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棠得意地扬起唇角,又怕太过明显,遂低下了头,只盯着自己的鞋面。

    “姑娘寻裴某所为何事?”男子淡淡出声。

    苏沐棠这才正了正色,抬起头来,抱拳道,“那日见公子损了一柄竹箫,今日偶然得一玉箫,堪配公子的金相玉质,还请公子笑纳,万莫推辞。”

    一语罢,呈上玉箫,裴以安接手过来,稍一端详,便忙推辞,“这玉箫太过贵重,在下实不敢当。”

    苏沐棠今儿这玉箫是一定要送出去的,礼尚往来的,一来二去,也有个来往的由头。

    于是她道:“宝剑配英雄,红粉赠佳人,好鞍配好马,好弓配好箭。我一见这玉箫,便想到了公子,若是公子不能收下,这是这玉箫的遗憾,也是我的遗憾。”

    顿了顿,她乜了一眼有些云里雾里的裴以安,又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公子怎忍这玉箫终日埋没于库房呢?”

    说完这一席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裴以安不再推辞,收回将要送出去的玉箫,而后手执玉箫一揖,“既然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

    终是把礼送出去了,苏沐棠暗自松了口气,就又听他道:“只是,无功不受禄,在下略懂些岐黄之术,苏姑娘若是不嫌,在下可替姑娘把脉看诊,以作酬谢。”

    苏沐棠自是没有不依的道理。

    却说到了藏书阁内,裴以安请苏沐棠入内室看坐问诊,他走在前面,苏沐棠落后三步。

    可路过窗口时,苏沐棠发现临窗的书案上摆着一副水墨丹青,便转了方向凑近一观。

    竟是一幅梅花仕女图。

    似是察觉到苏沐棠没有跟上来,裴以安倏然转身,见苏沐棠盯着那画在看,顿时有些局促地急步行来,匆忙地将画卷收起,还险些打翻了砚台。

    苏沐棠可是瞧得清楚了,画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初见那日的她自己,一身红衣飒,半夜梅雨柔。

    噗嗤一声,苏沐棠笑出声来,眸光淡淡地梭寻着裴以安的神情。

    就见他面上虽强装着镇定,实际上耳朵已从下往上红了个透。

    他分明也是早就对她有意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在她母亲求皇帝赐婚的时候,任由她去处置。

    却没有想到,以为是天意之成的婚事,竟然成了怨偶一双。

    没想到他心里竟然早有心上人,这人竟然还是皇帝最受宠爱的妃子淑妃。

    他一个临安来的举子,十几年未曾到过京城,成婚后入宫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何时与柳如絮就看对眼了?

    而且按照他的说法,那个时刻两人认识已超过十年,那岂非从她们成婚算起,也已经相识至少五年?

    裴以安从临安入京以前,当从未见过一直生活在京城的柳如絮才是,如何会与她相识五年还恋慕已深呢?

    柳如絮乃京中贵女,因美貌著称,苏沐棠在裴以安说出那番相等十年的话过后,曾着秋叶去打探过,柳如絮实在是从未离开过京城。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裴以安并非她以为的那般赶考前从未离开过临安。

    况且裴以安的长辈之中,只听他提及过姑母,亲生父母只被他一句“过世了”带过。苏沐棠问过一回,他都没有正面回答,眼神还多有难色,苏沐棠以为他是不想提及过往,遂从未再度提及。

    难道说问题出在这里?

    会不会他的父母亲正是京城人士,而正是因为他父母亲的死亡,才回到了临安?

    如果是这样,一切就想的通了。

    逼仄的室内,一抹若有似无的龙涎香传来,苏沐棠蓦然转眸,从未有那一刻会有如今这般惊恐地瞪大了眼。

    是啊,他如何先才没有想到呢。

    萧祜喜用龙涎香,崔三也喜用龙涎香,是以萧祜便是崔三,崔三便是萧祜。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喜用龙涎香的裴以安也如同崔三一般,是萧祜现世的一个身份?

    曾经在大屿山被当时还是崔三的萧祜救起时,不是就曾怀疑过他的身份,不是就曾以为面具之下的他是裴以安?

    只不过后来,她昏迷数日,再度醒来就把这件事情忘了。

    如今再想,那可是龙涎香,比黄金还要贵重的龙涎香。

    他裴以安一贫寒的书生,如何会用的起?

    但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是萧祜,这就一切都说的通了。

    想到这里,苏沐棠霎时从地上起身,步到床边,托着下巴眯着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萧祜看。

    剑眉星目,倒也是英俊不凡,可却不是那人的凤眸长眉,尽管晃眼一看脸型多有相似,但气韵却是相去甚远,一个似春风拂面暖,一个似冬日雪山冷,又怎会是同一个人呢?

