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看到这里的时候,脑袋里下意识就蹦出一个念头:
不要再看下去了。
日志里出现了诡异而不符合常理的内容,不要再看下去了!
他想要把目光从纸张上移开,可手却不受控制的伸了出去,拿起了下一张写满日志的纸。
也是在此时,他终于感觉到,清晨的冷气在阁楼的地板之上蔓延, 混着亚楠市独特的雾霾,竟不知何时已经铺满了整个阁楼的地面。
窗外的雾霾同样浓重,他眼神的余光已经完全看不清雾霾之中的建筑了。
甚至连身旁的欧嘎米也仿佛被雾霾完全掩盖——陈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此时此刻,除了面前的小书桌之外,陈宴感觉自身仿佛置身于浓雾之中。
方向感消失了,阴冷湿润的雾气在触碰到皮肤的一瞬间变成了水汽, 那些水汽在他的脖颈上凝成冰冷的水滴,沿着他的脖颈划入温热的胸口, 让他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面前的小书桌,书桌上的煤油灯,以及灯光下的纸张。
他拼尽力气想要离开小书桌,但身体却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被浓雾掩盖的欧嘎米仿佛彻底从他身边消失了,不但没有出手阻止他身上异常的发生,甚至连任何声音都听不到了。
随着耳边传来的细密低语声,感受着额头之内颅内之眼传来的肿胀感,他终于明白过来,这些纸张,其实是一种【未知的知识】。
而他则明显不能承受这种知识,导致自己如今处于失控边缘!
他双眼不受控制的朝纸张上看去。
《令人惊奇的是,这个名为陈宴的亚裔男子并不是黑户,而是拥有身份的新移民。
他手中有名为“工作签证”的身份证明,用以证明自己的合法身份。
值得一提的是,在短暂的攀谈之中,我得知了他现在正在米斯卡塔尼克大学读书, 而且竟然是和201号房的租客是同一年级,同一专业:异常生物学。
可他们明明不认识——这两个亚裔, 他们互相之间像是完全陌生,甚至在楼道中相遇的时候,都不会互相打招呼。
201号房的租客的亚裔名叫苗应初,帝国名为哈林·卡库博。
305号房的租客的亚裔名叫陈宴,帝国名则为詹姆·亚当斯。
我对他们产生了特别大的好奇。》
亚当斯……
20年前,威廉·亚当斯应该还滞留在樱国,或者刚刚到达天神州不久……无论怎么算,也都还没有回到帝国才对。
那时候的亚当斯家族,一定还未发家。
那么,这个身为亚裔的詹姆·亚当斯,到底是谁?
陈宴想起了上周日晚上出现的那个身负量子科技的【陈宴】,心中的猜想呼之欲出。
他的眼神不受控制的向下看去。
《雪松年12月15日
今年即将过去,我也成功的找到了更多租客,几乎将公寓所有房间填满。
公寓中的每个房间里发生的事情让我如痴如醉,以至于我将更多的时间分配到对他们的观察上。
唯一值得警惕的是,陈宴似乎发现了烟囱的秘密。
不过我不会让他继续探索下去了,那现在还不是他能承受的秘密。
今天,103号房的女孩生病了,嗯……似乎是上次那个医生传染给她的,真是个可怜的姑娘, 她被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吓蒙了,恐惧让她做出了不理智的举动:
她买来了昂贵的药物,用来压制身体里的传染病。
她还不知道,那传染病的病毒,已经向她身体的其他部分扩散。
她已经无药可医,只能用药物拖延自己的生命了。
201号房的苗应初和305号房的陈宴几乎只在晚上回来,他们明显上着同样的课程,甚至在同一间教室被授课——即便如此,回到公寓之后,他们依然像是谁也不认识谁。
真是很奇怪的两个人。
可如果说他们之间有矛盾,为什么不退租呢?按照租房合同上的明文条约,只需要付出一个月房租作为违约金,他们就能把提前付了半年的房租退掉。
不是很明白。
但我总会明白的,只要我继续观察。》
《雪松年12月23日
几天时间过去,103号房的女孩病情更重了,但她并没有停止接客。
她需要钱来治疗自己的病。
我虽然认识几个作坊和工厂的老板,但依然不想帮助她去找一份看起来似乎“正经”一些的工作,更重的劳作和更少的钱只会加速她的死亡罢了。》
《一楼其余四个房间的住户好像是合伙做生意的,具体做什么生意不知道,但基本上都早出晚归,行动一致……我隐约感觉他们四个有问题,但具体问题在哪,我也说不上来。
还需要对其进行继续观察。》
《二楼的房间只有205一间空着,其余房间,则是:
201号住着化名“哈林·卡库博”的苗应初。
苗应初每天白天上课,晚上就回来睡觉,自从进入公寓到现在皆是如此。
