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自己穿越来至汴京城已三月有余。这具娇娇弱弱的身体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下也挺过了最难挨的寒冬,自然,也要多谢当初乔三娘子风雪中送来的冬衣,沈于归心中清楚得很,若是没有乔三娘子,只怕自己是活不下去的。

    如今天气回暖入了春不说,自己从一贫如洗摇身一变变为了汴京城中一家食肆的小掌柜。虽说这食肆不算大,也并非多么的有名气,但这样的改变,只有沈于归知道,来得有多么的艰辛与不易。

    自然,与乔三娘子也是有关的。

    总之,不论怎么说,如今不可否认的是,乔三娘子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对于自己,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

    这日天光未亮,沈于归便已经起来了。虽说如今已立了春,可是雨水一落,寒气便又席卷着向人袭来,这便是后世所谓的“倒春寒”了。

    今日便是如此情况,春雨从昨夜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夹杂着阵阵寒气与冷风,沈于归哆哆嗦嗦加了一件厚衣,见阿黎还未起来,也不忍打扰她睡觉,便轻手轻脚进了厨房,开始准备今日的饭食。

    这天气冷了下来,只有吃些暖和的这人心里头才能热热乎乎、舒舒服服的。如今食肆里已有了菜肴,作为小食的豆腐脑与饮子的菊花酒亦售卖得不错,如今便只差一样——那便是主食了。

    常说“民以食为天”,这句话中的“食”,大多数人都会理解成食物,但沈于归却觉得,这“食”也可以指主食。

    主食主食,自然是最能饱人肚腹的,若是没有了主食,如何能满足一日之中劳动的体力所需?故而这“食”自然是如同天一般重要了。

    一般的主食无非也就是米饭、馒头等物,虽说饱腹,却是普通没有新意。沈于归正愁眉着,突然想到了一样——

    灌汤包。

    灌汤包与一般的包子不同,当中的汤汁是其精髓。包子由面粉制成,米面果腹,包子里的汤汁滚烫,暖胃暖心。在这种春雨淅沥、春寒料峭的天气里,收了纸伞,坐于肆中,一笼热气腾腾的灌汤包,若是手头宽裕,再配上一碟烧小鸡或是下饭小菜,一壶烫得热热的菊花酒,吃得当真是畅快!

    不知汴京城内是否有人卖这灌汤包子,沈于归心里思忖道,看来自己得做得别出心裁才行了。

    当下天色虽早,但是对于汴京城诸多的生意人来说却是半分钟都耽误不得。虽说天尚未亮,但是京城各处的街道上皆是已经喧闹起来。前不久,朝廷下令撤了坊市隔阂,如那些朝堂老臣们所担心的市售杂乱的现象并未出现,反倒是汴京城的生意相较于以往更是好了许多。

    如今的汴京城可以说是昼夜不息,白日里自不必说,夜间也有临街或是临汴河的酒市人家、或是秦楼楚馆中亮着灯。直到后半夜,那些做着夜间生意的皆休息了,便又轮到这些小商小贩接力,亮起汴京城一日中的第一缕光芒。

    沈于归拿了钱,撑了伞,拢紧自己身上的衣衫,依旧是去郑屠户家买了些许好彘肉。这一路不免又碰见许多相熟之人,一路上又不免寒暄一番,故而沈于归带着彘肉回来的时候,也已经不早了。

    阿黎的生物钟可比自己规律得多,如今已经起来了,正在食肆里前前后后地收拾,只是令沈于归未曾料到的是,在她推开门的一刹那,一张英俊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方郎君?郎君今日怎的有空闲过来?”

    方晏如明明与这沈记食肆并没有什么关系,也不知是谁给他的厚脸皮,只要是来了这食肆便如同个主人家一般自然。

    当下方晏如正坐在一张桌子旁,已自倒了桌上的茶来喝,似乎是在等人,手中还不自觉把玩着茶盏。

    自己店中所煮的茶本就是为行路歇脚的过客或是等待菜食的食客准备,这茶自然算不得多精美,只是未曾料到方晏如竟没有一点儿嫌弃的模样,依旧如官家御赐的茶叶一般一小口一小口咂着。

    方晏如见沈于归突然进来,背上背着巨大的彘肉,倒衬得这个娘子格外地瘦小可怜。方晏如见忙上前去接过彘肉,沈于归正好抽出手来收了伞搁在一边,抖了抖纸伞上的水珠,也抖了抖身上的寒气。

    沈于归走到桌旁,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外头下着雨,又冷又潮,一杯热热的茶捧在冰凉的手里,没过多久便能从手心温暖到全身,当真是舒服。

    沈于归一边慢慢地吃着热茶,方晏如已坐了下来,缓缓道:“遥之兄托小生给娘子带句话。”

    沈于归反应了还一会儿才迟疑道:“是那位……林郎君?”

