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大山,距离南穰山三百里处。
马车已经破碎,死马被扔在树底下,短发男人浑身是伤的躺在树荫下,手边是他的断剑,距离他不远处躺着一个手里握着一张弓弩的刀疤男人,刀疤男人的脖子歪向一边,已经失去了呼吸。
戴着黑色面纱,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女被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熊捏在手心里,她同样浑身浴血,眼神凌厉的看着黑熊的眼睛。
黑熊的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少女的胸口。
从树林间飞来一只五彩大鸟,站立在黑熊的肩膀上,耳语几句,黑熊露出一抹人性化的笑容。
黑熊开始重新审视少女。
五彩大鸟歪着脖子,用尖嘴梳理着毛发,不多时,它突然口吐人言,声音尖锐的说道,“小女娃,我们大当家的有令,希望你能够交出断背骨,我们还可以好聚好散,如若不然,就只能委屈你和这位黑眼熊兄弟了。”
斗篷少女吐出一口血水,愤恨地说道,“你们想怎么样?”
大鸟狂笑一声,飞落在黑眼熊地头顶上,伸长脖子,居高临下的说道,“我们的目的很清楚,交出断背骨和八角虫,然后和我这位黑眼熊兄弟成亲,否则,他就是你的下场。”
大鸟抬起翅膀,指向刀疤男人的方向。
少女早已心如死灰,只是此时看到刀疤男人死后还要受这些畜生的侮辱,只恨自己不能手刃仇人,替他报仇。
少女一只手打开袖箭的开关,悄无声息的抬起手臂,瞄准大鸟的位置,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如果我答应你,你是不是可以放过中发叔叔。”
少女口中的中发叔叔,就是那位躺在树荫下,束手无策的短发男人。
此时,短发男人听到少女的声音,嘶哑着声音吼道,“小姐,千万不可,你在那里等着,我这就起来救你。”
短发男人挣扎着想要站起,可是全身经脉寸断的他除了努力抬起脖子,其他什么都做不了,即使这样,可还是惊动了一直趴在树上休息的六脚蜘蛛,蜘蛛抬起头,红色的眼眸直直的盯着短发男人的脖子,发出嗜血的光芒,它轻轻抬起一只脚,迅猛的扎在短发男人的肚子上,再猛然拔出,一道粗如手臂的血柱冲天而起,不多时,短发男人脸色苍白的昏了过去。
“中发叔叔。”
少女凄厉的哭喊着,现在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都不能成全了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她运转灵力,一支短促的箭矢从袖子里射出,箭尖闪着寒光,势如破竹的穿透黑眼熊阻挡的一只手掌,黑眼熊痛苦的嘶吼着,想要一巴掌拍死手中的少女,却被一声尖锐的声音阻止。
大鸟的嘴里咬着一根寒光凛凛的箭矢,侧身看着少女,口齿不清的说道,“我们还不能杀她,东西没有到手,你就是整条手臂都断了,都不能杀她。”
黑眼熊委屈的呜咽着。
大鸟吐掉嘴里的箭矢,一步步接近少女的眼睛,奸诈的说道,“不过,我倒有一个好主意,只要我戳瞎她的眼睛,那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看不见路,也就表示她再也跑不了了,等到你修炼成精的那天,得到人身,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大鸟尖锐的声音在树林间响起,黑熊赞赏的竖起四根手指中的其中一根。
短发男人无力的睁开眼,鲜血从嘴中流淌,嘴唇微动,仿佛在喊着‘大小姐,不要怕’。
大鸟步步紧逼,黑黄色的嘴巴贴着少女的眼皮,里面发出一股腥臭味
少女浑然不觉,挺直了胸膛,死也要死得其所,死的不卑不亢。
大鸟向后退了几步,收起嘴巴,蓄力而发,就在快要刺中少女眼睛的瞬间,一只洁白的手掌出现在了它的眼前,一把抓住它的脑袋,向后扔去。
陆子站在黑眼熊的手臂上,双腿弯曲,整个身体弹射而出,一脚踢在黑眼熊的眼睛上,黑眼熊吃痛,向后倒去,陆子抓住机会,拔地而起,然后运转灵力,在双脚上蓄力,像一颗钉子结实的扎在黑眼熊的手腕上,黑眼熊松开手掌,少女应声滑落在了地面上。
