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呆站在无雪酒馆门口,屋内是外披风,内青衫的年轻掌柜。
陆子面露苦笑,便不再藏着掖着手里的信件,问了一句自己很早就想说的话。
“酆掌柜,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陆子的认真问话,酆久雪站在门口的身形似乎摇晃了一下,并未认真回答。
也许是真的不想太认真。
“无雪酒馆的掌柜。”
陆子点点头,神色落寞,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掌柜的,我先走了。”
没有在酆久雪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陆子转身就要离开。
只听到身后传来等一等的呼喊。
他转过身,酆久雪的身影已经不见。
没让他等多久,酆久雪牵着一匹高头大马从酒馆后院出来。
“这匹马是我一位故人的,名叫大脚,你要走,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把这匹马带上,权当有个说话的伴。”
酆久雪将缰绳交到陆子手里,微微一笑,回到了酒馆。
陆子看着身旁的大马,下意识的低头一看。
脚确实大。
离开清在国的陆子一路南上,骑着大脚来到清子国。
这里是周世云的家乡。
他们两人早在朝都后山的时候就约好了,改日谁有时间就去拜访另一人。
下了马,陆子回想起周世云告诉他的地址来到一处大院子前。
独步走上台阶,陆子拍响大门。
不一会儿,就从里面出来以为管家模样的中年人。
中年人看着眼前陌生的年轻人,眼神迅速上下一扫,最后视线定格在陆子的脸上。
陆子就看到原本神情木讷的中年人,双眼中涌出神采。
没等他自报家门,中年人抢先一步。
“敢问公子可是陆子?”
“没错,是我。”陆子很快答道。
“太好了,终于等到你了。”
中年人敞开大门,让陆子进去,吩咐府中家丁把街上的大脚牵进院中,暂时好生安置。
有些糊涂的陆子只说了一句,我那马暂时不饿,就被中年人领到一间书房。
“陆公子请坐。”
中年人倒上一杯茶,递给陆子,自己随即来到书架前寻找着。
“我家少爷临走之前特意交代了,如果遇到一个叫陆子的年轻人,就把这封信交给他。”
从一干拜访整齐,井然有序的书籍中翻出了信封。
中年人快步走上前,将信交给陆子,唯恐耽误片刻时间。
褐色的信封上写着--陆子亲启,四个字。
陆子拆开信封,中年人很识趣的将头扭到别处,开始打量这间自己已经来过千百遍屋子。
信是周世云写的。
内容很简短。
大致意思是,他已经离开了清米国,等陆子看到这封信,如果他没有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的话,恐怕已经到了宣明国。周世云表示自己会在清米国待一段时间,在那里采购一些自己修行时需要的东西,然后就继续出发。如果陆子的速度够快,也许他们两人还能见上一面,到时候他恳请陆子跟他打一场,让他明白两人之间到底有多少差距。
信的末尾,他助陆子早日突破到凝冲境,他会站在最强者的位置上,迎接陆子的挑战。
读过信,陆子很快便平伏好了情绪,婉拒了中年人留下吃口便饭的邀请,骑着大脚继续赶路。
清明王朝其下有二十五个附庸国,多数都分布在两侧的位置,官道在它们相互之间穿插,四通八达。
陆子沿着脚下这条路,会先后经过清子国,清谷国,清零国,宣明国,然后便是他的目的地清米国。
清米国作为王朝中领土面积最小的一个国家,却也是王朝最不可或缺一部分。
素来有‘一国即一城’,‘王朝的后花园’等明号。
不仅如此,修道者在这里的数量也是王朝之最。
就连酆久雪都承认,只清米国这一座城的战力,就足可拍进王朝前三名。
不过真正让人喜闻乐见的,让修道者趋之若鹜的还是聚宝楼。
在这座高达九层的高楼内部,有各式各样的宝物,几乎每个月都会流出一件法器。
或攻伐或防御或附带神通。
总之在炼器师稀缺的南穰山地界,聚宝楼无疑是一条能够满足大多数修道者渴望得到一件顺手法器的心愿的途径。
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从这里流出的,有价值的法器无不是价值连城,根本不是普通的散修以及小门派的著道者可以承担的起的。
也正是如此,这里几乎每个月都会因为法器而发生争斗。
那些注定与法器无缘的散修或者小门派都会在这个时候团结起来,结成同盟,故意针对某一个门派进行围追堵截式的群殴。
等得到了宝贝,再卖了分赃,挣点辛苦钱。
别问他们哪来的胆子敢伏击大门派,难道就不怕报复?
