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贞韵小时候就不怎么哭,长大了就更没有哭过,所以这情绪不是她的。

    难道原主还在吗?

    她已经接受自己穿越了的事实,可若原主还在,她就不好鸠占鹊巢了。

    她一时都忘了疼痛,屏息去感受那种情绪,但只有那么一瞬,之后再未出现过:好似执念已了,世间再无牵挂,不值得流连。

    叶贞韵睁眼,看向说话的男子,先是愣了一下。

    这人的样貌着实让她意外,尤其在昏黄灯晕里,仿若加了柔光和雾面滤镜,给人一种温柔似水的错觉。

    她不是颜党,但对温柔的人天生有好感,以致于差点忘记现在的处境,幸好疼痛又将她拉回了现实之中。

    也幸好,温柔只是错觉,待看得更清晰一些,那种温柔就消失不见了。

    叶贞韵没有原主的记忆,不知道两人之间是怎样的纠葛,可原主会中毒死去,显然与眼前之人脱不了关系。

    她又回想了下他刚才那一句话,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但直觉告诉她,谋害原主性命的人,并不是眼前这个。

    觅儿带着哭声的话语里也泄露了一点信息,她抽泣道:“你别假惺惺的了,要不是因为你,怎么会有人害小姐!我看这毒说不定就是你下的,小姐要是毒死了,你就可以把你那心爱之人从齐王手中抢过来了。”

    “一个小小的丫鬟,竟敢顶撞王爷!”管家赵德说着就要上来掌觅儿的嘴。

    燕恒拦下了他,对着叶贞韵道:“叶姑娘中毒之事,本王定会揪出凶手,给叶姑娘一个交代。”

    叶贞韵不需要他的交代,她不信任他。

    但她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当下最紧要之事,还是解毒。

    只有活下来,才能筹谋其他。

    她做好心理建设,强迫自己喝下去那一大碗鸭血,怕自己会吐出来,还用手捂着嘴,半晌后又吐了一次,才终于昏了过去。

    在她昏迷期间,一个又一个的画面闪过,如同电影的一幕幕场景,一会儿是十里红妆的喜庆场面;一会儿是一女子身着大红嫁衣,顶着盖头,独坐新房直到天亮;一会儿又变成一男子对女子说:“本王有心爱之人,我答应过她要娶她为妻,如今我已然失诺,不可再变心,因此只能对不起你。”

    这些画面连同大量的记忆涌入脑海,叶贞韵如同看一场电影,看见了原主的一生。

    原主与她名字同音,叫叶祯蕴,父亲官至镇北侯,母亲乃是兵部尚书之女,叶祯蕴出生便是镇北侯府的千金小姐,且是唯一一个,在她上头还有个大哥,叫叶鸿祯。

    除此之外,侯府还有一位庶子,即叶祯蕴的二哥,叫叶明祯。

    作为侯府唯一的千金,年纪又最小,祖母非常疼爱叶祯蕴,父亲母亲宠着她,两位兄长待她也极好。若不是她非要同大哥一样,哭着闹着学骑马射箭,以及京城中有一位时不时让她郁闷一下的天敌,自小到大,叶祯蕴可说得上是泡在蜜罐里。

    一切的改变在叶祯蕴及笄后不久,皇上一道赐婚的圣旨,让她嫁予当时的三皇子,也就是宁王燕恒,从此,幸福仿佛就离她远去。

    燕恒心中有人,且承诺过要娶他心爱之人为妻,可这道赐婚的圣旨生生将一对鸳鸯打散。燕恒拒婚不成,被迫娶了叶祯蕴,成亲次日便表明自己心有所属,要与她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宁王拒婚一事闹得不小,当时还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叶祯蕴自然知晓,甚至比他们知道得还多些,详细些。

    她知道,宁王的心爱之人叫霍曼凝,是他母舅家的女儿,既是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霍曼凝,也是她的天敌霍曼凝。

    她也知道,宁王拒婚不成,反被皇上打得半死,三个月没下来床,以致他们的婚期也被推后,原本定的是当年腊月十六,改到了次年五月十八。

    成亲当晚,霍曼凝失踪,宁王丢下一众前来祝贺的宾,喜服都未脱,在京城到处找他的心上人,生怕别人不知他眼里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她这位叶家的小姐。是以第二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新婚当夜宁王妃空守新房的事。

    要说叶祯蕴心里没有怨,那肯定是假的。但这婚是皇上赐的,身为皇上亲儿子的燕恒拒婚都被打个半死,她若拒婚,没命事小,还要连累家人也得个抗旨的罪名。

    她虽是女子,可也读过些书,家里人又未曾避着她,朝堂之事,从父亲与兄长们的言谈之中还是能感受到一些。

    皇上忌惮她父亲的势力,赐婚看着是圣恩浩荡,实则是个警告,那至高无上的人正巴不得她叶家犯点错,好借题发挥,她怎能在这时候自己送上这么大一个把柄。

    因此,哪怕她有泼天的怨恨,也得忍着,受着。她就当自己只是离了家,换了个地方住,是以后来,兄长们气得要把她接回家去,反被她劝住了。

    她当然会离开王府,但得是在不殃及家人的情况下安全体面地离开。

    她叶祯蕴也是有心气的。

    所以,燕恒同她坦诚自己心有所属后,她利用燕恒的愧疚提了两个要求。

    她坐在红烛还未燃尽的新房里,仰头看着她名义上的夫君,一字一句道:“一,无论何时,只要我想回娘家,王爷都不得拦阻。二,若时机合适,你我二人当即和离,王爷可答应?”

