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桃惊呼一声,险险停住脚步,对面男子也是一个急刹,猝不及防。
林文书手里还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花瓶,在身体往前倾的惯性下,差点儿全数脱手砸在对面女孩身上,当真是险之又险。
这个大花瓶是他刚在瓷器店自己做出来的大摆件儿,看着份量庞大,雕花精美,可着实不值什么银钱,可若是这般大的一个物件砸在人的身上,那他的罪过那可真就大了去了!
抬眼望去,又见对方只是一个尚且稚嫩的小姑娘,脸色雪白,满眼惊惧,林文书心里顿时也有了几分愧疚。
“抱歉!”男子紧紧稳住手中所抱花瓶,微微低头朝前方姑娘客气有礼的道了一句歉。
端的是有礼有节,君子风度。
毕竟两人一个神思不属的往外拐,一个抱着大件物品往里拐,谁的速度都不慢,这要是真撞一块儿,那还真扯不清楚究竟是谁之过。
“呃!没事没事……”宋春桃抬手按了按自己惊魂未定的心脏,她刚刚也看清了对面男子手里抱着的大大花瓶,自个儿心里估摸了一下被砸伤的几率,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好险好险的躲过了一劫。
“吓着了吧,真不好意思,我这手里的花瓶是大了些……”
男子声线温润,措辞有礼,把这件事情的大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当真很容易让人好感倍增。
对方既是这般温润有礼,那宋春桃自然也没有不依不饶的道理。
“怎么会!其实说来是我的不对才是……”宋春桃一边客气谦虚,一边抬眼朝对方望去,嘴里的谦虚瞬间就卡了壳。
……这男人长相真合她胃口啊!
世人庸俗,大多都对长相有所偏爱,有人喜欢高大威猛的血性男子,也有人喜欢斯文俊秀的小白脸,有人喜欢风流浪荡花蝴蝶,也有人喜欢规整严谨老学究。
而宋春桃她就是俗人一个,她爱的就是斯文俊秀小白脸,最好还略带一点书卷气,个子高一点,面貌白一点,脾气好一点……
而此时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的长相几乎将宋春桃所有的喜好全占了。
男子看上去20多岁的模样,身穿一袭深青色长袄,一头青丝全用一根木簪束在头顶,无遮无掩的将一张俊秀脸庞全露了出来,俊眉秀目,鼻梁高挺,桃花眼微挑,眼睫毛密长,就连下巴弧度都骨相均匀,有棱有角……
男子长得也很高,宋春桃此时身高大概有155左右,她看人要仰起脖子才能与人对视,估摸着男子身高也不会低于175……
既一见钟情,又见色起意!
宋春桃那刚被安抚下去的小心脏又怦怦乱跳了起来。
那平时一向口齿伶俐的嘴巴,此时也像是激动过度一般有些结巴了起来。
“……呃,那什么……我……我是我不小心……不怪我……呃不对,不怪你……”
宋春桃结结巴巴,口齿不清,直羞窘的满面通红,尴尬不已。
啊,要疯了!
宋春桃有些崩溃。
好歹也是一个成熟女性了,这平时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啊,怎么就偏偏在这种时候怂成了这副德行!
稳住!快稳住!
然而宋春桃虽然在心底疯狂呐喊,但她的肢体却不听从调派,依旧自顾自的结巴丢人着,只窘的宋春桃干脆闭紧嘴巴垂下脸蛋,一声不敢吭了。
得!这人都丢到姥姥家了,还说什么说啊,可闭嘴吧就!
林文书有些奇怪的看着面前小姑娘发窘的模样,很有些迷茫的眨眨眼睛,这才有些迟疑的接话道;
“……姑娘……这意思是不怪我对吧?如此,那就谢过姑娘了!”
林文书微微欠身点头,抱着怀里花瓶绕过小姑娘就直直往后走去,全然不知身后那小姑娘心中交战之激烈。
大脑:宋春桃快去!去问问人家有没有婚配!
理智:不行不行,这样太冒失了!
大脑:快去快去!去问问人家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理智:不行不行,这个时代的女子须得矜持!矜持!
大脑:快去快去呀!再不去人家就走远了,从此世界之大,再无相见之日!
理智:……不行啊!
这边宋春桃正咬牙与大脑里的疯狂念头做斗争,猛然却听到身后男子与人说话的声音;
“娘,还在忙活啊!都大晌午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吧……”
呃!宋春桃愣住。
男子话音刚落,身后又传来了刚刚那位美人迟暮的大娘声音;
“嗳,这就打算收拾呢,今上午娘接了一个大单,接下来两天可有得忙活了!”
话音停顿几秒,大娘的声音又响起;
“我刚刚在这儿裁剪布料,好像听到你和谁说话的声音,你在跟谁讲话啊?”
