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女子走得近了,苏沐棠才发现竟是那般惊人之姿,倒不是五官有多艳绝,但其如玉肌肤,弱柳扶风的身姿,行动之间的端雅清华,真真是风华无双。

    想到自己输给这样一位女子,苏沐棠倒是不觉得冤枉了,试问这世间有哪个男子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呢?

    反观她自己,成日里不是舞刀弄枪,就是骑马射击,不然就是在追击流寇,哪有点女儿家的样子?

    苏沐棠伸出自己手心,手心的薄茧伴随了她整个从军生涯,是她的功勋,此时此刻却觉得无比碍眼。

    但不论她如何使劲,搓得掌心起火,也搓不掉掌心的薄茧。顿时丧气起来,心道:人柳如絮,比你大上好几岁,又是生产过的妇人,还这般肤如凝脂,宛若少女之态。而你却一味地索取,只怪他不贴心小意,你如何不看看你自己,全身上下可有几分女儿家的味道?他不中意你才是正常的啊。

    苏沐棠无地自容地垂下了头,老天可真是残忍,她死都死了,还要被拉出来凌迟一遍。

    她实在不想知道,这两人私底下是如何恩爱的,可这里是她的坟地啊,她纵是想走,却始终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

    左右逃脱不得,苏沐棠索性放弃了挣扎,蹲坐在一朵白云上,百无聊奈地托着下巴,看这对狗男女到底要上演什么戏码?

    总不至于是曝尸三日,割下头颅挂在城墙之类的老掉牙的戏码吧。

    想到这里,苏沐棠摇了摇头,不至于,裴以安这人虽对她并不是十分热情,但起码的良知还是有的,否则不会将扶养他长大的红姑奉若亲母,这样懂得感恩的人,倒是不至于丧尽天良。

    况且,怎么说她也是他的妻,死之前还没有收到休书呢。挖自己夫人的坟墓这样的事情,纵然他想做,也得考虑自己的官声。

    但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愣是在苏沐棠的瞠目结舌中发生了。

    那厮竟然弓着身子站起来,就着细长的木碑,开始刨她坟前的泥土。

    一下一下,随着他的动作,苏沐棠感到一阵怒不可斥,自云朵上跃下,对着卖力挖坟的裴以安一阵拳打脚踢。

    然却不过是无用功而已,每一拳每一脚都落了空。

    苏沐棠泄气地蹲做在他身侧的草垛上,这才发现几个月不见,他温润的面庞棱角分明了许多,瘦了,也沧桑了,仿若厉经了渡世劫难,唇角那抹永远恰到好处的微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气息。

    但不管是玉山到冰山,这个男人啊,都是那样让人无法移开眼的存在。

    要是他不那么黑心就好了,不但负心薄情,现如今还要挖她的坟呢。

    但苏沐棠又想啊,她生前那具尸体啊,也不知埋下去多久了,挖出来是什么鬼样子还不知道呢,届时吓吓他也是好的。

    正这般想着,被晾在一边多时的淑妃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再一次出声阻止:“子谦,她死了十日有余,你便是将她挖出来,也早就不成样子了,人死如灯灭,你这又是何必呢?”

    裴以安终是停下动作,他扬起染了泥土的手心擦了额际的细汗,而后看着柳如絮,面无表情地道:“她如今这个样子是拜谁所赐呢?淑妃娘娘讲这些大道理时,未免太过高高挂起?”

    苏沐棠这才主意到,似乎这已经是裴以安第二回对柳如絮发出质问了,难不成她的死还真的与柳如絮有关?

    可为什么呢?

    苏沐棠百思不得其解,裴以安不是都抛弃她,循着柳如絮而去了,她还有什么非要她死不可的理由呢?

    “你怪我?你怎能怪我?我不是一早让你休了她?

    是你不肯!!!!

    我为你付出了如此多的心血,你为何就不肯为了我休了她?

    我对你的爱并不比她少啊!”

    这一番话说得颇为歇斯底里,苏沐棠却是听得个明白,她翻了一个白眼,这个狗男人果真到处留情,才给她招来这般祸端。

    若是苏沐棠说的话能被他们听见,她实在想骂一句:“你们两个莫要自作多情?我苏沐棠赴死可不是为这个狗男人。”

    裴以安答道:“所以你就着人将镇北侯在关外的莫须有罪状承上,让新帝逼她至此?

    所以你就让人将你我要成婚的消息送到她的面前,迫她心死?”

    苏沐棠一听,竟然还有这事,难不成从一开始,她就错怪他了?

    并不是他陷害的镇北候府,而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柔弱而美丽的女子?

    柳如絮听不得裴以安将一切罪责全推给她,她抚平被风吹乱的头发,乜斜地看了眼恨恨地看她的男人,唇角翘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你以为你就清白了?

    不是你将她留下来的?