陆子趁着黑眼熊恢复的时候,瞬间来到它的黑背处,一拳打在心窝处,紧接着又闪身到黑眼熊的正面,同样的一拳,打在黑眼熊心脏的位置。
黑眼熊吐出好一大口鲜血。
陆子手掌为刀,插进黑眼熊的心脏,拔出后,手指间夹着一颗白色带血的眼珠。
陆子抱起少女,将其放在马车上。
少女已经昏了过去。
陆子收拾好短发男人的伤势,也将其安置在马车上。
那只五彩大鸟早已不见了踪迹。
“南穰山当真是人杰地灵啊,就连大鸟都会说话。”陆子感慨道。
“咱们算是来着了,不过这里距离南穰山少说还有三四百里,算不上南穰山地界吧。”
林楚向君凡求证。
君凡走南闯北,三大王朝都去过,这辈子走了这么多的路,他最有发言权。
“其实我们脚下的任何一片土地都算得上是南穰山地界,除了我们这里,还有西,北,东三座大山,他们那里的世界和我们差不多,只不过没人知道如何去往那里的路。”
“我在三不管曾听到过西暇山这个名字,应该就是指的西边的那座山吧。”
三不管上任城主车双的父亲车叕当年之所以抛弃了城主之位,不就是为了能够找寻到西暇山的准确位置,甚至不惜背叛了三不管。
可到最后也没让他找到。
看来传说不一定都是假的。
也有糊弄人的。
林楚抱着胳膊,坐在车棚上,遥指前方,“陆子,路边还有人,今天真是大丰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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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难户共有六口人,一对夫妻,一对兄妹,一对老夫妻。
那对夫妻中,女的身穿粗布麻衣,头戴木钗,行事拘谨,说话有些怯懦,更多的时候还是躲在自己丈夫身后,而他的丈夫就要有趣的多,喝起酒来也是分外的不客气,每次都要醉熏到舌头打结才罢休。
那对兄妹眼看年龄相仿,问过才知道,一个六岁,一个八岁,他们并不是亲兄妹,是堂兄妹。
男孩名叫唐柴,女孩取名唐如意。
那对老夫老妻应该就是年轻夫妻的爹娘,老人时常坐在窗边,注视着窗外的风景,很少言语。老妇人应该患有肺咳疾病,总是需要身边有人照看,话也不是很多。
总的来说,这些人都很正常。
陆子自从那六人进入车厢之后,就再也没有进去过,就连言语都要比平时少很多。
从陆子等人收留落难户六人后,马车又沿着官道走了数十天,终于来到了不竭山脚下。
不竭山是一道天然屏障,山脚下有一座小城,名为穗宝城,是另外一座用来给商户交往的一个小城池。
这座城池没有城主,也不隶属任何一个王朝,据书中记载,这座城池的建立主要得益于一人--守令人。
无人知守令人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存活了多久,每届的争令大会都由它做最后的评定人。
他平时都居住在南穰山上,是山上唯一的一个活人,除非到了争令大会召开的时间,否则任何人都不能贸然进入大山。
穗宝城也算是声名远扬的一座城池,能在这里开一家小店,只有得到守令人的默许才行,这可不是单纯的财力武力能做到的。
在进入穗宝城之前,要经过城门前的数道盘查,然后在守城将士那里领取一块儿入城玉牌,玉牌不过手掌大小,正反刻着‘穗宝’二字,玉牌不需要任何抵押,但是必须在出城前将玉牌归坏,如果遗失,则必须用钱财用来偿还损失,一块玉牌大概要二十两地银。
进入穗宝城,迎面吹来一阵凉风,马车驶过城墙下的城洞,一条不算太过拥挤的街道映入眼帘,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几乎没有任何空闲的地方。
城中街道窄小,不适合马车行驶,在进城之前,会有专门的看守绕过街道,将马车一早停在城外,等马车的主人离开城池后,看守会在城外等候。
君凡将马车交到一位看着年岁不是很大的男人手中,男人温和笑道,“恭祝各位在穗宝城玩的尽兴。”
男人走后,君凡直接从袖中直接掏出几个酒壶,晃荡几下,瞅见一家飘出浓郁酒香的小酒馆,擦去嘴角的口水道,“我先去买些酒,你们随便逛逛,或者跟着我们的马车,在城外等我,我随后就到。”