男子似乎抱着花瓶停顿在了那里,声音极近;
“我刚刚抱着花瓶进来的时候和一小姑娘差点撞一块,可把我吓死了,我抱着的花瓶这么大,万一撞到人家身上……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大娘的声音又起,声线温和中又带有一丝亲昵的埋怨;
“你说你也真是的,这以后走路可得看着点儿了,这要真撞到人家身上,咱们可哪里有银钱去赔人家哟……你刚刚差点撞上的是不是一个身穿小青袄,梳着双丫髻,十三四岁面色清秀的小姑娘啊?哎!那就是娘上午接的大单呢,一下子在娘这里做了三套衣服……你们没有吵起来吧?娘跟你讲,那小姑娘别看小小年纪的,性子可泼辣了,刚刚那刘月仙……”
母子两个在小巷里你一句我一句的扯着闲篇,全然不知此时他们口中的小姑娘,正静静站在那里听了个全程。
宋春桃刚刚脸上的羞窘挣扎早就转变成了青青白白。
特别是听着小巷里那貌美妇人称呼自己一口一个泼辣丫头,一口一个不好惹……宋春桃的面色更僵了。
苍天呐!她宋春桃前世今生加一块,也就动过这么一次心,老天爷要不要对她这么狠啊!
悲了个催的!
……
杜月娘家是不住在这条小巷的,这条小巷名叫桂花巷,虽然没有被纳入集市范围,房价也没有集市上的铺面昂贵,可因它确实离集市挺近,位置便利,所以这里的房屋地价还是要比更远一些的房屋贵上不少的。
他们住的巷子名叫青木巷,是个外地人云集格外拥挤不堪的地界,位置离桂花巷倒也不算远,穿过这条小巷再拐个弯就到了。
两条小巷虽然离的不远,可房价却是差了一大截。
当初杜月娘带着儿子来到这片地界的时候,其实看上的是桂花巷的宅院,可奈何这条巷子哪怕是最狭窄最破旧的房屋,一户都要380两银子,而她那时哪怕已经变卖了所有首饰锦缎,也着实凑不够那么多,便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转而在更偏远便宜的青木巷买了一户三间瓦房的小院子,这才算是安下了家。
这一住便是整整十年。
杜月娘一边与儿子说着闲话,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好自己摊位上的东西,将刚刚小姑娘抱来的三块布料连带自己正在做的一件成衣,还有她自己的针线宣纸乱七八糟的,都用包袱包起来裹在怀里,与儿子一前一后的回了家。
青木巷人员杂乱,租户甚多,所以哪怕这条巷口极为狭窄,也依旧有那蛮不讲理的外来租户们,在门口系一根麻绳来晾晒床单衣物,以图能够抢到一些自己房屋里没有的阳光暴晒。
这样的行为虽是生活所迫,可也确实影响到了来来往往行人们的方便,刚开始也有人抗议,可无奈这样干的外来租户们着实太多,哪怕这边原住民们集体出声抗议,那边他们安静几天后,依旧还会这样干。
屡禁不止,叫骂无用。
慢慢的也就无人管束,最终发展成了现如今整条巷子就跟一个染房后院一般,到处都是搭晒晾起的衣物床单,当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林文书小心翼翼的抱着大花瓶,矮着身子躲过又一波的床单袭击,迎面就差点被一件男子厚重棉袄砸到,还好他自个儿眼疾手快的用胳膊及时挡住,这才使他的大花瓶逃过一劫。
他们家的房屋是在巷子最中间的位置,林文书这一路走来当真是险象环生,处处艰难。
当他抱着花瓶终于成功回到自己家门口时,他娘此时早已站在门口和邻居王嫂子扯起了闲篇;
“……哎哟,大娘你今日可是满载而归啊,瞧瞧这包袱里满满当当的定是又做成了好几笔生意,这女人家家的,针线活好那就是饿不着,哪里有像我这般蠢笨的,这做件衣服手艺歪歪扭扭不说,连只千层底布鞋都纳不好,哎哟,我家男人整天恨不得指着我鼻子骂,让我好好学学手上技艺,可我也无奈啊,我这整日在家里咣叽咣叽的织布卖钱,又哪里能腾出空来练习手上技艺哦,哎哟,这可愁的我……”
林文书面无表情的垂下眼帘,他已经能够预想到母亲的一句话是什么了,果不其然——
“唉哟,小桃花还是你有福气,瞧瞧咱们这条巷子里有几家能买得起织布机子的,这家境殷实买得起织布机用,又哪里需要你来捻针引线、熬灯费油的赚这么点辛苦钱,你呀,就好好的在家安心织布,到时候那卖棉布的银钱可是婶子的好几倍呢,婶子这倒是也想织布卖,可家里着实买不起织机……”
看吧!看吧!他就知道两人的一对一答绝对是这样。
林文书面无表情的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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