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堂闭嘴!”宋奶奶怒斥开口,待面前少年怏怏不乐的住了口后,她又扭脸去看自己身旁的大孙女,怕人尴尬,还主动搭起了台阶;
“春桃别和你弟弟一般见识,这熊孩子一直都这样,嘴里就没个把门的……”
宋春桃有些尴尬的扯出一个笑容,赶紧顺坡下驴;
“不会不会,我都知道的!”说罢这句,宋春桃轻咳两声,慌忙转移话题;
“奶奶,你们今个来这是……”宋春桃看了眼地上沉重的麻袋,满脸疑惑。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给你送东西啊!”黑壮少年伸手将袋子扒拉过来,一使劲儿就给抱了起来,然后左右看了看,下巴往宋春桃房屋这里扬了扬;
“是这间屋子是吧?”说罢也不等宋春桃开口,径直就抱着东西走进了屋子里面。
宋春桃一愣,扭脸看着身边的宋奶奶,有些迟疑;
“奶奶,你们不用再给我送吃的,我这边吃的都挺好……”
然而她的这句话却被面前老人很自然的忽略掉,径直就开始安排起了下面行程。
“今儿个初二,你叔叔婶子带着枝儿顺儿去走了娘家,你姑姑这边怀着身孕不敢大动作,我这就带着堂儿去你姑姑家走亲戚呢!这大过年的,春桃你也没什么事儿是吧?要不你也拾掇拾掇,跟奶奶一起去姑姑家坐坐吧!”
说罢这句,像是怕宋春桃拒绝一般,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怎么着也三年多没见了!”
宋春桃嘴巴张了张,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沉默半晌,她最终只吐出了一个字;
“好!”
宋春桃这话一落地,面前老太太立马眉开眼笑,那枯皱老脸上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一般,眼角眉梢都透着欢喜;
“唉!好!好!赶紧的,堂儿你赶紧出来,让春桃进去好好梳洗一下,咱们这就一起去你姑姑家热闹热闹!”
今个虽然是大过年走亲戚的时间,可宋春桃自恃孤家寡人,没有亲戚可走,所以她早上只随意洗个脸,将乱糟糟的头发归拢成麻花辫就不管了,年轻姑娘这样打扮虽然不难看,可要是出门的话着实不太庄重。
宋春桃既是答应要去走亲戚,自然是要好好给自己梳洗一番。
她将自己乱糟糟的麻花辫拆解开来,分为两股,麻利的为自己挽了个双丫髻,又对着桌面上的小镜子左右照了照,觉得有些单调,脑筋一转,干脆又从抽屉里扒出两根翠色缎带来绕在上面。
另外她又将自己身上穿的旧棉衣脱了去,换上前阵子陈玉莲帮她做好的天青色小袄,下着同色棉裤,脚上蹬着铺子里新买的黑布鞋……
宋春桃站在镜子前自个儿打量了一遍,觉得甚为满意,这才踏出房门。
她这身行头虽然不算鲜艳精巧,可也算符合她这个年龄段小姑娘的日常装扮。
简简单单,清新秀丽。
瞧着就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果不其然,宋奶奶见到她这身装扮后,满意的直点头;
“好好好,小姑娘家家的就该这么打扮,又漂亮又干净,瞧着都舒服!”