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君凡一溜烟的跑向小酒馆。
陆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不想就这么离开,他在向落难户六人询问,得到准确的答复后,自己走到一家店铺前,过眼瘾去了。
翻过不竭山,穿过穗宝城,就快到南穰山了,这一路走的有惊无险,让陆子轻松的很,他打算好好放松放松。
林楚则表示没什么好玩的,身为皇子,什么珍贵物件没见过,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于是他选择守在马车旁。
等到四人走后,落难户六人随处找了一家客栈,在二楼租了一间小房间,密谋着接下来的计划。
老妇人坐在客房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面色冷漠,眼角低垂,看着很是疲惫。
老人站在其身后,双手负后,挺直胸膛。
那对唐氏兄妹乖巧的站在两侧,位置要比老人还要靠前,那对夫妇双双跪倒在老妇人的脚下,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身,男人最先开口说话,“老姐姐,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老妇人抬起手臂,站在她左侧的唐柴赶紧拿起桌子上的茶杯,递到老妇人的手中。
老妇人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吐掉嘴角的茶叶末,缓缓道:“不急,那个喝酒的车夫,修为不在我之下,经过我这几日观察,想要夺回那辆马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之前和巨火帮老大说好的在不竭山动手的事,恐怕要延后了。南绨,你去写一封信,告诉巨火帮老大,就说我们在穗宝城前的九沟桥动手,届时,让他们一定要提前做好埋伏,然后再写一封信,告诉东禾,让他务必在我们出城前赶到这里,我还有另外的任务交给他。”
妻子领命,走出客房。
老妇人又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将茶杯放在唐柴的头顶上,唐柴的身体瞬间僵硬,不敢乱动分毫,老妇人说道:“北霄,你速去不竭山接应四户当家,让他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切不可打草惊蛇,另外告诉他,我们紫霞以后还是要和他们巨火帮做生意的,所以万事留一线,之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这次事成之后,我要让他们巨火帮将酬劳全都让给我,如若不然,中叔的仇,我亲自去报。”
丈夫领命,走出客房。
老妇人背靠着椅背,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老人将手放在老妇人的肩膀上,轻柔按压。
老妇人拍拍老人的手,老人将老妇人扶起,慢慢的走出客房,临走前,老妇人对兄妹说道:“这次的任务一结束,你们就各自回家吧。”
唐柴听着老妇人的话,怔怔出神,唐如意则掩面痛哭。
走出客栈,老妇人和老人相互依偎,好似平常人家。
老妇人说道:“现在已不似从前,等我死后,就把我葬在老家的那片花田中,你要是想给我报仇,就带上家中的那张祖传青砖帖,反正就剩你一个,留着也只会被他人夺去,只是可惜你没办法入土为安了。”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笑着。
两位老人步履蹒跚的向城外走去,在归还入城玉牌之后,顺着人流走出了穗宝城。
城外的一颗大树下面,站着一位头戴花环,脚穿草鞋,嘴里咬着一根狗尾草的精瘦青年,青年眼瞅着老妇人向自己走去,急忙前去迎接。
青年搀扶着老妇人站在大树下,老人双手负后,恭敬地跟在老妇人身后,青年冲着老人咧嘴一笑,老妇人说道:“东禾啊,你一早就在这里等我们?”
