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双背着棋盘,揣着书契,听到耳边传来卖糖葫芦的声音。
从他的怀里传来一声慵懒的猫叫。
橘猫三尺乖巧的趴在在他的怀里,用白晃晃的爪子拍打着车双的胸口,等到车双向它看去,才举起爪子,指向自己的前面。
车双顺着猫爪的方向看去,远处走来一个卖糖葫芦的小哥。
车双刚才听到的叫卖声就是他传来的。
等到小哥走到身边,车双喊住他,买了两串糖葫芦,给了三尺一串。
“多少年了,还是这个味道。”车双边吃边说。
“好乖的猫啊,还能自己吃糖葫芦呢。”
小哥伸出手指,挑起小猫的下巴笑道。
三尺瞪着圆滚滚的橘黄色眼珠看着对面的人。
它用爪子捧着糖葫芦,此时已经咬掉了一颗。
“你爹呢?”车双问。
“前年去世了,这不,摊子都给我了。”
小哥拍拍肩膀上的靶子。
“怎么不通知我一声?”车双问。
“害,您不是忙吗,堂堂的三不管城主,去参加一个平民的葬礼,多掉价啊,而且我爹也说了,他和你之间只有买卖糖葫芦的关系,每天买他糖葫芦的人多了,要都喊去参加葬礼,他老人家就该走的不踏实了。”小哥笑着说。
小哥的父亲在三不管城池卖了一辈子的糖葫芦,车双小的时候就经常吃,而且不用花钱,每次老人家出摊,他都和栗子,碎尸两人在身后跟着,沿街串巷的帮着叫卖,事后,老人便会送他们一人一串。
从恶行街出来后,车双就很少再吃了。
一是没有时间,二是现如今身边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人,糖葫芦吃着没那么大味道了。
“他真那么说的?”车双问。
小哥嘿嘿一笑,岔开话题说道:“城主,您今天来王楼有事?”
“不该问的别问。”车双冷声道。
“嘿嘿,这句话送给您了。”
没等车双发火,小哥扛着靶子离开了。
三尺喵喵的叫着。
车双抚摸着它的后背,喃喃道:“人都走远了,还喊什么。”
嘴里咬着签子,车双推开王楼的大门。
王楼在满活街的中元巷,正好是城主府到城门口的这条街道的中间的巷子里。
这栋高楼占据了整条中元巷。
打远处看,就好像一只庞然大物镇压在楼舍之间。
沿着院子中的一条由青石板砌成的小路,车双不费吹灰之力的走进了一楼堂屋。
车双站在门口,盯着脚下的门槛,低语了一句,“就这么放我进来了?”
王楼不比别处,这里是三不管里唯一一个,在城主没有退位之前,不能进入的地方。
除了暗卫,就连居住在这里的历任城主都不能随便进出。
可令车双没想到的是,今天他的不请自来竟然得到了王楼的默许,否则不可能这么安静。
那些暗卫可都是住在这里的老家伙们,因为无聊而调教出来的家伙,随便挑出来一个都能继承鬼刀,就更别说群起而攻之了。
车双自认在那些杀人傀儡面前,走不过十招。
他想在当今的南穰山地界,还没人能从他们的合击术里坚持十五招吧。
“这样想想,我也不算太差劲。”车双自嘲的笑了笑。
随即便打算登上二楼。
“对了,帮我照顾一下三尺。”
车双突然在楼梯前停步,手掌一拍三尺的小脑袋,后者闷哼一声,然后不情不愿的挪开窝,迈着小短腿,三步一回头的走到了一个女人面前。
女人穿着贴身的黑甲,脸上带着黑纱,头上裹着黑色布料,缠住长发,黑布从背后一直延伸到她脚边,女人身后背着一个很古怪的圆盘。
圆盘一周插满了细条长剑,腰上缠着一条铁鞭,而在女人的脚上,还穿着一双黑色筒靴。
橘猫三尺自动跳进了女人的怀里后,便开始打盹。
女人眼睛盯着车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三尺背上的毛,点点头,当是回应。
她是王楼一楼的暗卫,单名一个橘字。
也许是名字和三尺品种相似的原因,平生最不喜被接近的橘,第一次没有拒绝,任由三尺在自己怀里睡觉。
“今天醒了几位?”
车双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问橘。
橘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随即又指了指下面。
意思是这里是一楼,历任城主轻易不会下来,她也不能擅自上楼。
车双轻笑,“在这里待了几十年,也不觉得无趣?”
