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夏在洗手间里一直洗手。
厨房那边突然传来茶壶烧开的声音,格外尖锐刺耳,她顿时关掉水龙头,快步跑去厨房,烧开的热水溅得四处都是,冒着白烟,手背也烫到了,丁夏连忙关掉煤气炉,将水壶提起,放到厅里的餐桌上。
这时,房间里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阵拉动的怪声。
“什么声音?”
丁夏神色紧绷,不由往房间的方向看去。
屋里一片寂静,除了刚刚房间里响起的声响之外,就再没有动静,她盯着房门,轻着脚步,靠着墙壁慢慢往房间那边走去。
在她走过去的时候,客厅南面关着的窗户外面忽然映上一道黑影,有种什么东西贴在窗户上,往窗里偷窥的怪异感。
丁夏立刻停了下来,眼睛看着窗户,手往柜台上摸,拿起菜刀。
窗户是磨砂玻璃,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也看不见外面,那道黑影看上去很朦胧模糊,不知是人,还是别的。
这里是西江老街,附近都是老房楼,出入的人员很复杂,什么人都有,这一年也有很多外来人来这里,一些出租的老楼房都被租住了,也就是这段时间,老街的小偷小摸也多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盯上她家,不过家里没有贵重物品,也不怕被盯上,但这窗户上莫名其妙出现一道黑影,还是让人感到不舒服。
她一直看着窗户,握紧菜刀,一旦有人撬门窗进来,她还能来得及反应和自保,直到那道黑影从窗户上离开后,那股让人心底发寒的窥视感也消失了。
“现在老街好像越来越不安全了。”
丁夏紧绷着的肩膀这才放松下来,应该是外面经过的人随意地往窗户上贴近,她没有去开窗看看外面的念头,头转回去,想起刚才房间里的声响,提着菜刀,又继续走过去。
进到房间里的一瞬间,她就发觉了不对劲。
关着的窗户开了。
丁夏是一个人住的,为了安全,她一直将家里的门窗锁死,就是怕进来什么人。
此刻她望向房间四周,一边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目光往四周打量,之前拖过的地面已经干了,而房间里寂静无声,并没有人从外面进来,也没有任何翻动过的痕迹,很整洁,只有窗户诡异地打开了。
“窗为什么会打开?”
丁夏心里感到一丝不安,她检查窗户,又看了眼窗外。
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外面一条破旧的老巷子,很昏暗,平日里没有人到这条巷子,她又转头望向房间,房门对着走廊,走廊对着客厅,刚才她就在客厅,如果有人进来,她会立刻发现,除非进来的人躲在了房间,但房间一目了然,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丁夏想不明白,也找不出哪里怪异的地方,只好先关窗,在她伸手碰到窗户的时候,屋门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敲门声很缓慢。
听见敲门声的瞬间,丁夏心脏剧烈一跳,猛地转头望向外面。
她立刻关上窗户,重新锁死后,这才走去大门,从猫眼望出去,门外是一个快递员,但楼道里光线很暗,看不清样子,对方似乎发觉了她,缓缓抬起头,身体往前倾,贴在门上,也靠近了猫眼。
他望着猫眼里面的丁夏,出声叫道:“我看见你了,丁小姐。”
丁夏骤然对上那只望进来的眼睛,心跳跟着加速,猛地离开猫眼,她没想到快递员会从猫眼看进来,正常来说,从猫眼外面望进来,是看不见屋里的情况。
而敲门声还在响起,咚咚咚。
快递员一边敲门,声音一边从门外传来,也许因为隔着门,听上去有些不太清楚:“丁小姐,麻烦你开门收快递。”
这一幕多少是有点吓人的,无论是敲门声,还是门外的快递员,但住在西江老街的人,心理素质都要高一些,只要确定门外真的有人,来路也正常,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就好,老一辈的总是说,这条老街太旧了,容易招惹一些来路不明的人,而门外的快递员她之前也见过,对方来送过五次快递了,只是一次比一次诡异。
丁夏面色有些苍白,没有直接开门,握着门把手,一手握着菜刀,低声往外说:“你放在门口就可以了,我一会出去拿。”
“好,你记得拿。”
门外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快递员应该离开了。