东禾笑道:“那边的事都已经安排妥当,我已经让胡叁和胡肆留在那里,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就向我汇报。”
老妇人满意的点点头,赞赏道:“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能干,这么聪慧,我也就不用亲自过来了。”
老妇人吩咐道:“过会儿你去不竭山,追上北霄,我怕他吃亏。”
东禾点头应是,扭身向不竭山走去。
走进卖瓷器的店铺,陆子感到大开眼界,店中墙壁上挂着的那个白玉盘子是一件灵器品阶的法器,可以施展灵魂出窍的法术,任意的变化形态。
听店中掌柜介绍,这个白玉盘子是祖上所传,以前是用来庇佑家族祠堂不受恶灵侵害的。
可是随着岁月流逝,白玉盘中的灵气越来越稀薄,住宿在其中的白玉精灵也早已不知所踪。
他寻师访友,花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才寻得秘法禁制除了可以挽留一些精气神,再无他用,现如今也就只剩下能够使用一些不费力的法术来招揽顾客,讨一个好彩头。
瓷器铺对门是一家石器铺,专门买卖石头,或者用石头做成的器皿。
陆子走进店铺,店掌柜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赤裸上身,脸上沾了一些泥土,热情的向陆子介绍着店中的器皿。
陆子则表示自己没有钱买东西,店掌柜此毫不介意的让陆子随意观看,自己去了后院,又开始忙活起来了。
店铺不大是穗宝城的一大特点,但是店中的东西却是很有意思。
石器铺的一个小角落里搁置着一个小水缸,水缸底部积攒了一层泥垢,泥垢上面长了一层水草,水草上面是清澈透明,带着淡淡青草味的清水,水缸边沿还有几尾身体透明的小鱼,小鱼的尾巴上有一抹红色,头部则是橘黄色,小鱼在水中嬉戏吐泡,完全不在意缸外的陌生人。
陆子正看得出神,眼角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自己身边。
陆子礼貌的向一旁跨出一步。
那个身影随即站在空出的地方上,低头看着小鱼,嘻嘻笑道:“没想到在这么偏僻的邨州也能看到这种小鱼,在我家乡那里,这种小鱼都是用来下酒的,家底稍微厚一些的人家,都是用这种小鱼当作鱼饵,去百洋钓一些更大的鱼,唉,也就只有穷苦人家才会当作宝贝一般的藏在房中,又不是什么美娇娘。这间店铺也是,明明有价值连城的宝贝,不明码标价往外卖也就算了,连清扫灰尘的简单事情都不愿意去做,甘愿将其在角落中蒙尘,这就好比一个极好的修道天才,你不出外求学修炼,以求在证道长生这条路上越行越远,偏偏呆在家中风花雪月,既浪费天赋,又折羡旁人。”
耳边不停的传来嫌弃声音,陆子只感到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随即走出石器铺。
刚走出铺子,迎面走来一位戴着毡帽的老人,陆子与老人擦肩而过时,老人拢了拢身上的貂裘,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老人走到人影身边,恭敬道:“少爷,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和城中所有的字画店铺的老板都谈过了,可他们说只有得到守令人的口允后才能将店铺卖给咱们,我一气之下就买了所有的字画,然后一把火给烧了,你看还需要些什么?”
面容干净,出手阔绰的青年低着头,伸手捏出一条小鱼,放在眼前,轻轻摆弄,“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真想它们啊。”
陆子走出石器铺,刚想再去一家店铺中瞅瞅,就听见身后传来呼喊的声音。
回头望去,君凡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几根肉串,来到陆子身边。
君凡指了指前面的店铺说道:“刚刚得到消息,前面的铺子的书画都被别人买了,现在正在放火点呢,要不要去看看?”
陆子摇摇头,向城外走去,“算了,还是赶紧赶路吧,都离家几个月了,还是赶紧办事,赶紧回家的好。”
君凡快步跟上陆子,将手中的竹签扔在地上,酒水同样撒了一地。
其实陆子进入的第一家店铺就是一家书画铺子,铺子的主人是一位说话很和气,行为举止都要赏心悦目的白衣公子。
公子跟耐心的讲解了店中的书画和字帖,而且和石器铺以及瓷器铺的掌柜一样,即使你不买东西,也可以随意观看,而且是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书画铺子中最吸引陆子注意的就是店铺中间墙壁上挂着的那副山水图,陆子站在画前,看的时间久了,竟然真的让他听到了山风呼啸,河水流淌的声音。
想必又是一件法器没跑了。
白衣公子笑着解释,这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一副山水图,名为《冬山图》。
原来白衣公子祖上是来自朝露王朝,因为当年不喜纷争以及同行的陷害与污蔑,便一气之下来到穗宝城,临走前,只带了这副《冬山图》,至今图中还留有老祖宗的一缕魂魄,年复一年的庇护着家中子嗣,每闻此处,公子总会红了眼眶,哽咽难语。
身后跟着体弱老人的青年走出石器铺,注视陆子离开的方向,轻声问道:“他就是陆地蛟龙”
老人轻声应是。
青年笑道,“他真有这么厉害?”
