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萧祜自清河县那个阵法出来,一直昏迷不醒,但即便如此,却口中不停唤着苏沐棠的名字。

    也正是因为如此,纵然对苏沐棠有再多不满,项将军也还是来到了柳府请人。

    项将军半弓着身子,八尺男儿,几近低声下气地道:“苏将军,主上他一直喊着您的名讳,在下斗胆请苏将军过府一探。”

    算算日子,萧祜离开那个阵法,已经四五日了,如今还没有醒过来么?

    苏沐棠倒不是多关心他,实在是他的安危太过重大,他们苏家及柳家,如今已然是半只脚上了船,与他是休戚与共的关系,便是从这一层考虑,苏沐棠也是不希望他有事的。

    于是,苏沐棠带上府医,一同前往萧祜暂时落脚的留园。

    柳宅的府医,乃是军中退下的老军医,医术堪称一绝,尤其擅长外科及解毒。

    岂料那府医切脉过后直直摇头。

    难不成是萧祜不行了?苏沐棠询问地一瞥,那府医却是摇了摇头,如实说了萧祜体内毒气充盈却并未中毒之表象。

    他这么一说,苏沐棠倒是想起,在阵法中做的那个怪梦以及萧祜从前说过的那些怪话,倒并不觉得太过意外。

    这个人啊,说起来,和她倒是有个共通之处——太过于多灾多难。

    她又想起啊,萧祜曾对他说,他看上她的理由是因为她足够强大。

    或许,这一点上,他并没有欺骗她。若是异地而处,在经历过那些磨难之后,也会选择与强者成婚。

    苏沐棠摇头一笑,苏沐棠啊苏沐棠,你这是在共情他么?不是说好只谈联盟,不谈感情的。

    她这才又询问起府医,萧祜这般昏迷四五日,还不曾醒转,是何症状。

    府医道:“从脉象上来看并无不妥,但听项将军描述其症状,倒更像是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梦境,这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他自己愿意不愿意。”

    项将军听得这话,挪眼看向苏沐棠,只因主上这几日,嘴里叫着的,无非就是苏沐棠的名字,再无其他。若说醒不过来是因为梦境,那这个梦至少是与苏沐棠有关的。

    他能想到的,旁人自然也能想到,苏沐棠被他盯视得不甚自在,忙忙偏开头,叫府医迅速开了药方,然后以天色已晚为由匆匆离去。

    待得回到了柳府,府医却并未离去,而是向苏沐棠说起另外一件事来,“九皇叔的脉象,倒是和小姐服药那段时日的脉象颇为相似。”

    苏沐棠微微诧异,“如何个相似法?”

    “小姐那些日子的脉象,也似如今皇叔这般,体内藏有毒气,却并无中毒表状,但后来小姐康健过后,这样的脉象倒是消失了,老朽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不想今日撞见就皇叔这般,就又记起来了。”

    苏沐棠倒是想起来,那些日子她服用的药方乃是出自崔三,也就是萧祜,顿时总觉得那药多少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捻指,就到了柳弘之生辰宴那日。

    那一日,柳家老宅这边,一共过去了十辆马车到柳大爷的宅子,苏沐棠与柳氏同乘一骑,柳氏在马车上,将要送给柳弘之的礼物拿出来与苏沐棠瞧,却是一副前朝名家王翌之的真迹,王翌之的字画几乎是一出世便被天价抢购,如今市面上挂在书画斋卖的,多是高仿的赝品,便是如此,也没有五百两银子拿不下来。

    苏沐棠问道:“娘,这字画买来多少钱?”

    柳氏闻言皱了皱眉,“谈钱多俗气。”

    苏沐棠伸出五个手指,问:“至少得这个数吧?”

    柳氏不屑地笑了笑,“五千两也能买王翌之的真迹,有这样的好事,你有多少,我买多少。”

    这话听得苏沐棠好生眼热,这意思是这画少不得万把两银子了,可如此珍贵的字画,却赠送给一个外人,苏沐棠难免有些吃味:“娘,该不会大表哥才是你亲生的吧,我怎不曾见你送这般珍贵的字画给我?”

    柳氏嘲讽地觑了苏沐棠一眼,“不是娘看扁了你,可这玩意儿就是给你,你欣赏得来吗?倒不如送你一把趁手得武器来得实在,你说呢,娘得乖儿?”

    这一点,苏沐棠倒是不反对,“但这个也太贵重了,你就不怕大表哥不收?”

    柳氏叹道:“他若是肯收,倒就好了,你如今这个情形,又无异于成婚,没得个子女傍身,又无父兄可以依靠,你现在是威风,可十年后,二十年后呢,未必然你还能上战场?还能统领三军?”