那宋春堂在旁边也没吱声,只是附和的点点头,只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透露出几分满意。
祖孙俩大半夜就起身往城里赶,现如今又在宋春桃这里耽搁了这么久,此时日头早已高悬,已是半晌午的时间段了。
宋春桃心知走亲戚不能赶到饭点去,赶紧匆匆忙忙的一锁门,跟在两人屁股后面就朝门外跑。
门口停放着一辆宋春堂从乡下赶过来的牛车,拉车的牛还极为健壮,皮毛打理的溜光水滑,后面拴着的架子车也有□□成新,在他们这种市井小户眼里,有辆牛车拉着走街串巷,也算是十足的体面了。
至于马车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宋春桃从没坐过牛车,也不敢托大,直接坐在了中间位置,宋奶奶则一抬腿,直接坐在了架子车最后面,双腿耷拉在外面,坐姿悠闲。
随着宋春堂一屁股坐在最前面,扬起鞭子一甩,这头溜光水滑的大牛便撒开了蹄子溜溜哒哒的往前跑,速度不快,却也算稳当。
宋春桃是坐在中间最边缘位置的,车上面还放着一袋和刚刚那袋一模一样的大袋子,和它堆在一起的还有一大布兜玉米面,两袋东西就占了大半空间,以至于宋春桃只能委委屈屈缩着腿窝在中间,连个多余空地都不剩。
宋奶奶今个心情仿佛格外欢快,那枯皱眼角上都洋溢着满满笑意,她瞧宋春桃眼睛好奇盯着牛车,便温声向她解释道;
“这辆牛车是咱向村长家租的,他家里买了两头牛,专门套上架子车往外租,平时8个大钱一天,现在大过年的,牛车也跟着涨价变成了15文一天……”
说到这里,老人话音停顿了一下,宋春桃扭脸去瞧,宋奶奶脸上没有愤恨嫉妒这些负面情绪,有的只是满满庆幸;
“……不过价格虽然贵些,倒也真的挺方便,若不是他家有牛车可以租,那我们乡下人若想进城,恐怕光走路就得走上大半天,就别说走亲戚了,真是啥也干不成!”
宋奶奶话音落地,前面赶车的宋春堂立马就接上了话;
“那可不是嘛!咱这村里有两头牛车往外租,多方便咱们这些买不起牛车的村民啊,可偏偏村子里那些不知好歹的八婆还说风凉话,说什么村长就是想赚他们这些穷苦村民的钱,真是服他们了,人家村长花费那么多银钱置办这些物件,难不成还要白送给他们用吗!人家买牛做生意,他们不想花钱那就自个儿腿着去呗,还怪人家太会做生意,真是活该一辈子享不了福……”
“啪!”
宋春堂在前面正说的起劲,坐在最后的宋奶奶将腿收回来,蹬着车子边缘一伸就挤到了宋春桃的位置,然后伸长手臂啪的一巴掌打上宋春堂后脑勺,开口轻斥;
“说什么呢!你个混小子,都一个村里住着,那些人怎么着也是你的长辈,你个小辈家家的,哪有在背后这般说人的,真是胡闹!”
宋春堂冷不丁的挨了一巴掌,那口中滔滔不绝的正义点评也被打断,只得撇了撇嘴,有些不甘的沉默下来。
少年轻狂,尚还未曾见识过人心险恶,所以心态三观都是嫉恶如仇,但奈何长辈在侧,即使他再不甘愿,也只得把满肚子牢骚咽了回去,郁郁不已。
宋春桃扭脸看看这个,再回头看看那个,自个儿也不动声色的垂下了头,没敢发表言论。
宋奶奶一生共有三个儿女,老大就是宋春桃他爹宋田贵,命薄早逝。
老二就是宋春堂他爹宋田富,正值壮年,憨厚老实。
这老三就是这位嫁到城里的姑姑宋玉娟了。
翻翻原主的记忆,其实原主对这位姑姑记忆不深,哪怕在13岁之前,那也基本上是一两年才能见到一回。
毕竟在这个时代,那嫁出去的姑娘基本上就是泼出去的水,哪怕离娘家不远,那平时也要在家里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教养子女,又哪里能有什么空闲时间回娘家和侄儿亲近啊。
而且这位姑姑的情况还有些特殊。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里,这位已经27岁芳龄的宋姑姑,己经连生三个女儿,现如今正在加把劲儿拼四胎,也是万般辛苦。
本来才27岁的年龄拼个四胎五胎的也很正常,可奈何这位宋姑姑身体又不太好,病殃殃的常年吃药,若这一胎再不能一举得男,恐怕宋姑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怀五胎的机会了。
有着如此内情,宋姑姑的这胎才显得万般珍贵,以至于宋奶奶这个娘家妈大过年的都赶来照看,唯恐这胎再有了其它闪失。
随着牛蹄悠悠哒哒的踩踏声,三人也终于到达了宋姑姑家居住的小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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