    燕恒还想着娶他的心上人,对叶祯蕴也确实心中有愧,不愿耽误她,当下便点头:“好!”

    只是,叶祯蕴没想到,她这宁王妃,一做便是两年。在这两年之中,燕恒一直在找霍曼凝,而她,果然如京城百姓们猜测的那般,被冷落了两年。

    外面的传言里,燕恒把她安排到偏院去住,连逢年过节这种需带家眷的宫宴也不见宁王妃露过面,据说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在娘家住,而且王府里连个下人都敢欺负她。

    但这些人却不知道,这些全都是叶祯蕴要求燕恒做的,因为只有被冷落,才能证明她的可怜。

    她的每一次回家,在外人眼里,也变成了“宁王妃肯定是不堪被冷落,或者忍受不了被下人们欺负,所以跑回家告状去的。”

    说完还要哀叹一句:“可惜了,那宁王爷眼里心里都只有霍家小姐,她再怎么闹都没用。”

    叶祯蕴知道这些,但没有让人阻止,因为如此,日后和离时,她才理由充分,倒是被指责的,也不会是她。

    只是,她没想到,在这期间,父亲竟会被皇上派去蛮荒之地镇守。

    表面上看,这是器重,肯将国家安危托付,可实则是为了削她爹的权,尤其皇上还在圣旨里说,此次镇守,时间颇长,怕镇北侯思家,家眷也可随同前去。

    她父亲早就料到会有此日,倒也平静接受,只是祖母年事已高,母亲亦受不得边境的风沙侵袭,二哥身子又不大好,更经不起长途奔波劳累,因此,直到叶贞韵穿过来,叶祯蕴都在为让祖母,母亲与二哥能够留在京中一事奔波。

    但是,那些从前与她父亲交好的文臣武将,甚至她外祖父,连镇北侯本人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么会给她这被冷落的宁王妃面子。叶祯蕴无奈,头一次想到去求自己那个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夫君。

    可她连着两日去找宁王,却连宁王的面都没见着,管家和下人们见了她只有一句话:“王爷不在府中。”

    宁王确实不在府中的时候多。不过,叶祯蕴打听到,他于昨日回了京。

    也是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从前为了离开王府,努力营造自己被冷落的印象,平日里下人们欺负她,她也不在意,到如今,竟遭了反噬,以为她真的软弱好欺,她想树立自己王妃的尊严,也已经来不及了。

    能入王府伺候的下人们不说是人精,至少也懂得看人脸色行事。王妃入府两年,王爷连碰都没碰过她,一心找着他的心上人,而且听说王爷已经找着了,只是人家霍小姐怎会给人做小,因此不肯同宁王相见。

    叶祯蕴才转身,一小厮便对另一个道:“她怎这般没有自知之明?从前,咱们好歹还顾忌她镇北侯府千金的身份,如今镇北侯遭贬,说不定哪天就被扣个通敌的罪名,到时候能不能保命还另说呢。”

    “就是!”另一人附和道:“这时候在咱们面前摆王妃架子,当我们不知道王爷正打算休了她吗?”

    叶祯蕴才走了几步远,那两个下人也没压着声,自然听了个完完整整。若是刚入府那会儿,依她的脾气心性,一定会一个个地拉出来当众教训惩治一翻,但现在……

    她苦笑一声:虎落平阳被犬欺,她镇北侯府千金的身份确实唬不住人了。何况,她没那个功夫与心力,也不愿多浪费口舌,好方便她后面之人。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叶祯蕴想起父母兄长,难过一阵,神思恍惚一阵,又思虑一阵,至亥时方觉得饿,于是让觅儿端来一直热着的饭菜,随便吃了些就去睡了。

    而这几口饭菜,夺了她的性命。

    叶贞韵从这漫长的梦里醒来时,腹部疼痛已消,天光刺眼,她闭了下又睁开,看向外面。

    一夜雪落,只开了一半的窗外,满目都是耀眼的白,以及温暖的金,正是雪后初晴的美好景象。

    叶贞韵随手披了件衣服下床,将窗推得更大,冷风扑面而来,她却未觉得冷,反而在从窗口溜进来的金阳中张开了双臂,唇边淡淡一抹笑,轻声道:“活着可真好。”

    话落,笑容一收,柳眉蹙起,脸上立时结了一层轻愁。

    她接过了原主的躯体,从此以后,她就是原身。

    叶贞韵想:既然是借了你的身体才得以活下来,那你的仇我替你报,你的父母亲人,我也尽我所能替你照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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