老人眯起眼,“刻明盛会好歹也是清明王朝的盛事,就算不如我们的百花会,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听说这小子是活着走到黄龙面前的,一定是有真本事的。”
青年打趣道:“我和他比,谁更厉害?”
老人哈哈大笑,摆摆手说道:“少爷说的哪里话,自然肯定是你更厉害了,不过年纪轻轻就破境到玄化境,身上一定有奇遇,要想知道真相,必须要比过才知道。”
青年喃喃自语,“确实是比一比。”
穗宝城外,建造了一座马坊,专门用来停靠过往马车,君凡他们的马车就在其中。
先前被君凡雇佣照看马车的男人始终站在马车旁,不曾离开片刻。
哪怕林楚表示有他在就行。
君凡掏出三十文钱,权当小费。
这还是君凡生平第一次给别的车夫掏钱。
男人之前不是没有见过大方的雇主,可是那也只是一些凤毛麟角般的存在,而且多半不会落在自己手上,看中手中数量可观铜板,当下十分感谢。
男人转身离开,去了城中的酒肆,想要好好的喝上两碗酒,再顺便买下一些讨人喜欢的小物件。
马车上坐着落难户中的老夫妻以及兄妹四人,林楚解释称,那对年轻夫妻在城中遇到了自己的朋友,便去找朋友帮着解决家中难事,至于为何不带走老夫妻和兄妹,这是他们四人的意愿,他们想着在南穰山山脚下车,年轻夫妻会在那里与他们会合。
君凡与陆子并排坐在马车上,心中腹诽,你们还真是关心子女,难道就不会想想不要去麻烦别人这种问题吗,这样也好,走了一两个,味道也确实是好闻很多。
君凡驾驶着马车向十五里外的九沟桥赶去。
九沟桥是一座石拱桥,全长大约有二十四里,能够容纳三辆马车并驾齐驱。
九沟桥的下面并不是一条江河,而是一个直径二十里的深坑,深坑中有一汪泉水,泉水中圈养了一只体积大小极为庞大的深泉龟,龟壳大如一座山峰,乌龟的头顶上面插着一柄长有数十丈的方天画戟,枪杆上镌刻着云纹图案以及晦涩难懂的古文字。
稻香县县志记载,深泉龟名为薰铉,已经生活在泉水中近千年,而它百年都会探出头颅,向外张望,用来缅怀自己的主人。、薰铉的主人名为刘遂,是一位枪道宗师,已于千年前陨落于此,那个深坑就是薰铉为他的主人准备好的坟墓。
千年前,刘遂的宿敌听闻刘遂在此陨落,便求来天山圣水为其洗涤身躯,净化灵魂,因为深坑深不见底,那位既是敌人也是朋友的修道大能便将全身携带的所有圣水全部倾倒在深坑中,才有了今日景象。
天山圣水对南穰山地界上的所有生灵都有超凡脱俗的神奇作用,浸泡在圣水中的薰铉才得以存活千年。
眼看九沟桥就在眼前,君凡突然来了兴致,喝了一口酒,缓缓道:“其实九沟桥是万英国的皇上自己掏腰包建造的,虽然在他眼里这些钱不是事,但是只要是对他有利,就算砸锅卖铁,他也会把这座桥建起来。”
陆子不明白村外事,所以并不理解君凡的话中有话。
酆小都喝着酒,问道:“猜猜是谁给皇上出的主意?”
