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蚁王预期的所不一样的是, 直到现在不知下了多少局,他都无法战胜小麦。尽管蚁王从一开始输得极快,到如今让小麦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学习速度无人可及。
可蚁王在进步,小麦在与蚁王对弈的同时,她也在不断地没有瓶颈般地进步。一追一赶之间,蚁王似乎永远都打败不了小麦。
甚至蚁王自创颇为引以为豪的“离隐”都被小麦破解,就在他发怒为什么小麦早知道破解的方法, 动作却还如此迟疑的时候,小麦在千钧一发之际, 说出了实情。原来这一招的正确名字应当是“孤狐狸固”, 是她十年前所创,最后也是她自己破解的,因此消失于各类书籍之中。
时隔多年, 再次出现, 小麦不忍心再次破坏自己的“孩子”,所以才如此地犹豫不决。
蚁王沉默地听完小麦的说法,冷哼了一声说了句“无聊”后便命令小麦下去休息。
悠真站起身跟着蚁王一起离开, 临走前递给小麦一些纸巾。他再看了眼走在前方的蚁王, 默默地叹了口气,他想起收到到的回信, 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否正确。
寝宫内,蚁王低声诉说他被盲眼女孩打乱了呼吸, 本应该对此感到屈辱, 却并未感到不快。
而悠真则双腿盘坐安静地听着, 并不打算发表自己的意见, 也明白蚁王并不需要别人说话。
“到现在都还找不到整理思绪之法的自己, 更加令人不愉快了。”
即使蚁王是这样说,悠真还是清楚蚁王是很愉快的。
短短几天之内,小麦的棋艺迅速成长,蚁王也并非没有改变。旁观的悠真清晰地看到了蚁王的锐变,从最初对人类的不屑,到现在对小麦这样的人类有了不一样的看法,甚至为此反省自己的。
如果是无可救药的性格残暴毫无理智之人,才不会纠结为什么会输,而是用暴力,直接杀掉让他输的源头。
蚁王有了一种他自己都未发觉的人性,不再仅仅是傲慢的王、一个简单的种族的象征,而开始有了作为一个个体活着的意识。
看着蚁王不解的表情,悠真还觉得为这样的事而苦恼的蚁王挺可爱的。
“不过,我已经找到破局的方法了。”蚁王双手抱臂沉声道。
小麦虽然是为军仪棋而生的少女,但终归还是人类需要休息,等过了片刻后,蚁王再踏入宫殿内。
悠真看到小麦还直着背跪坐在那里,一度以为她没有休息,走近一看却无语地发现小麦竟然就这么坐着睡着了。她憨憨地低着头,口水和鼻涕都流到了一起,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孩。
悠真走过去帮她擦了擦,就这样也没让小麦醒过来。
“起来,要开始了。”蚁王瞥了一眼小麦,将她叫醒。
小麦从睡梦中被惊醒,愣了一愣,随后意识到时间到了,就着衣服擦了一下流下的口水,整了整姿势正襟危坐起来。
“这一局,”似是想到了什么,蚁王支起一条腿,看着对面的小麦,慢慢地说道,“赌点什么吧。”
“赌…吗?”小麦竖起了粗粗的眉毛晃了晃脑袋,看起来十分困惑。
“没错,”蚁王毫无温度地笑了笑,“你赢了的话,我答应你提出的任何要求。”
“任何要求…吗?”小麦认真地想了想,皱着眉,吸了下鼻涕纠结了半天,一副非常困扰的模样,“任…何……”
看着小麦纠结为难的样子,像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蚁王冷酷地勾起了唇角“但是,如果你输的话,就把你的左手给我。”说着,蚁王的右手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左臂。
悠真意识到不好,他突然想起了临走前蚁王志在必得的语气。
蚁王已经知道如何打败小麦了?
