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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贞韵从马车上下来时,看见朱雀街两边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路上行人手中还提着一盏,明明是月明如水的夜晚,因这万千灯火照耀,宛若白昼一般。

    她脑海中不自觉地冒出些关于上元节的诗句来,“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以前只能想象的画面,此刻她置身其中,才觉得古人有多厉害,十来个字就把这繁华盛景给描述出来了。

    她望着这满目灯火辉煌,心道:还好出来了,不然真如现代商家们营销时所说:错过这次,得等一年了。

    转身,她通过半掀起的车帘看着车内的叶明祯,道:“二哥,齐大夫叮嘱过了,病好之前,你不得吹风,以免病情加重,所以你就待在车里看看,千万不能下车。”

    这是出门前,齐大夫的原话。给叶明祯仔仔细细诊治过后,又问了他霖城后的事,才知离开霖城当晚,因落脚的驿站衾被不够厚,半夜就发起了高烧,之后陆陆续续,病就一直未曾好全,若不是有燕恒送的人参吊命,怕是回不来。而因为这病,燕恒去接人时,他们才出了舒城。

    叶明祯能在生着病的情况下被允许出府,已是十分满足。他不愿给人添麻烦,惹家里人担忧,抱紧怀里与他气质极不相符的暖手枕,笑道:“你不是都让觅儿看着我了?”

    觅儿在他后面露了半张脸,她虽然很想跟着自家小姐,可也知道小姐有多在意二少爷,保证道:“小姐放心,觅儿一定会牢牢看住二少爷,绝对不会让二少爷下车去。”

    叶贞韵还是有些不放心,犹豫道:“要不我还是陪着二哥吧。”

    “不用。”叶明祯从车内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我看一会儿就回去了,你不必担心。”

    他看向叶贞韵身后的燕恒,朝他笑道:“有劳王爷照顾舍妹了。”

    若可以,他当然想自己陪着。可身体不允许,他只能将妹妹交给别人。好在这人虽目的不纯,为人却还不错,不用担心蕴儿会被占便宜。

    燕恒认真道:“蕴儿乃本王王妃,自然会照顾好她。”

    叶贞韵转头,“蕴儿”这个称呼由燕恒叫出来,总让她心里一颤。但当着二哥的面,她也不好恶言以对,以免让二哥担心,只得在叶明祯看不到的角度瞪了燕恒一眼。

    燕恒非但不怕,还回以微笑。

    两人与叶明祯分开,从停车的巷口拐弯,走入人多如织的朱雀街后,不得不靠得近些,以免被人群冲散。叶贞韵像个从没见过此景的孩子一般,数着看过的灯有多少种,惊奇于从没见过的形状,一双本就明亮的眼,比之灯火还要灿烂光亮。

    燕恒却是此情此景看过许多年,只是身边的人换了一个,而这一个,如今是他的求而不得。可他并不气馁沮丧,反而生出些悬崖险峻难攀登,我偏要迎难而上的斗志。在他眼中,这满目灯火,都不如身边一人来得耀眼夺目。

    他看得太认真,以致于忽略了心中冒出来,只存在了一瞬的想法:她这般新奇,难不成从前从没在上元节出游过?

    他们随着人流而走,在路过一个卖花灯的摊子时,燕恒看叶贞韵停下来不走了,便知她也想买一盏花灯。卖花灯的摊贩没见过叶贞韵,也没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子,呆了一瞬后,取下一盏莲花灯递给她:“送,送给小姐。”

    叶贞韵正纠结要选哪一盏。她觉得兔子的好看,桃花的好看,各种几何形状的也好看,每一盏都想拥有。冷不防面前忽然出现一盏,有些意外地抬头,看见半张脸藏在花灯后的摊贩,笑得有些羞赧,又有些憨厚,但没有任何的冒犯。

    她接了过来,笑着道了谢,这面相憨厚老实的人立刻脸红无措地摆手:“不,不用谢的。”

    叶贞韵觉得有趣,脸上笑意更真实一些。她一手提着花灯,另一手摸向出门前特意背上的汉服挎包,正要给钱时,燕恒伸手,把一锭银子递给摊贩。

    那摊贩这才看见他,意外道:“宁、宁王爷?”然后看了眼他手中的银锭,摆手道,“您要买花灯?花灯值不了几个钱,您收回去吧,今儿个大家都高兴,送您一个。”

    燕恒低头,收下了递过来的花灯,但手中的银锭也没收回来,而是塞给了摊贩,温和道:“本王今日也高兴,收下吧,就当本王买了你这所有花灯,你替本王送出去,好陪你妻子过节去。”

    等他们离开了,叶贞韵才笑道:“王爷还挺有爱心。”

    燕恒以为她是在夸自己爱民,解释道:“我那话是真的,今日我确实高兴。”

    叶贞韵见他侧头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别种情绪,只当听不懂,继续看花灯去。

    燕恒心中叹息,不明白这人究竟要如何讨好,才能打动得了她的芳心。他从前喜欢霍曼凝时,霍曼凝也喜欢他,只问了句“凝儿以后做我的王妃好不好?”霍曼凝就答应他了。因此,在追求人这方面,他可谓毫无经验。

    他原本以为,若要一个人动心,投其所好,为她排忧解难,便是最好的方法。可叶贞韵店铺开张,他去捧场;从母妃那儿要来最上等的布匹送她;把她最担心的二哥带回了京城,都没换得她一分真心。今晚能与她一同过节,还是自己以恩相挟,讨要来的,结果叶贞韵却真的只是来看灯。

    燕恒想:看来还是得从那条人命下手。

    他想得太认真,等回神时,发现叶贞韵已不在了身边。这让他心下一慌,立即四处找人,可行人太多,惶惶灯火里,他只看得见一片片的人头。

    心更慌了。

    不远处,叶贞韵站在一处巷口,张口喊了几声“燕恒”。她虽不是自愿来的,可无故消失,会让燕恒担心。

    人声太喧杂,瞬间将她声音吞没。她犹豫着是去找燕恒,还是在此不动,等燕恒来找她。

    她笃定地想:燕恒肯定会找她的。

    然而先来的人却不是燕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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