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久璘就是故意的,他不知道敌武甚至禁武是少数偏激人士的看法,还是盛朝凉京的主流,不过在这名为盛朝第一书院的文人聚集地,预备官员培训地,出现这种风向,已经是很严重的问题了。

    如果没碰上便罢了,碰见了,桑久璘还真没法无视,无论怎么看,朝廷和武林起了争端,天下就太平不了,到那时候,桑久璘就没办法自由出门玩,仅为了这个,桑久璘都要站出来。

    当然,家人平安,桑家太平也很有很重的份量。

    “各位,如果你们没话说,”桑久璘懒得站了,转身往亭栏一靠,坐下,“那我就说了。”

    “请。”萧墨还维持着礼仪风度。

    “从哪说……噢对了,是武功和强人的关系,”桑久璘回忆了一下,“我就以我经历过的一件事来说吧。”

    “我曾游历巴乙山一带,巴乙山一带说不上富,还有几分穷山恶水,但那条山路还是有不少人穿行的,所以那里山匪不少,山寨林立。”

    “你们以为那些山匪都会武吗?不,他们大多是凭力气,学了两套拳脚,便聚山为匪无恶不作,请问,他们不会武,为何作恶?”

    面对桑久璘的姿态,这些书生虽不满,但并没有上前打擂台的意思,萧墨也没忘了桑久璘是为了冯责入亭论政的,因此,率先注视冯责。

    竹林凉亭附近二十余名学子,除了萧墨和江荼皆是今科仕子,亭中五人皆在乙榜前十,虽说今科状元纪元歌不在,亦可见冯责水平。

    桑久璘入亭,本就是找冯责事的,在听桑久璘讲述时,他便一直思索着反驳的话,一听桑久璘的问题,便言:“阁下是在避重就轻吧?你怎不提山匪头领会武?”

    “我可没说山匪头领不会武。”桑久璘反问:“一两名会武的头领,就可掩盖几十名不会武的土匪,到底是谁在就避重就轻?”

    “若无会武的头领,普通人哪敢聚山为匪?”冯责立刻反问。

    桑久璘笑了:“那所有人都不会武呢?”

    冯责语塞。

    “呵,既然护镖行走的是普通人,那心怀恶意的普通人,不也能化作强人,烧杀抢掠了吗?”桑久璘笑着准备离场。

    “到时自有朝廷大军剿灭匪徒。”却是萧墨出言替冯责回应。

    “啧,”觉得我驳了你们面子?桑久璘又靠回去,并不打算继续辩,他已经胜了,“不知,据说身负武功的天墨公子,是以何种立场说出这句话的?是不是先自废个武功?”

    萧墨并无为难,仍旧浅笑:“本公子只是就事论事。”

    还本公子?桑久璘决定在心里的小黑本上添上萧墨的名字,“好吧,不知据说武将世勋出身的…你,”桑久璘不想再提“公子”二字,“有没有带兵,剿过匪?”

    “本公子自小熟读兵书。”萧墨并没有正面回答。

    “原来是个纸上谈兵之辈。”桑久璘顺口贬低萧墨一句。

    “你想激怒我。”萧墨看出桑久璘的目的,自桑久璘上台,人身攻击的语句可不少。

    “没有。”桑久璘否认,“我纯粹看你不顺眼。”

    “就算如此,”萧墨不再追究,“那阁下打过仗吗?”

    “没有。”桑久璘直接道:“但我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再考虑一下山寨水坞哪个不是易守难攻,现在还不敢说天下人人皆可饱食,便要为剿匪调配大批粮草,或许还要加上死死的士卒,所以说,你的想法很不成熟啊。”

    桑久璘的话可是有历史证明的——虽说,不是这个世界的历史。

    “会不会武与剿匪没有必然关系……”萧墨打算换个议题。

    “对啊,我一直在说这个。”桑久璘点头赞同。

    萧墨哽了一下,才继续说:“武功最严重的问题是:手持利刃,杀心自起。武者,性情冲动,遇事必动武,轻则致人伤残,重者要人性命。”

    “我想请问,你,”桑久璘浅笑着,“遇事冲动吗?遇事动武,致伤致死?”

    “我自幼饱读诗书……”萧墨辩解道。

    “所以啊,这是教育问题。”桑久璘觉得这个萧墨似乎也挺好应付的。

    “有些功夫凶狠霸道,易激起人凶性。”萧墨又换了个角度。

    “你也说了是有些……”

    “那请问该不该禁?”萧墨逼问。

    这个“禁”字桑久璘绝不能说,真执行起来,哪辨得清?“不该。”

    “为何?”萧墨继续逼问。

    “你可知武功从何而来?”桑久璘没法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也开始绕圈子。

    “这与该不该禁凶狠霸道的功夫有何关联?”萧墨已经发现桑久璘的难缠,不想节外生枝。

    “等我说完你就明白了,”桑久璘再次问:“所以你知不知道?”

    萧墨略一思忖:“愿闻其详。”

    “你们都学过史,应也知,在一开始,人其实什么都不会,一代代传承学习,生了火,建了房子……”

    “等等,你所说这些是从何处听来?”萧墨问。

    “只要不是人生而知之,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吗?”桑久璘反问,“三皇五帝,人类始祖,虽有些神化夸张,但这些先辈做过什么不很清楚吗?”

    虽然三皇五帝,祖先传说名号细节不同,但大概事迹是一样的。

    萧墨沉默一下:“请继续。”

    “嗯,”桑久璘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多的话我不说了,就从武学诞生讲起。”

    “先人们与野兽搏斗,或为保护部族,或为捕获猎物,渐渐习得一些武技套路,又或观日月,或思潮涌,得悟内息,有了最初的武学。”

    “而后,在一次次与野兽,与天灾的搏命中,先人们渐渐改良了武学,一代代传承下来,现今亦可强身健体,遇难而避,而你们,就因为一些人心思不纯,以武行凶,便要废武,岂不是因噎废食?”

    “武学,最初因生存而生,因保护而存,如今却成了好勇斗狠之利器,尔等不思拨乱反正,只觉废武是一劳永逸,可曾想过,野兽可曾废了爪牙?灾祸可曾自行泯灭?乃至外族愿否抛下刀枪?就这么急着自废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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