悠真清楚蚁王的智力是常人不可比拟的,打败对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在小麦之前,悠真已经目睹了很多棋士的下场。
可对方是小麦,悠真无法再像前段时间那样不顾。
小麦的身体比寻常的人类还要虚弱,即便一条手臂不会失去性命,但他不认为宫殿内的奇美拉蚁会好心为她包扎,小麦真的可能会死的。
而且以小麦的身体素质,承受不了他的血液,他将小麦转化为鬼是不可能的事,只会加速她的死亡。
“蚁王,可不可以换一个赌注?”悠真直视着蚁王的眼睛,用商量的语气问道。
“闭嘴。”计划被打乱,王淡淡地觑了悠真一眼。
即使被王溢出的气息所煞到,悠真依旧坚持道“你应该知道我来你这里,到底是为了谁?”
“我是护送小麦的人,要保护她的安全,”悠真强调道,“而且我们的赌约,可是以命相搏的,应该优先于她吧?”
“我没有取她的性命,人类断掉一只手臂也死不了,”被再次反对,蚁王的眼神变得冷漠起来,“还是说,你要替代她?”
“别以为你与我交配过几次,就妄想命令我做事。”蚁王冷冷地说道,“你对我,也是可有可无,随时可以被取代的。”
心被仿佛被针刺般,悠真一哽,他没有那样的想法,只是蚁王到底没有把他放在同等的位置吗?
蚁王见悠真垂头,以为结束这个话题了,便转回头等待小麦的回答。
“可以,”可就在这时,悠真轻声说道,“我可以替代小麦。”
“……什么?”蚁王反问道,像是不敢置信悠真为了一个人类做到如此。
“就如你所说,虽然我与你赌上了我的性命,但也不包括手臂吧?”悠真手扶上了自己的手臂。
“白泽先生……”小麦尽管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还是清楚悠真为她做了什么,她诚惶诚恐地双手伏地,“我…我完全不值得白泽先生这么做!”
“你这家伙……”蚁王一下站起了身,他俯视着悠真,“居然为了区区人类做出这样的事?!”
“人类在我看来,与你们无异。”悠真仰头,但无法看清蚁王外骨骼下的表情,“我知道你身为王有着睥睨一切的优越感,但你也要清楚,你也有着人类的基因。”
“智慧生物与野兽的区别,不仅在于智力。蚁王,不要因为低级的欲望就残害同类。”悠真试图劝说,“你的心底也知道,人类并非是一无是处的吧?”
“你把我与人类比较?是何等的放肆,”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蚁王怒极反笑,“别以为我会再纵容你!”
将尾针对准了悠真的手臂,蚁王缓慢地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要用你的手臂,来代替那个盲眼女孩?”
悠真有些失望,说到底,还是不能改变蚁王吗?
“是的。”话音刚落,悠真就感到了一阵剧痛,他的右臂断开,鲜红的血液喷洒在了地上。
悠真低垂着头,额间的发丝挡住了他的神情,他任由断臂处的伤口不停地向外流血,从伤口处流下的血液已经将悠真的半边身子都染红了,而悠真就像是察觉不到一样,无动于衷地望着地面。
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宫殿内,蚁王见悠真依旧没有动作,伤口处也没有愈合的迹象,内心难得地慌乱了。
而旁边静看事态的枭亚普夫,在一开始听见蚁王所说的话后就气愤地恨不得他来动手杀了悠真,可在后来,他看着悠真被王毫不犹豫地斩断了手臂,枭亚普夫不免地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幸灾乐祸地乐意看着悠真残破的模样,可他还没有露出畅快的笑容,就被蚁王接下来的命令给彻底惊住。
“把彼特叫来。”蚁王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如同一张紧绷的弓,随时都可能爆发。
“王!”枭亚普夫乍一听王的话,立即紧张地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来反对。
“王!彼特她负责监视……”枭亚普夫不可置信地低叫。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蚁王心情异常地烦躁不爽,枭亚普夫在说什么他一概听不进去。
蚁王直接一个尾巴将枭亚普夫甩飞了出去,枭亚普夫重重地撞到了墙上滑落了下来。
“……是。”枭亚普夫不甘心地低头应声,阴沉着一张俊脸出去将尼飞彼特叫进来。
蚁王冲一旁呆愣地小麦说“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虽然有些搞不清现在的情况,但小麦还是不免地自责,愧疚地想着是不是都是她的原因才导致白泽先生受伤了。
