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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曹宪猜测,云山才离开魏王府不久,一群披甲的铁兵就包围了他临时下榻的驿馆,亲自领军而来的是曹丕的亲信、虎豹骑的骑督曹休。这位曹家千里驹见了云山倒是相当客气,远远地俯身下拜,在云山招呼之后才趋步上前,口称“参见将军”, 关平对他的观感极好,微笑道:
“不知道何事居然让文烈兄亲自前来,都是一家人,真是客气。”
曹休在曹操活着的时候一直得不到太大的提拔,尽管曹操对曹休非常信任,但对曹休的认命完全没有往统军大将的方面提拔,他很长时间(从公元190年开始)一直与曹丕同吃同住,后来也不过是当了个骑兵宿卫,直到历史上与刘备争夺汉中的时候他才在曹洪军中担任参军,这十有八九是因为他跟曹丕的牵连实在太深,导致不喜欢曹丕的曹操顺带也懒得用他。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曹丕非常喜欢这个比自己大十岁的族兄,已经将其拔擢为骑都尉,飞黄腾达就在今日。
曹休比云山的年纪大不少,又是曹丕的心腹,但他知道云山的重要意义,也完全不把贵戚的架子,和颜悦色地道:
“云将军仪表不俗,真乃英雄也。
今日风光正好,某请将军围猎,如何?”
冬日已经过去,现在已经是建安十五年的春天,按理说春天万物萌发,不少动物都开始出来觅食,确实适合来一场春蒐,这也是豪族子弟最常见的交流方式。
可曹休这兵甲齐备,完全不像是打猎的模样, 若说趁着打猎把云山直接弄死在郊外还有可能。
毕竟打猎的时候大家箭矢乱飞, 一时失手也是可以预见的。
关平倒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点头道:
“好,本将初到许都,人生地不熟,还请文烈多多关照了。”
曹休的眼中露出一丝敬佩之色,与关平一起上马,关平只带了十几个随从,跟随曹休一起离开许都,径自奔往城外。
在这个节骨眼上叫云山出去打猎也是曹真和司马懿商议之后焦急间能想出来的最好方法。
曹丕在气头上,要是连曹真都不听他的话会让他更气愤,做出更不理智的事情。
两人赶紧一边大张旗鼓调兵,表示要把云山抓了下狱,一边又赶紧通知曹休,让他带着云山去打猎。
我们去了,但是云山不在,慢慢找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趁着这个空档,司马懿赶紧亲自奔赴曹丕府上斡旋, 希望能让曹丕稍稍冷静一下。
曹丕在府中无能狂怒,几乎将面前所有的陈设都打翻在地,他背着手走来走去,时不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让颇有智谋的司马懿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魏王……”
“去,去把云山给我拿下,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魏王啊!”司马懿一脸苦涩,“就算要治坦之的罪,总得有个理由。坦之得胜归来,身心俱疲,又是魏王请他在许都盘桓,他主动交出麾下兵马,这难道不是忠义之士?
若是让他下狱,这该如何与天下人交代?况且现在魏王要做大事,朝中多有不臣,何必在此刻与云山为难?
依臣之见,不如暂先从之,他愿意在朝中做官分明是一件好事啊。”
曹丕的性格一般人确实很难揣测,他很想夺去云山的军权,可在云山表示不思恋军权之后他又非得把军权给云山,就是不愿意让他称心如意。但他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砸了一通东西之后,他已经稍稍缓和下来,之所以如此,其实是等一个台阶下。
司马懿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曹丕的脸色稍稍和缓下来,沉声道:
“哼,孤就是不忿!这云坦之之前就跟子建相善,此番孤当了魏王,他,他居然不思效忠,这让我如何甘心?
他分明是觉得自己擅长用兵,我等无法稍离,这才故意要挟。
哼,国事艰难,他却要安享美人,这让孤如何心甘情愿?”
司马懿非常无语。
他以前只是觉得曹丕一阵一阵的,对朋友还算不错,这也就罢了。
可他是魏王,要继承曹操的遗志,夺取汉家江山,做未来的开国之主。
历来开国之主哪个不是雄才大略,曹丕文武本事差了曹操太远,心胸又极其狭隘喜怒无常,这样的人都能一步步攀上至尊之位,说明所谓的天命也不过如此。
他们曹家能做到的事情,我司马家凭什么不能做?我起码比曹子桓……
司马懿猛地一怔——不对,我都在想些什么啊。
他赶紧垂下头,飞快地道:
“既然坦之不愿统军,不如让他担任中护军……”
“让他当中护军?”曹丕恨不得立刻拍案而起——这可是跟中领军共同统帅禁军的重要位置,交给云山了这还得了。
司马懿苦笑着道:
“子桓!休要如此,坦之好歹也算自己人,而且……而且最近有几件大事,正好不方便子桓出手,尽可以交给他。
这样不至于让他称心如意无所事事,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他能做什么?”曹丕闷声闷气地道,“呃,你说臧霸的事情?”
