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面前一片短暂的骚动后,从里面走出一个死死皱着眉头表情暴躁的少年,看上去恨不得弄死随希声。
而这个人,他竟然还认识。
“范雷?”随希声微微讶异地挑了挑眉,视线在他没有拉上的裤子拉链上扫了一眼,“原来你真的是gay?”
“你他妈什么意思?”范雷根本不想和他多费口舌,一拳砸在一边墙壁上,恶狠狠盯着他的眼睛:“把承德放了,否则你不会想知道下场。”
随希声才不听他的话,灵光一闪产生一个古怪的猜想:
“既然你真的是gay……你不会是喜欢苍远航吧?”
很奇特的事情发生了。
范雷竟然愣住了。
随希声也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片刻后,范雷匆忙拉上裤拉链,颇有欲盖弥彰的意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他妈在胡说些什么?”
随希声眨眨眼,心下了然,轻巧转移话题:
“我只是在合理猜测——不过我也不像你们一样,有捉住别人把柄伤害人的兴趣,不如把那个陆浩文交给我吧,我用谭承德来换,怎么样?”
他笑得很无辜,眼神却是冷而静的,像一轮杉树林上空悬浮的新月。
谭承德怕死,范雷心烦意乱,其他人不过是小喽啰,没有人能够拒绝。
随希声放开谭承德,宛如没有防范意识般被范雷的手势引到一边。
两人不知絮絮谈了些什么,作为导火索的陆浩文并未在意。
他赤着身子,仰头看着被跨越过头顶的电线杆割裂的深色苍穹,内心一片死寂般的麻木和空洞,刀刃刻出的伤口已经不足以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的眼瞳聚不起焦,严重散着光,像是失去了灵魂。
那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平稳的脚步声有规律地走近,他握紧了唯一能够守护自己的武器。
其实,落在谁手里都一样,不是吗。
随希声是个长得好看,性格却恶劣残忍的混蛋,据说也是个同性恋,和折磨他良久的范雷没什么区别。
一股淡淡的幽香靠近,是某种洗衣粉的清新味道,闻上去很干净,没有其他人那样的汗臭味。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
陆浩文闭上了眼睛,泪水不由自主滑落在一旁。
“喂。”
玉石一样清琅的声音。
“你光着坐这儿不冷吗?衣服要不要?”
一件熟悉的棉麻衣服被人甩了过来,陆浩文狼狈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蹲在他面前,表情隐隐带些慵懒的少年。
他听见他散漫笑道:
“你想不想报复那些人?”
陆浩文震惊的神色避无可避,他咬牙:“你,你什么意思?”
“只是问个问题,那么紧张做什么。”随希声揭下帽子站起身来,把折磨陆浩文的那些小玩具随意踢开,发现里面竟然包括一个细口酒瓶。
“算了。”随希声偏偏头看他,笑容温和疏离:“以后应该不会有人再动你了,好好活下去吧。”
不要拿自己的生命供别人取乐了,除了你自己,没人会在意的。
他转身要走。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裤脚。
“我想要……我想要报复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随希声漠然地看着那只抓着自己卫裤的手,与表情的冷漠不同的是温和如春风的声音:
“那好吧——给你这个。”
陆浩文低头,白皙手心上托着一叠粉蓝色糖果。
随希声走进教室,今天他来的格外早,和平时的作风完全相反。
他一眼就在角落看见了靠着墙认真看化学书的靳也。
靳也微微皱着眉,高耸的眉骨往下是挺直的鼻梁,再顺着削薄的嘴唇到优美的下颚,侧面是一个堪称完美的弧度,拍下来放在网上肯定能做不少人的头像。
“靳也,你在看什么?”
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人懒得理他。
随希声纯属没话找话,可偏偏又找人有事,转了转眼睛,猝不及防从他手里抽走那本书:“归我了!”