202号房住着名叫“柴”的奇怪族类年轻人(我敢保证,在我拥有意识的漫长时间里,我从未见过他那样的人种),我四处打听,也没打听到他的家乡是哪里。
柴很强壮,我曾在不经意间看到他手臂上的肌肉——那并非人类的肌肉。
他或许是个亚人,但我不能确定,因为我尚未从他身上闻到亚人那股独特的腥臭味。
203号房的客人今天刚到,是名叫约瑟夫·拉格朗日的杰尔曼人,他是个相当富有的中年人,而且是和情妇一起住进来的——
我认为他在这里租房子,只是为了养情妇罢了。
事实上,市里有很多人这么做——找一个漂亮又缺钱的姑娘,将她们安置在沃克街33号这样看起来勉强像样的公寓里,给她们一些生活费,并时不时的到访她们的房间。
我观看了他们长达两个小时的好事,真是令人吃惊。
204号房的客人是昨天到的,他叫达克索,是个浑身散发着鱼腥味的家伙,在不远处的市集中从事杀鱼和卖鱼的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朽的水渍的味道。
那是来自烟熏湖底的味道。
这样的味道,我已经有许多年没闻到过了。》
《三楼依然只有一间房间空着,其余的房间分别住着:
301号房的房客名为“安泽姆”,是个鲁克人,我可以确定这一定是个化名,因为鲁克人的文明中不存在安泽姆这个名字,况且他也没有姓氏。
安泽姆是个见了谁都会笑着打招呼的漂亮男人,和201号房的苗应初那种“阴冷的漂亮”不同,安泽姆的漂亮给人带来一种温暖的感觉。
即便是我这样蒙受着冷酷诅咒的生物,也能从他的问候中得到一丝温暖。》
《302号房的客人名叫维克多·弗兰克斯坦。
我记得“弗兰肯斯坦”是个被降格的贵族姓氏,祖上很富有,好像还是亚楠市外庄园中的大地主。
他们现在已经穷到要租公寓住的地步了吗……
总之,没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了。
还需要对此人继续观察。》
《303号房的客人叫巴巴罗萨,是个拥有深褐色皮肤的斯尼图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曾经是个海盗——
不是烟熏湖里那种,只会上岸抢粮食的老弱病残假海盗。
是帝国南边海域之上,敢拿着断刀跟帝国海军换脑袋的真海盗!
但那也只是“曾经”而已。
自从帝国的舰队征服了整片海域之后,外海的海盗大都被剿灭,剩下的海盗跪在皇帝铜像之下亲吻皇帝的脚尖之后,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帝国人——
皇帝为什么让他们成为帝国人呢?大概是因为他们的血脉足够强悍,能够成为比传统乡下鲁克人更强大的士兵吧。
这么一个斯尼图人住进了公寓,想必街道上的流氓就不敢在公寓楼下的墙角撒尿了。》
《304号房空着。》
《305号房住着化名詹姆·亚当斯的陈宴,他是众人中最平凡的人了,我几乎没办法从他身上找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是那么的普通。
但直觉告诉我,他必定不会像我看到的那样普通。》
《我要忠诚的记录下这间公寓中发生的一切,那是我被诅咒的宿命。
我因此不死,也因此受困于此,我曾因此发疯,但自残并不会让我感觉好一些,自杀也完全没用。
好在,无论如何,我终于算是习惯了这阁楼里逼仄的环境。
我感觉到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的直觉相当准确,那是我曾经用诅咒换来的能力。》
陈宴的目光依然不停,他现在已经放弃了抵抗,因为他发觉,在自己不去抵抗的时候,身体就不会感觉任何不适。
这至少说明,这些雾气——也或者是操纵这些雾气的存在,对他没有恶意。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即便视野中依然没有欧嘎米的身影,陈宴也不再那么恐惧了。
他不受控制的继续看了下去。
《冰川年1月1日。
昨天,一艘来自遥远海域的科考船进入了帝国的港口,船上空无一人,但多出来一些非常诡异的……东西。
我对此特别好奇,因为从昨天的新闻上来看,那艘科考船已经达到了大型渡轮的规模,其上运载着完整的生态系统:种植园、畜牧场、堆肥车间……
船上甚至专门开辟出一座巨大的船舱用来储存煤炭——按照官方的说法,这艘船上储存的煤炭,足够使这艘船从帝国的东边出发,饶整个世界一圈,最后从帝国西边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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