“不错。”司马懿耐着性子开导这个不太开窍的魏王,“臧霸之事、之前耿纪韦晃的谋反案都要一一处置,如果什么都要魏王亲自过问,对魏王的名节颇为不利,倒不如让云山操持,以后有什么……”
“不错!”
司马懿还没说完,曹丕已经大喜过望猛地一拍手。
甚至,他居然奔到司马懿面前,抱住司马懿的脖子用力摇了摇,晃得司马懿一愣一愣的。
“我,臣,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是仲达知我,还是仲达知我!好,就是如此!就该如此!把云山给我叫回来,我让他!我让他在许都待着!哈哈哈哈哈……”
一个上位者居然会在兴奋之下抱着手下人的脖子晃来晃去……
司马懿属实被曹丕给整不会了,他额上的汗珠不断沁出来,苦笑道:
“魏王满意就好。”
曹丕心情大好,完全没有注意到司马懿的脸色已经难看地颇为怕人。
司马懿之父司马防很讲义气,当年董卓死了天下都在庆祝,只有司马防因为董卓对他不错叹了口气,结果差点被人举报弄死。
这件事让司马懿一直谨慎小心,将种种心思全都藏在心中的最深处,演技也磨练的非常出色,他不断告诫自己,他跟曹丕是好友,应该辅佐曹丕做大事。
可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他,现在的曹氏父子比当年的董卓还要凶恶,他们倒行逆施,将来早晚会落败,我要是因为义气再为他们叹息,说不定会遭到极其恐怖的下场。
人总得给自己留后路,不能像父亲一样讲义气啊。
离开曹丕府,冷风吹得司马懿的头顶汗珠直落,他定定神,本想直接回家,却鬼使神差地询问自己的仆役:
“对了,徐庶住哪来着?
不知道?哦,我就是随便打听打听,没事,回家吧!”
·
关平和曹休在许都城外尽情追逐打猎,心情极好。
曹休一直谨慎地观察着云山,见他神态自若,完全没有半分恐惧,也不知道此人是真的大勇无畏,还是干脆就是一个莽撞汉,完全没有搞清现在的情况。
之前曹丕说过几次夺去云山军权,让曹休接管大事,曹休也有些意动,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大魏还没有彻底杀死这摇摇欲坠的大汉帝国,不管是云山还是曹植都得暂时团结一番,不能随便对他们下手。
他耐心地陪云山打猎,将猎物驱赶到云山附近,完全不争不抢,尽到一个辅助的责任。
中间有几个士兵来给曹休报讯,应该是说曹丕已经消气,曹休这才松了口气,笑吟吟地道:
“天色已晚,不如今晚我来做东,与云将军把盏如何?”
关平笑道:
“某酒量极差,只怕让文烈笑话,今日暂且休息,改日再与文烈一起打猎如何?”
曹休本就是虚让一番,将关平推辞,也没有强求,他让人将猎物装车先给云山送回驿馆,又打马靠近,笑道:
“云将军可知道进来许都发生了一场大事?”
“近来许都的大事太多,我也不知道什么算是大事,求文烈指教。”
“指教不敢。”曹休低声道,“魏王现在心头大患有三,远在汉中、荆州,近在青州徐州,不知我如此说,云将军能想起来了吗?”
汉中的曹植,云山之前私下将军队授予他,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发挥一下作用。
现在曹植自称奉曹操之命讨伐张鲁不能回来奔丧,曹丕一时半会也不敢处置他,也只能不断找人阴阳怪气,试图在道义上给他一些打击。
荆州的对手明面上说的是刘备,其实是指在那边尾大不掉的乐进和埋伏进深山的霍峻。
这个曹丕一时也不好解决。
同时,他身边还有一个大隐患——之前青州兵听说曹操去世,感觉曹丕已经控制不住局面,纷纷逃回老家。
他们的首领臧霸态度暧昧,至今也没有表现出对曹丕完全臣服的迹象。
曹丕的心胸都不能容下云山,更不能容下臧霸,他现在想着力解决此人,又怕自己亲自下手引来内部纷争。
于是,他将此事交给云山处置。
云山不是不想带兵,想一直留在许都吗?
正好,你去跟臧霸好好谈谈,这么简单的任务应该难不倒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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