丁夏又从猫眼看出去,又等了一会,确认没人之后,这才打开门,那个快递员已经不在门外,只有地上放着一份包裹。
她拿起来,又迅速看了眼楼道四周,便立刻关上屋门。
这是一份用黑盒包装的包裹,看上去不是很大,也不是很重,方方正正的,而上面并没有寄件人的信息,只写着收件的地址,以及收件人,正常来说,这样的包裹根本不可能寄出,但它不但寄出,还送到收件人手上,这样的包裹最好扔了,不要碰,若是别人,也许会这样做,然而丁夏已经拆开了包裹。
里面只有一部黑色手机,丁夏刚拿在手上的时候,拇指不知道被什么刺了一下,顿时流了血。
手机沾上她的血,从钢化膜的细缝中渗到屏幕里,在不明亮的光线里,透出一丝不祥的暗红色,有种老旧的斑驳感,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手机里有如实质的阴冷,等她再认真看的时候,渗进去的血迹居然不见了,就连她拇指被扎出血的伤口也愈合了,刚才被扎了一下像是她的错觉而已。
但她可以肯定,这不是错觉。
暗着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丁夏看着这一切,心跳越来越快,也感到越来越恐惧,这样的情绪无法压下去,是身体对带来恐惧的事物的本能反应,现在再想丢掉手机已经不可能了,她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握紧手机,像被操纵了一样。
她的注意力落在屏幕上,手机界面很简单,只有一个黑色眼睛图案的直播app。
丁夏并没有碰触,然而应用自动打开了,一连跳出几条血色的通知,看上去每一个字就像用血写的,字的尾端还往下流淌着血迹,她感到了粘腻和潮湿,但翻看手的时候,又很干净,什么都没有沾上,而这些血字带给她一种无法形容的诡邪。
屋里的光线似乎也暗了很多,她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
“天黑得好像有些快……”
温度也似乎降低了,很阴冷,丁夏除了极度恐惧的情绪之外,人还算好,她低回头,看向那些通知。
“你已注册成功,成为恐怖现场的直播摄影师。”
“我们不定时会为你推送直播通知,你必须到达每一个直播现场,完成直播拍摄!”
“直播推送:明天周六深夜十二点,前往西江老街街口车站,搭乘末班公交车前往恐怖现场,完成直播拍摄,拍摄时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结束。”
丁夏一条条通知看完,再进入应用界面,画面幽黑,看久之后,会有种被画面里的什么存在深深凝望,让人后背发凉。
直播画面也很简洁,没有什么功能,唯一可以操作的是可以自由切换已拍摄,或未完成拍摄的两个界面,不过因为她没有进行过直播拍摄,上面什么都没有。
除此之外,这上面没有说明拒绝直播拍摄的后果,仿佛这是一个恶作剧。
来路不明的包裹,一部诡异手机,一个奇怪的直播推送……
但这会是一个恶作剧吗?
这时候,一直紧握着手机的手松开了力度,丁夏顿时把它扔开,没有再碰一下,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手机诡异地被她握在手里,看着手机,她感到了一阵恶寒,又来了,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攥住,那种步步紧逼的恐惧不停在心底里叠加,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丁夏心脏极疼,脸色发白,觉得有什么长了出来。
她顿时跑去洗手间,扯开衣领,左胸上赫然多了一只黑色的眼睛,如同活的一般,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丁夏心理素质再高,也有点发毛。
这是恐怖直播间的诅咒,一旦被诅咒的人,就逃不掉了,只要收到直播推送,就必须完成每一个直播拍摄,但有一点,恐怖现场都是凶邪之地,如果在直播时间内死亡,那就真的死亡,只有活过直播拍摄的结束时间,才能活下来。
直播拍摄的工具就是那部诡异手机,只有它能拍摄出恐怖现场的画面。
丁夏要去,而且不能不去。
不过一想到要去恐怖现场直播拍摄,恐惧的情绪还是无比强烈,其实在昨天之前,她还不至于这样恐惧,然而就在昨天,恐惧感突然加剧。
她患上一种恐惧症,容易受到事物的刺激产生出强烈的恐惧情绪,这是无法控制的特殊病情。丁夏看过很多医生,吃过很多药,都没有用,医生也觉得奇怪,明明她身体各项数据显示很正常,还可能比一般人要强壮,但就是很容易恐惧,而且情绪反应很强烈,这样特殊的恐惧症已经让她身体负荷过大。