靳也望着空落落的手掌心,瞥了随希声一眼,表情冷酷:“还给我。”
随希声摇摇头,笑眯眯地把一个白色封面的本子翻到第一页,代替化学课本放在靳也手上。
靳也眉头越皱越紧,他警告似的盯着随希声,随希声抬着尖下巴指使他去看:
“看嘛看嘛,辛辛苦苦写的呢。”
他那副猫似的模样,倒让靳也差点伸出去的拳头僵了一下。
反派抿起唇瓣,明显有些不爽,他烦躁地垂下眼睛,却在看清本子上的内容后,突兀地静止了一下。
随希声挑着嘴角,等待靳也好好夸他,却见这家伙竟然突然凶戾地抬起头,闪电般掐住随希声微抬起的下巴,用力得让人生疼: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那双眼睛山中野兽一样,阴森森的,散发着进攻性的冷光,好像下一瞬就要把眼前貌似孱弱的猎物吞吃下肚:
“说。”
即使是要害暴露在别人眼底下,随希声也没慌张失措,他拍了拍靳也绷得极紧的大臂:
“你先放开我,我又不会跑,再这样,下巴要碎了。”
靳也冷笑一声,如他所说放开了下巴,转而制住他细瘦的脖颈,霎时收紧:“少说废话。”
一点也不温柔。
随希声心中毫不文雅地翻了个白眼。
“是这样的,我前几天救了陆浩文。”随希声像没事人一样,眨眨眼与靳也对视,“你知道陆浩文吧?里面有一些是他告诉我的,嗯,还有很多,王山,杨思,赵安志……”
全是这个学校被欺凌过的人。
这是一份调查报告——准确来说,可以说是“复仇名单”。
上面集合了这个学校罪恶多端的所有校霸,将他们做过的事一一列出,有大多数人知道的,更多的是不知道的,一桩桩一件件看着叫人触目惊心。
陆浩文是颇为出名的被欺凌者,不光混混,他们这些人也形成了一个团体——只要开口去问,基本上没人会不愿意回答。
靳也静静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股神秘而野蛮的攻击性消退了,眼角那颗泪痣却引起随希声的注意,他好奇心一向非常重,很想上手摸一摸。不过好歹是忍住了。
“……而且你知道,我之前也一直跟着他们做事,知道不少事……别这么看我,我可没犯过什么大错啊,第一次堵你那次也是谭承德逼我的。”
随希声毫不愧疚地让别人背了个黑锅。
靳也缓缓放开了他的脖子,亲眼看见随希声雪白如新剥开的百合花般的脖颈红了一圈,而他却只是带着笑意地摸了摸:
“靳同学,你说你这么凶,以后还会有人要吗?”
声音甚至带些苦恼,轻佻又暧昧。
“……你屁话真他妈多。”
靳也不耐地推开随希声,将他背在身后的化学书拿走,换了一个角落继续读起书来。
眼前一片阴影打落,随希声又跟了过来。靳也烦躁抬头,刚想骂过去,就见这家伙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欲言又止看着自己,表情甚至有几分不常见的羞赧。
他忽然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
【好凶。】
随希声走进放学的校道上,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的脸上贴了个粉色小猪创口贴,但根本兜不住红肿一片的新伤,他感慨似的跟系统吐槽:
【反派真的好凶啊。】
3002冒泡:【不凶怎么当反派呢亲。】
随希声很认真思考了一下,道:
【可以的。你们给我换个反派剧本,我保证温柔可亲,可以比他当的更好。】
3002:【……】
随希声:【所以你快和你们总部说一声吧。】
3002:【……不就是被反派拒绝了跟他回家的要求吗,至于这样?】
随希声:【反正我不愿意干了,这差事谁愿意谁搞去吧。】
他摸摸自己的创口贴,那还是一个女生借给他的。被反派揍出来的伤口总是比别人揍出来的更难消失,他知道怎么给人造成内伤。
从小打大他还从没因为凑别人太近而被这么对待过。
他有点生气了。
肚子里一大堆牢骚还没发完,随希声就感觉有几个人跟上了他的脚步,且越来越近。
靠!有完没完!
饶是随希声也不禁上来几分火气。
他慢下脚步,冷着脸,半推半就被一群人推搡着带走来到了空无一人长满杂草的简陋操场,一只脚想要踹他肚子上,被随希声灵巧地躲过。
“你他妈还敢躲?!”那人声音熟悉,喘气声很大,是谭承德。
“承德,等等。”
这个是范雷的声音。
随希声双臂被架着,歪着头打量起眼前的范雷,忽尔一笑:
“抓我来干什么,鸡"奸犯?”
一张口就是满嘴的恶意。
范雷额头青筋乱跳,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怒火,不去理会他这句话:
“我现在问你几句话,你如实回答。”
没等随希声回应,他开口:
“你和宁镇有什么关系?”
宁镇是这个小县城所属的——羽唐市的市长。
也是随希声那篇著作《我的市长爸爸》中的“市长”。
随希声短促笑了一声,促狭道:“你猜?”
范雷对这件事是半信半疑的态度。
随希声父母在这一带是有名的游手好闲不问家事,那篇作文本该十分荒谬;可其中提到的一些事情,却是随希声根本不该、也不可能知道的。
比如文中提到的市长的那位前夫人,她的名讳几乎在政场是个禁忌,只因她的死与黑方面有关。
而又恰好,弄掉她的责任人,就是庇佑范雷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那位大哥——郭祺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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