    方晏如点头道:“正是。”

    “林郎君有什么话需要郎君你亲自传达?“

    方晏如道:“官家调了他去姑苏为官,故而他不能留在汴京城了。”

    沈于归奇道:“奴家素来与林郎君并无什么私交,今日林郎君怎的特来告诉奴家这么些话?”

    方晏如接着缓缓道:“这才是小生要真正所说的,乔三娘子此次要与遥之兄同去姑苏……”

    “什么?!”

    方晏如安抚道:“于归你先别急,乔三娘子与遥之兄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况且这前去姑苏的决定,也是乔三娘子亲口所言,或许这也是乔三娘子她自己的打算,我们也应当尊重才是。”

    尽管方晏如口齿清晰地解释了一番,理由也十分充分不牵强,只是这个消息一下子来得太过突然,沈于归依旧还处在错愕之中,一时没缓过神来。

    “乔三姊姊怎的突然会说要去姑苏呢?奴家知道她与林郎君……可是,这进展未免也……太快了吧?!况且……她与林郎君才认识多久就……奴家还是不放心,乔三姊姊如今在何处,奴家要去找她谈谈!”

    沈于归也顾不得什么了,起身就要追出去,方晏如急忙拦住道:“沈娘子稍安勿躁,遥之兄今晨向小生告别,只怕如今已经离了码头上了船,娘子再追也只怕是徒劳了。”

    沈于归道:“奴家虽与乔三娘子认识时间算不得久,但奴家心中明白,乔三娘子绝不是这种人,若是她一句话都没留下就这么去了姑苏,此生不复再见,不怕说句丧气话犯了忌讳,即便我就是死了,也是死不瞑目的!”

    方晏如知她心意已决,于是只好在后头叫道:“御河的汴京码头,娘子可别找错了!”

    ·

    偌大的汴京城中,最为繁华的两道,一道是位居城中直通宫禁的御街,另一道便是因水而生繁华盛鼎的汴河。

    每日汴河上大大小小往来的船只不计其数,带着从全国各地运来的特产集中到汴京这座巨大城市,每日又带着这座城市的氤氲水汽离去。

    码头上有几艘船正在装运货物,约莫不久便要离去,人声嘈杂,一片混乱。林遥之与乔三娘子所乘的自然是客船,只是因为要同这几艘货船一起走,故而便等着货船装运货物再一同出发。

    乔三娘子此刻正站在船尾看着码头上的繁忙,以及更远处汴京城内的清晨,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是不能发一言。林遥之从背后走上前来,与乔三娘子并排站在一起,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乔三娘子回头淡淡一笑,林遥之顺着乔三娘子的目光像远处看去,半晌方道:“这是舍不得汴京城了?”

    乔三娘子嘴角略微扯了扯:“这是自然。奴家自小便在这汴京城中长大,如今一朝别离,如何舍得?”

    林遥之道:“娘子心中所感,某亦有感。某上任汴京时间也并不短,为官数载,心中自然牵绊。只是娘子……当真不与那位沈娘子道个别?”

    乔三娘子听见此话,眉头一皱:“自然想。此去姑苏,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京。山南水北的,也不知此生是否还能再见。只是……此事上奴家终觉得有些愧对于她……若是相见,只怕奴家……便不愿离去了……”

    林遥之默默听完此言,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娘子快上船吧,客船马上就要启程了。”

    乔三娘子点头,同林遥之一同扭头准备进舱,客船抛锚启程。就在准备关门的一刹那,乔三娘子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乔三姊姊!”

    乔三娘子急忙向外跑去,可此时船已离岸,二人只能隔着一汪河水互望着干着急。

    “……于归!是我对不住你……日后不能再同你一起做汴京的吃食了……”

    沈于归看着对面乔三娘子的眼里似乎含着泪水,从前的事情一下子全部浮现在自己眼前。眼睛也模糊了,喉咙里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却是眼睁睁地看着船上乔三娘子拼命挥手,客船却越行越远。故人远行,山长水阔,交通不便,也不知此生可否还能再见,方才路上来时心中的惊诧、郁闷,此刻竟全部一扫而空。

    眼看着客船渐远,沈于归擦了擦眼中的泪,拼尽全力喊道:“姊姊,你想吃什么,我做好了等着你回来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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