    “所以你从小才对大表哥这么好?是想他成为我的依靠吗?”

    “也不能这么说,弘之这孩子从小就没娘,恰巧你从小就不在身边,娘啊是把他当作你来照顾的,当然,若似乎他能成为你的依靠,娘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这个依靠嘛,若是能更进一步自然是更好,现如今不是有些人眼高于顶,看不上我的娘家侄儿么。”

    苏沐棠却是不说话了,再说下去,她娘又要开始唠叨她的婚事了。

    没多久,马车就行驶到了老东门街的柳大爷家。

    苏沐棠没想到,今儿的生辰宴,竟然办得如此浩大,可容六驾并驱的大街上,马车就停了半条街,柳家众人被引到了鸿运堂。

    上一回柳真表姐的回门宴,也是在鸿运棠办的,不过却是没这般热闹,只自家室亲坐了三五桌,如今却是整个两进的院子,□□间厅堂,全都满满当当安排了席面,露天也安置了七八桌。

    听柳氏介绍,今日柳家这边的亲戚,除却八竿子打不着的,几乎是全到了,这就二十来桌了。还有柳老太爷特意要向柳弘之引荐的官场上的人物,也坐了两三桌。柳弘之在广东一代的友人,住的近的,也都来了,这是三四桌。

    粗粗一算,竟将近有三十桌了。

    而柳氏竟说要将这些亲朋好友一一引荐给苏沐棠。

    三十桌啊,苏沐棠本就不喜欢这些交际,遂逮着柳氏同柳大夫人说话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

    却是不知不觉,又去到了上回与崔三相遇的假山旁的凉亭里。

    她坐在石凳上,面对着杨柳依依的湖面,却是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从军中回来,已近三年了,为何她还是见不惯这样的场合?

    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怎么?又和上次一样,身子不舒服?”

    是他!

    苏沐棠慕然转身,就对上了一双深情的眸子。

    是的,苏沐棠可以确信,在从前,她从未在他眼里见过这般的情绪,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几日不见,他是发生了什么吗?为何会有叫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变化?

    而且,他刚说什么来着?什么叫做“又”?

    这厮现在是连装都不肯装了吗?

    苏沐棠却是还不打算认他崔三的身份的,毕竟她曾在他面前显露过对崔三的在意,于是她道:“什么上次?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祜单刀直入道:“苏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几个月前,也是在这亭子内,你我卿卿我我毫不避讳,如今却是翻脸就不认账了。”

    谁跟他亲亲我我了,苏沐棠忙忙起身,与其对峙,“你乱说,分明你只是扶了我一下”

    这个时候,她看到萧祜得逞地一笑,这才知道是中计了,遂呵骂道:“奸诈小人。”

    萧祜也不生气,大大方方地走过来,站定在苏沐棠一臂之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而后粲然一笑,“沐棠,我知你气我骗了你,所以你才将我遗弃在了那个阵法里面,可是我听项英说,我病重期间,你曾探望过我。那是不是说明,你已经不生气了?”

    说到这里,萧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要去拉苏沐棠的衣袖,却被苏沐棠一把躲开,她背过身去,留给萧祜一个不近人情的背影,“我承认,我钟情过崔三,但我也得告诉你一件事情,我苏沐棠眼里容不得沙子,平生更是痛恨说谎之人。

    你我之间的缘分,早在你决定瞒下崔三身份的那一刻起,便没了任何可能。”

    萧祜却是道:“关于这个,我可以解释的,实在是崔三对于我而言,不是甚好的记忆,你知道你母亲对我做得那些事了吗?”

    听他还要找借口,苏沐棠未曾回头,却是扬高了声音,大声呵道:“骗了就是骗了,说得再冠冕堂皇就,也还是骗了,我苏沐棠就是这般固执,只认死理。”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于急怒攻心,竟感到胸腔处一阵骤缩,不由得低着头捂着胸口。

    萧祜见状不对,也顾不得再做解释,忙欺身过去,捏着苏沐棠的右腕来切脉。

    一抹狂喜自他眼里一闪而过,但下一秒他又神色如常。

    苏沐棠却是径自推开他,开始捂着心口往回走,而萧祜却再也未曾远离,三两步地跟在后边,一直将苏沐棠目送入鸿运棠,这才重新展颜一笑。

    他,萧祜,竟然要做父亲了。

    经历过两世以来的生离死别,他竟然有这个荣幸,让苏沐棠替他诞下孩儿,老天对他也算不薄了。

    思及此,萧祜红了眼眶,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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