清前因后果,就那样一身湿衣服懵逼又凄惨的被人指着鼻子骂,而陈桂芬这个原主亲娘呢?

    她哭得凄凄惨惨满脸泪水,就那么趴在不远处的地上痛苦难过,至于女儿跳河被救需不需要安慰?大难不死需不需要关心?被刘老婆子指着鼻子痛骂需不需要她这个亲娘的维护?

    全都不关她的事!

    她就只能哭!只会哭!只敢哭!

    当初宋春桃初来异世,如大多数的正常人一样,她对这个未知世界也是充满恐惧,可那时她刚接收了原主的心如死灰,又见原身亲娘那如此懦弱不堪的模样,这才感觉生存无望,最后一咬牙才会忍住内心恐惧,义无反顾的来云州城中独自闯荡。

    若是有人依靠,谁又愿意孤身一人毫无退路,不过是因为依靠靠不住,所以她也就只能靠自己拼出一条活路来。

    瞧着面前人依旧如记忆中那般哭的悲伤凄惨,宋春桃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皮,眼神里带着几分冷漠,说出口的声音却格外温和;

    “怎么会呢,我是知道娘的难处的啊,娘是二嫁之身,本来就应该尽心尽力讨好他们一家子来站稳脚跟……”

    宋春桃这边说着话,脑子里却不期然翻到原主刚被带到刘家的画面。

    13岁的小姑娘天天鸡还没叫就要起床熬猪食喂猪,打扫庭院卫生,然后熬米粥烙饼子做早餐,做完了这一切天才刚刚放亮,一大家子才到点起床,个个跟个大爷似的坐在餐桌上吃饭,吃完饭撂碗就走,接下来又是小姑娘一个人洗碗刷锅收拾卫生,然后去洗一大家子昨日新换下来的脏衣服,这个时代没有洗衣机,没有搓衣板,有的就只是一个大棒锤使劲锤锤锤,或者是自己使劲用手搓,就连皂角都是少之又少。

    一大家子八口人的脏衣服,小姑娘一边哭一边洗,眼泪哭干了,衣服也跟着洗完了,时间线走到中午,那又是循环往复的自己做饭自己刷碗,刷完碗后又要背着空筐进山捡柴,但凡傍晚回来的时候筐里的柴火没装满,小姑娘就又要挨一大家子的白眼嘲讽……

    而翻翻小姑娘的记忆,在她那一年如地狱般的生活里,她亲娘陈桂芬就只能包着两汪眼泪,心疼的远远看着自个女儿受苦,就连插上一句软话都不敢。

    就因为那刘家的老太婆说过,他们老刘家不养闲人,没血缘的闲人若想在他们刘家吃饭,那就只能凭劳力去换,若是不想换,那就赶紧收拾铺盖麻溜滚蛋。

    陈桂芬不想滚蛋,她也不想让自个的女儿滚蛋,所以不管她女儿在刘家受了多少苦,被侮辱,被责骂,被嫌弃,被嘲笑,陈桂芬唯一能做的除了嘴上心疼自个女儿,别无它法,懦弱的让人愤怒。

    “……更何况女儿在刘家确实是个拖油瓶,确实是个外人,那刘老婆子让我自己用双手挣自己的口粮,自然也是理所当然,如此这般,我又怎会怨怪娘亲冷眼旁观,毕竟这都是应该的呀,对吧娘!”

    宋春桃抬眼直直盯着泪眼朦胧的陈桂芬,她眼里的冷漠早已散去,此时的眼神真诚又理所当然,似乎刚刚她说的那一大长篇话是真的理应如此一般。

    陈桂芬动了动嘴唇,她想说些什么,但迟疑半晌,愣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女儿现在的状态有点让她害怕。

    明明眼前女孩还是自己熟悉的长相,熟悉的五官,可她眉眼之中展现出的冷漠疏离,却愣是让陈桂芬荒谬的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她已经不是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乖女儿了。

    怔愣一瞬,陈桂芬觉得有些荒诞,怎么可能呢?她家女儿明明是那样乖那样听话的一个姑娘啊!

    当初相公病死,婆婆听闻自己有改嫁心思,便想把女儿从自己身边夺走带到宋二叔家里去养活,那时的她慌乱又无措,特别害怕身边这唯一的傍身之人也要被夺走,便先低声应下婆婆,又转头哭着对自己女儿说,自己一个人嫁到别人家里害怕,想让女儿陪着自己一起去,可婆婆不愿……

    结果不出所料,女儿心疼她,所以转身就和婆婆大吵一架,义无反顾拒绝了婆婆的抢人心思,满心欢喜依赖的跟着自己去了刘家……

    陈桂芬有些恍惚的想着曾经女儿眉眼间的信赖喜爱,又瞧着现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眉眼中的冷淡无情,心里突然就像被针扎了一般,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宋春桃有些奇怪的看着面前女人那似哭似笑的表情,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但也没有追究那么多,清了清喉咙,又按着自己刚刚本就想好的思路往下继续捋;

    “娘我特别理解你!真的!只是女儿也确实不想再做那只能靠劳力吃饭的闲人,所以追根究底,我和那刘家倒也算得上是谁不欠谁,毕竟我吃他们家的每一口饭都用我繁重的劳力给补偿上了,现如今我从他们刘家出来自己独自生活,倒也算是一别两宽,各不相欠,仔细想想倒也不错!”

    宋春桃的语调很轻松,仿佛原主那地狱般的一年,就真的只是如此轻描淡写的雇主和仆人的关系而己。

    ——不轻描淡写又能如何呢?难不成她宋春桃要扯着嗓子骂他们刘家一家子虐待童工吗?又或者是骂陈桂芬毫无母性,懦弱不堪,一点儿都没有母性刚强吗?

    别扯了,骂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宋春桃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她的嘴皮子相比于那种常年待在乡下惯会撒泼吵闹的老婆子而言,真的不算好!

    或许她若真敢这样干的话,那刘家老婆子往地上一躺,满嘴喷粪的还能将她给塑造成一个翻脸无情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又或者是陈桂芬,在这个以孝为天的老旧国度里,陈桂芬的母亲身份就天然带着高人一等的优越,到时候万一这两边一合作,恐怕她宋春桃就真的被搞得名声稀烂,叫天不应叫地无门了。

    她可从来不敢小瞧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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