不知道是何原因,橘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盯着车双上楼的背影,默默的摇了摇头。
来到二楼的车双在这里遇到了一位老朋友。
少年时的他一共有两位好友,栗子和碎尸。
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位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伯都昌。
只是两人虽然志同道合,但是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却很短,自车双从恶行街出来,两人也就见了不到三次面。
第一次是伯都昌在地面上迎接车双的回归,第二次是在城主加冕典礼上,伯都昌代表王楼宣布车双继任城主之位,第三次就是现在了。
其实也算不上见面,因为依据王楼的规矩,身为暗卫的伯都昌不能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于是,两人便以眼下的情形碰了面。
伯都昌如一楼橘那样的装扮,只不过他是头上戴着斗笠,斗笠后面坠着一根红穗。
那是车双送给他的礼物。
伯都昌没有和老友叙旧的打算,看向三楼,声音沙哑道:“车絮在楼上等你。”
“你能说话?”车双惊奇。
车双也忘了自己是从哪里听来的,王楼的暗卫都会被毒哑毒瞎。
“这有什么奇怪的。”
伯都昌咳嗽了一声,“碎尸只是个例外,只要他听话,自然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了。”
“你倒是很听话。”车双嘲讽道。
“当然。”
伯都昌一句话,差点没把车双给呛死。
“赶快上去吧,他们醒过来一次不容易。”伯都昌提醒。
王楼有罢免城主的权力,但却很少有机会使用,所以居住在王楼的这些历任城主,多数时间都是在睡觉。
只有到了非他们出面不可的时候才会醒来,而且所有的指示都是通过暗卫来实行的。
这次他们集体醒来,应该是感受到了那座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车双摸向胸口,那里放着一张书契,上面写着李墨等人的名字。
“要不要陪我一起上去?”
多年未见,车双第一次向他人发出邀请。
“你说呢?”伯都昌反问,看向车双的眼神,多少有些嫌弃。
“我是二楼的暗卫,你让我去三楼,是想让我死,还是赶快上去吧,要是他们睡着了,剩下的暗卫就会被唤醒,你应该还不想死在这里吧。”
伯都昌再三催促,他这句话可没有说错。
车双现在是城主的身份,如果不是得到了历任城主的共同默许,他可没命来到二楼。
既然老朋友都这么说了,车双也就不再耽搁时间了。
他很快便上了三楼。
车双看到那人后,下意识的伸手探向怀里,却落了空。
低下头,并没有看到橘猫三尺的身影,车双不由得笑出了声。
背对车双的女人听到笑声,转过身,古板的脸露出一丝微笑。
“小双,好久不见。”女人打招呼。
“姑姑。”车双喊了一声。
“过来坐。”
车絮指着对面的位置。
车双走了过去,坐下,眼前升起水雾。
两人之间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茶杯。
猫头,狗头,熊头,狮子头...
应有尽有。
“这些都是她让我给你准备的。”车絮的声音很温柔。
完全不想自己的长相,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错觉。
其实不仅仅是车又母亲的娘家不同意,车双和他妻子的婚事,就连车双的父亲和姑姑也都不同意他们俩在一起,所以车又的母亲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落实的名分,在城主府也没有名字。
下人们称她为城主夫人,而车絮则是喊她为‘她’,至于车双的父亲,其实就只见过她一面,谈不上印象好坏,只是到死了都还抓着车双的手,说如果车双敢娶她为妻,那么他将死不瞑目。
“姑姑怎么会有这些?”车双皱眉问道。
这些茶具都是她妻子自己做的,直到现在,上面都还遗留着她的气息。
她死后,车双便将这些东西全都埋在了城主府的后院,橘猫死去的地方。
一向最不待见她的姑姑怎么会有?
车双瞬间想起了十年前的某一晚,曾有人潜进城主府,被当场抓获,但那人到死都没供出他身后的主谋。
车双对主谋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没错,那人是我派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挖出这些宝物。”
车絮淡淡然,就好像再说一件琐事般不在意。
“宝物,姑姑莫不是在说胡话,都只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而已。”
车双随手拿起一个猫头茶杯,举到眼前,还能依稀看出上面的刻错的痕迹。
车双热泪盈眶。
“还能哭出来,就说明还有情,那么我们之后的谈话就会容易很多,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你。”
车絮突然疲惫道。
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温柔的笑容。
“正好,我也有几件事想要向姑姑讨教。”
车双擦去脸上的泪痕,将猫头茶杯奋力一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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