陆子想了想说道:“战鼎一。”
君凡笑道:“我曾经和战鼎一见过一面,那时我们都还尚且算年轻,我是开府境低层,他已然是凝冲境低层了,我和他打了一架,对外都这么说,其实我根本就没资格和他动手,要不是他手下留情,我这条命早就死了,自那以后我就离开了万英国,去了小脚城当一个车夫,兜兜转转十几年过去了,岁月不饶人啊。在柒英堂和他碰面,其实我是有很多话要跟他讲的,只是他没有时间,我也就没和他打招呼,现在想想,都是遗憾。”
“等再回到万英国,前辈一定要找他好好聊聊才行,人活一世,尽量不留遗憾。”
老妇人一言不发,而坐在他身边的老人却是暗藏杀机,只见他从袖中甩出一把小匕首,一道青色寒芒直刺君凡的面门。
君凡向后闪躲,松开车帘,车帘再次阻绝车厢与马车外两人之间的联系。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陆子眼疾手快,一跃而起,刚窜到车厢上,一柄软剑如长蛇般穿破车顶,缠住他的左脚,持剑人猛然用力,将他拉进车厢,出手的是那位名为唐如意的女孩,软剑一直缠在她的腰上。
等到林楚察觉到不对劲时,唐柴的拳头已经来到,林楚被唐柴连击两拳在头上,顿时昏厥过去。
陆子再次闯进车厢,抓起林楚向后一闪,堪堪躲过唐柴的攻势,正要反击时,就听见老妇人怒吼一声,“不要理会其他人,我们的目标是陆地蛟龙。”
一股磅礴如万丈海浪的气势从老妇人手边散开,直接拍打在陆子的腹部上。
陆子还算能够承受的住,毕竟刚刚破镜的他体内灵力还很充裕,并且少年早在老妇人发声后就已做好准备,所以并没有立刻昏厥,但也只感到心肺间一阵翻滚,喉咙处涌出鲜血,被他强咽下去。
让他没想到,老妇人的实力竟然这么强,能够伤到他。
车厢四处崩碎,木头碎片摔落在地上,溅起灰尘。
陆子一手拿酒壶,一手提着林楚和君凡的衣领,将他们安全的护送到树下,随后便向没有车厢的马车赶去。
君凡只有开府境高层的修为,能躲过老头子的袭击已经耗尽了所有灵力,谁知道林楚竟然连一个小毛孩都打不过。
陆子御风而行,原本被马车遥遥甩在身后的他,几乎瞬间便来到老妇人身前,一掌拍碎老妇人身前的由禁制法术构建的阵法,再一掌打在老妇人的心口上。
老妇人被掌风震飞出马车,稳稳的落在地上,老妇人捂着心口,吐出一大口黑血。
虽然陆子这一掌废了她的修为,但同样的,也根治了她体内的顽疾,虽然无法再证道长生,但是再活十年已不是奢望。
老妇人擦去嘴角黑血,怔怔的看着马车上的陆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车上,老妇人的突然离场显然让其余三人失了分寸,陆子挣脱女孩的束缚,跳到马背上,没有来得及稳固伤势,唐柴的拳头就雨点般打来,这是陆子第一次与小娃娃面对面决斗,以往都是比擂台和同龄人战斗,和这一次截然不同。
而且唐柴看着岁数小,一身修为却是货真价实的,玄化境低层。
没有小孩能在八岁就能有如此的实力,对方一定用了易容术,这类人必须要杀死,否则后患无穷。
陆子捂着腹部,向后退一步,唐柴摆出拳势,低吼一声,向周天申奔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很短,唐柴一步跨出,已来到陆子面前,递出一拳,陆子来不及躲闪,便用拳头接下,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实力,长期的杀手任务将男孩打造成了一个锋利的杀人凶器,少年将全身力气都灌注在了这一拳上,已经受伤的陆子根本不是其对手。
一拳抵一拳,一人骨断人飞,一人咬牙站定。
陆子的这一拳打在身上也并不会让人好受,唐柴几乎咬碎了牙齿才稳住自己的身体。
返璞归真,越是高境界的强者对战,其实越简单。
没有繁杂的法术对轰,也没有琳琅满目的法器满天飞,就只有两双拳头,你来我往,拳拳到肉。
这才打得过瘾。
林楚已经清醒,看着被一拳击飞的陆子,惋惜道:“到底还是没有经验啊,真要是到了争令大会,你能赢得了吗?”
唐柴收起拳头,手臂已经红肿,但还可以一战。
也许吧。
林楚悄无声息的来到唐柴身后,牵马行打在男孩后脑上,男孩直接昏死过去,骂骂咧咧道,“你要是把他打死了,我们都没得活。”
林楚迫使马车停下,将车上的一老两小踹下马车,再将右臂骨折,昏迷过去的陆子抬到马车上之后,便悠哉的喝着酒,等着远处的客人。
九沟桥上,一行身穿红衣的数十人一字排开,想要拦截马车,不曾想马车竟在桥前停下,像是在等着他们。
扛着狼牙棒的汉子向前跨出两三步,看清马车上的情形,一个手持短剑的青年,一个昏迷不醒,再没有其他人。
难道紫霞老姐姐失手了,
汉子紧握狼牙棒,小心翼翼地向停靠在桥边的马车走去,他身后的红衣人紧随其后,皆是手持短刀。
汉子在距离马车十丈远的地方停下,林楚笑眯眯的看着面罩男,活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林楚咽下一口酒,将酒壶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盘腿而坐,笑道,“你就是巨火帮帮主,南穰山山脚下最大的帮派老大火蜥蜴?”