    你若是肯将她带在身边,你如果肯告知她一切真相,她自然不会是如今这个结局。

    可是啊,你太自卑了。

    你以为他接受不了你的身世,你不愿意毁了你在他心里的形象,你更不愿意让她同情你。

    所以,即便是撒谎,你也要留下她,不是么?

    你可知你的那一席话,对一个深爱你的女人而言,是何等的绝望?

    早在你说出那番话的时候,苏沐棠的心就死了。

    至于我的手段,我何错之有?

    苏家难道不该除去?不除掉镇北候府,我们的大业还当如何挺近?

    至于苏沐棠的死,我的那个假消息,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何这样漏洞百出的话,她一听就信了?

    说到底,还是你对她的好,远不到她可以信任你的程度!

    即便如此,你还要将一切过错归结于我吗?”

    “够了!!

    你如今已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而我也兑现了当初助你的承诺。

    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没有任何瓜葛。”裴以安被刺中痛楚,当即大声呵斥道。

    两人唇枪舌战的一席话,苏沐棠听了个真切,一时之间也是百种滋味。

    她没有想到裴以安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身世。

    她更没想到,裴以安之前说的十年相等的话,竟然是故意骗她的。

    不得不说裴以安的骗术还真是高超,以至于在那以后的许多日子,苏沐棠没没思及此,皆是酸涩苦楚。

    以至于如今亲耳听他说那是骗她的,竟然无可救药地松快了许多,憋在心里的一口气终于得到了疏解,隐隐有种想哭的冲动。

    果然她没有一厢情愿,果然不是她自作多情,两人尽管相处冷淡,但到底是有情的。

    此时此刻的苏沐棠,非常清楚自己是身处梦境之中,于是并没有对自己的死太过于悲怆。

    不过她倒是也好奇的很,裴以安到底隐瞒了她什么身世,以至于不得不这般煞费苦心地骗她。

    不过接下来两人的谈话,却没有再围绕着这个话题。

    柳如絮一听裴以安说出这样决然的话,再也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当即放下所有的尊严缴械投降。

    她猛然从裴以安的背后拥上了他的腰,紧紧地箍着他的腰,落泪地道:“她已经死了,我们忘了她吧,乾儿还需要你我的扶持,你怎可抛下我,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

    眼见自己中意过的男子被一个比自己柔情似水的女人紧紧搂着,尽管这个男人曾犯下了欺骗她的错误,然苏沐棠却依旧不可抑制地醋了。

    她偏开头,不想看他们腻歪,眼角余光却不住地打量着裴以安的表情。

    只见裴以安面目铁青地垂下头,一根一根掰开紧扣在他腰上的手,面无表情地道:“淑妃娘娘,你太贪心了。

    我能为你做的,只能到此。

    我对淑妃娘娘从来没有过逾矩的感情,也请娘娘自重为好。”

    听得这话,苏沐棠感到心里一阵热气上涌,翘起的唇角压也压不住。

    却这时,即便淑妃发髻上的步摇都歪到额头上了,即便被裴以安如此拒绝了,竟还是提起裙摆要往前去。

    正当苏沐棠皱眉时,裴以安一把将刨土的木碑打在了淑妃的面前,这才阻止了她的前进。苏沐棠对裴以安这个表现还算满意。看来这两人绝不是她想的那般。

    她站在裴以安三步之外,摇着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难道忘了那一年,是谁在危急关头,将你救回的吗?

    你忘了你当时你说过什么话吗?”

    裴以安撇开头,冷漠地道:“我的确答应过你要报答你,但我自问如今已没甚么欠你的了。

    淑妃娘娘万望自重。”

    柳如絮顿时泪如雨下,“不是的,你明知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的是你啊。

    再说了,帮乾儿怎会是帮我呢?乾儿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吗?”

    裴以安淡淡地道:“与他无关,若非你的原因,我不会淌这趟浑水!”

    柳如絮再也顾不得形象,失力地瘫在了地上,“我可真是傻啊,我扶养乾儿长大,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沐棠托腮想了想,乾儿应该是指七皇子,但帮七皇子何时成了裴以安的责任了,难不成萧乾是裴以安和淑妃的孩儿?

    但马上她又否认了这个想法,裴以安和萧乾相差也不过十一二岁,不能是他的爹。

    苏沐棠垂眸看去,就见柳如絮朦胧泪眼道:“如果一开始,我没有自请入宫,而是要你娶我以报答恩情,你会答应吗?”

    裴以安依旧是面无表情,他摇了摇头,“不会,没有人能勉强我的婚事。”

    柳如絮突然放声大哭,泪水似断线的珍珠不断落下,她咆哮地道:“同样是挟恩以报,为甚么她苏沐棠可以,而我就不可以呢?”

    苏沐棠与裴以安的婚事,从某种角度来看,也的确是挟恩以报。

    苏沐棠也很是期待裴以安会如此回答这个问题,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的眼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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