    叹了口气,苏沐棠知道自己又多想了,他看向窗外,这时候雨已经停了,她步到门外,碧空如洗,难能可贵地开了太阳。

    苏沐棠将萧祜挂在灶架上的烘烤的衣袍取下,搭在了外头的横木上晒着,自己则说着河道往上游走。

    按萧祜的说法,她带进来的女兵怕是都凶多吉少了,可万一还有活着的,得赶在她们被毒害之前找到人。

    便就是这般,苏沐棠一直沿着河道往上走,却发现原来应该生长着的红薯藤蔓,竟然无一例外全都不翼而飞。

    她想到了萧祜带回来那些红薯。

    但为何他要拔光它们呢?

    带着这一层疑虑,苏沐棠循着还未被雨水冲刷平整的痕迹,走了约莫一刻钟,最终来到了一处湖泊之前,那是她从未到达过的地方。那湖泊不大,但湖对面的景致却有些飘渺,隐隐约约对面是一片碧绿。

    几乎是一瞬间的,苏沐棠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也几乎是同时,突然明白了为何萧祜要将这些红薯藤蔓拔个精光——他是想要他们长长久久地困在这里呀。

    真是个自私的男人,为了一己之私,撇开万千军士于不顾,撇开纷繁诡谲的形式于不顾。

    唇角溢出一阵轻嗤,苏沐棠没有再回头,直接挽起裤管,露出纤细的脚踝,一步一步往湖泊深处走去。

    待走到湖泊深处,苏沐棠屏住呼吸没入湖水,奋力一游。

    不多时,苏沐棠自湖泊另一侧窜出,重见天日时,果见一片碧绿色的红薯地。

    她猜的没错,那湖泊就是这阵法的阵眼,而那些她这些日子耐以生存的红薯,则是百十年来跨越阵法的一种存在。

    很快,苏沐棠便在不远处与秋红等人汇合。

    一见苏沐棠,秋红便眉飞色舞地跑来,但看到只她一个人时,又愁眉不展起来,“将军,九皇叔呢,怎没同将军一起出来。”

    苏沐棠听之,没有任何起伏,淡淡地答:“他自己能找回来,不用管他,出来好些日子,也该时候回番禺了。”

    秋红显然并不认同,“将军啊,九皇叔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你把九皇叔一个人留在里面,恐怕是不妥。”

    说这话时,项英将军已出现在两人视线之内。原来,自萧祜从番禺来清远救人过后,项英立马也跟了过来。

    与秋红一起守在阵法的外面,然过去了好几日,却不见任何动静,不由得有些埋怨自家主公如此感情用事。

    这会子听得苏沐棠竟然舍弃自家主公自己出阵,不由得更是气愤,“我家主公为了将军,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以及三军将士,然将军却居然过河拆桥,找到了出路只管自己,可真叫人寒心。

    试问苏将军这般做法,两军之间的联盟是要如何达成?”

    苏沐棠这才注意到项将军的存在,这实在不怪他,实在是他拢共也只在鹭岛见过项英一面,项英又是中不溜秋的面容,属于丢人堆里认不出来的那种。

    但此刻苏沐棠并不惊诧于他的存在,而是转头问秋红,“联盟?什么联盟?”

    秋红支支吾吾地,还未开口,就听项英将军不诧地道:“没有,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甚劳什子的联盟。”

    说完这话,项英这便转过头去,面对秋红下了一揖,“劳烦秋红将军,替在下问一问苏将军,此间阵法当如何破?

    我们主公虽入不了苏将军的眼,对我们来说却是比天还要大的人。”

    这却是连话都懒得跟苏沐棠说了。

    苏沐棠还没生气,秋红却是急了,这个男人凭什么这样无视自家将军,将军自来堂堂正正不耍阴招,定然是就皇叔得罪了她,才会有此结果。

    秋红挽起袖子就要前去理论,却被苏沐棠拉了回来,侧身对着项英,淡淡地道:“穿过这湖泊,会看见一条河,沿着这条河向下游走去,一个时辰以后,会有一间木屋,若是你家主公还没有断气,你应该还能够将他带回。”

    听听,这都是说的什么话?

    什么叫做还没断气?

    苏沐棠这毫不在意的语气再一次惹怒了项英,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言语相讥,而是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湖泊当中。

    而苏沐棠则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内,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后,与众多女兵先行回了番禺。

    路上,苏沐棠与秋红并驾齐驱,她偏头问起项英将军说的联盟之事,这才知道,萧祜或者说崔三,为了同她成婚,竟然愿意割舍一个孩儿的姓氏。

    然苏沐棠却没有半分感动,还隐约地翘起一边唇角,嗤笑了一声。

    一个骗子的承诺而已,有什么可值得感怀的?

    他今日可以骗你身份,明日就可以骗你在外面养外室,后日就可能将外室及外室子登堂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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