汉子不知青年何意,但还是点头称是。
林楚将手肘放在大腿上,拳头抵着脑袋,问道:“就是你要暗杀我们?”
汉子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气将自己包裹,下意识的抽出短刀,横放在自己身前,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楚摆摆手,摇头说道:“不用这么紧张,我要是真想杀你,你是挡不住的,我只想知道你身后是谁?是谁雇的你,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清云国二皇子,我身旁这位可是符饶门高徒,刻明盛会的冠军陆地蛟龙,万英国柒英堂少主战陵珀战疯子的知音,三不管城池城主车又的结拜兄弟,北荒一线天大首领的座上宾,他要是在你们手上闹出个好歹,你觉得符饶门能轻易饶了你们。”
一个个响亮的明号从青年嘴中蹦出,火蜥蜴只感觉压力巨大,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他谨慎的想要后退两步,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退路。
火蜥蜴气喘吁吁的凝视着面前那位人畜无害的青年,声音沙哑的说道,“杀手准则不允许我透露雇主身份。”
林楚说道:“那要是用你的命换一个名字,你换不换?”
火蜥蜴犹豫片刻,说道:“换。”
林楚捧腹大笑,手指着面罩男,讥讽道:“什么狗屁杀手准则,远没有自己的命值钱。行了,你走吧。趁我还不想知道真相的时候。”
屏障消失,面罩男将刀插回背后,抱拳离开。
良久,林楚将酒壶中的酒倒在陆子骨折的那条手臂上,一阵‘嘶嘶’声传来,手臂开始泛红,酒水蒸发变成雾气,围绕着周天申的手臂,凝聚不散。
这酒可不便宜,是林楚专门从穗宝城里买来的,说是可以治疗跌打损伤,没想到还真的有用。
林楚驾驶着马车驶向九沟桥,在经过深坑的正上方时,可以细微的听到深泉中传来的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穿过九沟桥,再走一个时辰,就是稻香城。
不过在此之前要先把君凡找回来。
这是一座规模比三不管城池还要大上一倍不止的城池。
城门外聚集了许多的商贩小斯,还有供马匹休息的马坊,以及茶美价廉的茶馆。
马车走走停停,经过守城将士的层层盘查,才算是驶进城内。
城中街道泾渭分明,层次有序,有供马车行驶的双向马道,和方便人行走的石板路。
沿着双向马道向城内走去,沿途到处都是自家配带马厩的高楼客栈,还有专门为马匹建造的马坊,里面的骏马各个都是英姿威武,毛顺皮亮。
陆子受伤在即,必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林楚找了一家还算看的过去的小客栈,门面不大,但胜于干净清净。
之所以不去那些门面看起来更气派的客栈,并不是林楚不愿意画钱,而是他不想让陆子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个地方正好,即使那群人找上门来,自己不仅可以不用避讳旁人,轻松应付,而且还很方便抛尸。
在客栈二楼随便找了两个相邻的房间,将陆子平放在床上,褪去缠在断骨上的布衫,林楚将沿途买来的药膏敷在胳膊红肿处,之前用蕴含灵力的酒浇在断骨上,其实已经有了骨头闭合的迹象,不过要想完全长好,恐怕至少还需要十五天的时间。
趁着这段疗伤时间,林楚打算在稻香城好好逛逛,放松心情,以往不是修行就是打架,很少能有这样的闲散时间,就当是慰劳自己。
反正距离争令大会开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差这一会儿。
床上躺着的这位,也需要好好的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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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从床上醒来的时候,胳膊已经不再疼痛,但还有些使不上力气,君凡正站在窗边,喝酒看风景。
听到动静,君凡扭过头,指着窗外的天空笑道,“你错过了一场好戏哦,听。”
一声鹤鸣响彻整座稻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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