现在她只能尝试寻找可以压下恐惧情绪的方法,不过一直没找到,只能靠意志力,丁夏深呼吸一口气,压下一点恐惧的情绪后,这才走出洗手间,顺手将门关上。
现在时间还早,丁夏走到神台前,这里是西北靠墙,是屋里光线最暗的,窗户的光照不到这里,即使屋里打亮了灯,神台时候走也像有一层灰暗。丁夏站在阴影里,低头打亮打火机,豆大的火苗在晃,火光映进她眼睛深处。
丁夏拿起三炷香点燃,别进香炉里,低声说:“保佑我平安回来。”
之后打开手边陈旧的木盒,拿出里面的东西,这是父母失踪之前唯一留下来的物品,一个很小巧的青铜铃,小时候她在爷爷那儿见过,不知祖上传了多少代人,到她这一辈已经有些锈迹斑斑,青漆褪落,也不会响声。
一年前,父母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将它留了下来,没有带着出门,甚至叮嘱她,要是他们没有回来,就让她戴在身上,可以保平安。
丁夏一直在寻找他们,一年过去了,依旧没有半点音信,他们的失踪更像是悄无声息的消失,听上去很邪乎,但只有她记得他们,她问过所有认识父母的人,没有一个人记得,甚至很诧异地问,有这样的人吗?
当时她整个人都如坠冰窟,这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父母,这不是简单的失踪事件,然而她没有半点线索。
丁夏收回心思,将青铜铃戴在脖子上,随即转头看着墙壁上的挂钟,她在等天黑。
天黑后,深夜十一点四十分,丁夏带上诡异手机出门。
这个时候老街一片寂静,夜色是浓稠的黑,没有人在外面,只有零丁几户人家的窗户还亮着灯。
六月的晚风吹过,不是闷热的,反而是凉丝丝的,明明是大热天,夜晚的温度却像冬天一样,阴冷刺骨,这很不寻常,今晚天色也格外的黑沉,像蒙上一层黑幕布。
丁夏望向街口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走在街上,响起的脚步声十分清晰。
她打了个哆嗦,仔细听像是自己的脚步声,再认真听,又像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以前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还不觉得恐怖,今晚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西江老街到了晚上九点后,就开始安静下来,所有店铺都关上,也没有人在深夜时分外出,因为是老街,晚上出门不太安全。
“这里虽然是老街,但以前也不觉得这么阴森。”
“是我受到诡异手机的影响,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问题?”
尤其从路灯下经过的时候,头顶上的灯盏都闪跳了几下,有几盏直接就熄灭了,灯下一黑的瞬间,丁夏心脏咚咚直跳,整条老街更加阴森,街巷里的那些老楼房,一扇扇漆黑的窗户后面,像有无数只眼睛注视着自己,她也不敢四处张望,只是快步往街口走去。
街口的车站不远,大概五十来米左右,这个时间所有停经街口的公交车、巴士、出租车都停运了,四周悄寂,让人产生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好在车站快到了。当她去到车站,已经将近十二点,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人站在车站牌旁。
她定了定神,往前走近两步,发现杵在那里的是街口开棺材店的沈老板,对方不是本地人,人看上去有些微胖,笑起来像个弥勒佛,人畜无害的样子,却又透着几分生意人的精明,他在老街的人缘很好,老街有人死去,都会找沈老板买棺材。
沈老板见到她的时候,眉头一跳,摸了摸兜里的手机,试探地问:“是小夏啊,这么晚,怎么出来了?”
丁夏喉咙发干:“搭车。”
“你不会是……”
两人正说话间,一辆公交车缓缓开了过来,奔丧一样的黑色,有一丝说不出来的诡异,然后停在车站前,前门就在两人面前打开,车上的黑暗涌了出来,时间刚好是十二点。
沈老板咽了一口口水,继续从嘴里生硬地挤出一句:“你不会也是搭这趟末班公交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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