当然怕,所以这些散修和小门派从来都不是主动挑起事端的,人微言轻的他们往往都是处于被雇佣的地位。
有了这层保护,吃了哑巴亏的大门派也就不会对他们暗中报复,毕竟总有用得到他们的时候。
但同样也是有弊端,这些散修和小门派在与人争斗时,难免会有人员受伤的情况。
这种时候,背后的雇主是不会替他们花钱疗伤的,任何死伤全部自付。
想要在这里成为一名打手也是很考究经验的事情。
南穰山地界崇尚‘争斗’二字,所以并没有人觉得发生这样的事情有何不妥。
可这里毕竟是王朝,凡人居多,如果堂而皇之的在城内发生著道者之间的战斗,很容易对周围的房屋建筑造成损坏,与他们相比完全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也会死伤无数。
这可不是王朝乐意见到的局面。
因此清米国附近的回传谷便成为了众多势力解决纷争的地方。
在城门口递了通关文牒,检查无误后,陆子被放行,进了清米国。
这里的搜查一向很严厉,凡是被发现行为诡异者,绝不姑息。
直绶写给陆子的信上提到过,要他去一家名叫‘风雪无阻’的客栈相见。
来到客栈,这里的客人不是很多,外面的街道上也多是行色匆匆的赶路人,不似陆子方才经过的那两条街道热闹。
店小二将大脚牵到客栈后院,陆子自己上了三楼。
这里都是单间。
吃饭的客人之间有造型奇特的屏风遮挡,互不挨着。
直绶身份特殊,为了躲过宗山会的搜查,他必须要谨慎行事。
深知其中厉害的陆子也不敢放松警惕,出门前覆上陆慧特意为他制作的面皮。
如今他已经十八岁,不似前两年的青涩。
眼神坚毅,神色沉稳,双眉轻微蹙起。
走路不急不徐。
终于到了直绶与他相约的单间门口。
陆子轻轻叩响房门,里面传来沉闷的声音。
门被从里面打开。
满头雪白长发披散在背后,双眼沉寂不见任何情绪,面无表情的脸好似在申诉过往,双鬓间已有了白发。
“大师父。”
陆子险些激动的喊出声。
三年未见,直绶更苍老了。
“少主,请进。”
出门在外,又是逃亡之身,直绶便没有行礼,繁文缛节只会更快暴露双方。
他向后一步,腾出空间让陆子进去。
直绶嘴唇轻启。
“大师父,您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
陆子开门见山,直接省略了叙旧的环节。
直绶更是爽快,“我已经找到了曾经出走的四大楼使的其中一位。”
“哦。”陆子眼皮轻抬,双目突然露出怀疑的神色。
“他们既然都已经出走,难不成还会支持我?”
陆子提出质疑。
还以为大师父是找到了关于父亲尸体,或者弥古下落的线索。
陆子虽不知弥古楼八大楼使的过往。
可是尚且年幼的他,不止一次的听母亲说起过那四位因为某些原因,出走的四大楼使。
陆慧的一言一语并没有丝毫的抱怨和责备。
可陆子心里却始终不认同那四位的做法。
即使他们心有苦衷。
早在陆子又一次见到直绶他们的时候。
直绶就曾明确的告诉陆子,他们已经与其他四位楼使取得联系,只是并未向他们透露陆子的下落,就怕发生他们无法承担的意外。
现在终于到了要见面的时候,正好陆子也有疑问要他们解答。
直绶离开了房间,去请客栈的掌柜。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直绶出现在门口,身边多了一位笑眯眼的一字胡男人。
“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位。”
两人进了屋,分别坐在陆子的左前方和右前方。
一字胡男人很是认真的打量起陆子,手指擦过唇上胡茬,眯起的眼睛露出一条缝,陆子可以清晰的看到从眼缝里露出的光芒。
“在下张松,曾是弥古楼的八大楼使之一,见过少主。”
语气很是恭敬,表明对方已经相信了陆子的身份,并无掺假,可审视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
这又是为何。
“张松,我的印象中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当年出走弥古楼,可是你带的头。”
陆子决定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报仇一事意义重大,即使自己手边缺人,也不能什么人都要。
曾经的八大楼使之一又如何,如今执掌风雪房如何,自己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
要是对方和宗山会有染,自己早晚都会死在对方的手里。
人心难测,不得不防。
“少主错怪我等了,当年出走弥古楼是直绶前辈的主意。”
直绶面露难色,忽然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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