“我……” 蚁王蹲下身将悠真半抱起来,伸手抚住了悠真的脸颊,张了张口却发现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尾巴焦躁地在身后毫无规律地甩了甩。
“陛下。”尼飞彼特此时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
“将他治疗好。”蚁王急切地冷声吩咐。
尼飞彼特一向不会质疑蚁王的指令,就近释放了“玩具修理者”,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形人偶,伸出数个分支,人偶开始修复悠真的断臂。
见蚁王目不转睛地盯着悠真,尼飞彼特会意地走到了二十米的地方,背对着两人。与此同时,由于“玩具修理者”需要消耗尼飞彼特大量的念力,不仅全城中监视的傀儡消失了,尼飞彼特也不得不撤掉了圆。
只不过是断臂而已,他曾经受到过比这痛上数倍的伤,悠真都能够面不改色。而且比起鬼化的过程更是不值一提,这种程度的疼痛悠真完全能够忍受得了。
更何况他的手臂是可以自行恢复的,只是看着蚁王脸上的表情,悠真没有说出这个事实。
“你……”蚁王擦去悠真脸上的鲜血,手指颤抖,他用粗粝的手掌慌忙又轻柔地扶住悠真,尾巴绷得紧紧地,不知所措地竖在身后。
“明明是我受伤,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要痛苦?”悠真轻笑了一下,还有心情调笑蚁王。
“我……”蚁王也不知道,他的瞳孔里尽是这个受伤的青年,他满身是血地躺在自己怀里,嘴唇苍白无比。
这是他第一次在伤了别人后,有后悔的感觉。
“我以为你会躲过去的,”蚁王嗓音发紧,颤声说道,“你是笨蛋吗?为什么不躲开?!”
“你攻击你护卫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躲闪啊。”
“你和他们不同,你是、你是…”想了很久,蚁王都无法找出准确的词,只能无助地紧紧盯着悠真。
“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可是承诺过你,”悠真歪了下头,凝望着蚁王,“没有躲是为了表达我的决心,我是不会毁约的。”
“可这不是!”心跳得太快,蚁王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将悠真揽在自己怀里,“而且,我要你的性命做什么,你的性命对我来说就是无用的。”
“对、是无用的,”像是想到了什么,蚁王低声说道,“用无用的东西作为赌注,对我也太不公平了。”
悠真一怔,柔声问道“那你觉得我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你…你以后就待在我身边伺候我,对、就是这样!”在无意中说出来后,蚁王立即肯定了自己的说法,越说越流畅起来,“这对于一位王来说,是再屈辱不过的惩罚了吧?”
“是吗?”悠真心下一软,“可是,我在你身边一点都不觉得屈辱。”
“……”蚁王的双眸微睁,似是没有想过这样的回答,他抱住悠真的手紧张无措地蜷起。
“悠……”蚁王低头看着悠真,心脏无规律地跳动,他坦诚地喃喃说道,“我现在好想和你交配,却又不想真的和你做这种事……怎么办?”
“是吗?”悠真轻笑,“喜欢不是只有交配一种表达方式。”
喜欢……是什么?
还没有等蚁王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的的下颚被用力适中地捏住,不由地张开了口,悠真的舌闯了进来。
感受到顺着悠真柔软湿滑的舌尖,蚁王完全呆愣住了,全程一直睁着双眸呆滞地注视着闭上眼睛的悠真。
察觉到蚁王的视线,悠真无奈地睁开了眼睛,转而覆上蚁王的双眸,但他长长的睫毛就像柔软的刷子一样搔着他的手心,感到痒痒的,悠真离开了蚁王的唇。
“闭上眼睛,”悠真手臂环上了蚁王,轻声唤道,“王?”
“悠……”蚁王从未感觉如此柔软的触感,他觉得此时比和悠真交配还要让他愉快。
只是,他唤着悠真的名字,悠真却称他为王,一个冷冰冰的、谁都可以称呼的名号。
蚁王生平第一次想要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他想从悠真的口中听到。
用这样温柔的嗓音说出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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