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三面缘。她噤声不言。而后,她想问更多时,鸡爷答不出来。

    “那三面缘是谁?”

    鸡爷的问灵术厉害,可再厉害,好像在天道前也不算什么。老天爷捂紧秘密,他往死里掰,终于再次掰出两个字:权臣。

    “权臣?你与他只有三面之缘。好,好,如此看来,这是不怎么重要的结果。”鸡爷告诉隐之。她一听,整个人如坠冰窟,心顿时凉了,寒了,化作冰,自发碎了。

    权臣,权臣还能是谁?他人不知,可她明白,这个权臣大概率就是当今国师啊!

    天!她费尽心思活着,只配得见他三面?太荒唐!离谱!她不服。老天爷真是吝啬狠毒!

    “是不重要。”隐之绝望的附和道,心却再一次沉到深渊底,她看不见光。

    “观里来了个活神仙。”鸡爷将话题一转,转到李怀清身上,“早上有只妖精来找他,没找着。”

    “不跟你说。”鸡爷道,“这道场好啊。太好了。”

    她没听清鸡爷在说什么,心思恍恍惚惚的飘远了。

    ——为什么我偏与宋隐没有缘分?

    ——为什么碰到相似的人还是没有缘份?

    ——难道,他的脸就是斩缘利器?为什么?为什么?!

    ——如此不公!这番苦心,也落不到好结局!可是,偏不。我要从老天爷手里抢人!

    ——去他妈的三面缘!

    “还有,狐妖竟然一眼看出我是妖!”鸡爷碎碎念,他神秘兮兮的靠近她,这一句话将她拉了回来。话落,顾隐之吃惊的看着鸡爷:“难道不是,看不出才奇怪?”

    “………哼!”鸡爷修行被贬,自尊被冒犯,他恼的很。

    灶里的火熄了,木窗勾进的寒风特别冰人。尤其是这深山老林里,寒气越发深重。阴阴的云终于被扯出一道光。她出了灶房便往神殿走去。孟书一行人在神像前虔诚诵经,她不好打扰。她站了好一会,才出观回城。

    远山礁石透过结界落进她的眼,恍如数十万恶鬼朝她扑了过来。邪风带寒将她袍子吹的猎猎飘扬。

    曲木幽径却似这人间鬼道。磨人。

    官道宽阔,就是飞沙走石,烟土不断。够幸运的话这里可以有马车路过,那时她可以请车夫带进城。

    今天她比较不幸,正在路上走着,豆大的雨泼了下来。幸运的是,此时恰好身旁有辆马车路过,她飞身一跃,贴在车厢后面,一路贴着车后壁蹭进城。

    车篷挡了些雨,疾驰的车轮带起泥水珠泼进她裙摆,她勾起脚,整个人站在仅一脚宽的车架边。她脸侧车帘子晃啊晃,将车里人的面容给晃了出来。

    帘子被风吹起,他将纱帽取下,露出一头白丝。她一下子认出他。

    “你在这里?”她很吃惊。

    “巧得很。你也在这。”李怀清答道,他翘起腿,倚着背板好不闲适。车帘被不断震开,他在里头定定看她。

    “想进来吗?”他拍拍身边空位,脸上笑容荡漾。

    雨被风吹斜,直扑她后背。她低下头,弯腰重新挨着湿哒哒的车板坐下。他起身掀起后头小帘,往外一瞧:“好大的雨。你可真闲情雅致,这样喜欢淋雨。”

    “雨是雨,神不像神。被雨打湿不要紧,丢了命可活不了了。”她讽笑。

    ——他探出半个头,斜睨顾隐之,“那你可要小心些,现在你就算坐在外头也算坐我的马车。”

    话落,她一下子跳下去。他唤车夫停下。

    “傻鬼头,那你坐这儿。”他指着车夫身旁的位置。她重新跨上马车,“车费各一半。这样我便我不欠你。”

    他回到车内。

    半晌。

    “荒山鬼卒。”他忽然开口道,又开始损她:“你的胆子倒挺大,四处设局。”

    前帘挡去他的眼神,她的身影在帘前忽隐忽现,他继续依在车厢内。而她靠在车架边静静听着:鬼卒便鬼卒呗,谁还不是老天爷的棋子?

    “哟,神气了,都有钱坐马车啦。”她转移话题。他笑而不语。

    “凡是人都是神仙手里的棋子。是非黑白,下棋前,一切就已经安排妥当,不容改变。是这样吗?”顾隐之看着雨,“妖精,就是想要逃离棋盘的棋子。逃了的躲不开五指山。逃不掉的在三界都无处可去………”

    “呀!大白天的别说鬼鬼妖妖的——”车夫不满道:“万一碰到了怎么办?”

    “我们就是肉铺里的肉,任妖宰割!”他骂道:“什么破烂世道!教人活不安宁!”

    他实在忍不住,继续抱怨道:“真复杂,我们平民百姓就是不懂这些神神怪怪。唉,妖鬼当世,日子真不太平。白天好捱,夜里不敢睡。”

    “实在害怕,可请道长收妖。”隐之低声道。

    “妖道比官吏还要妖鬼。”车夫怒极反笑:“官要钱,鬼要命,妖怪拿魂,这叫真正的吃干抹净!”

    风雨不减,雨水打湿了她臂膀。她拉了拉湿哒哒的、黏在身上的衣衫。哎,车外两人受风迎雨,里头那个通身干爽,他依旧倚着背板,闲懒闲懒的。他装作听不见,逃了这沉重话题。

    顾隐之偏不放过李怀清,她将帘子挑起,高声道:“里面的,可听见了?”

    他看向她,答道:“听见了。”

    ——这不?他下凡来了?日夜挣扎在功德与三界太平中间。天庭封了个“司平星君”,也将他一生绑牢。在这不太平世道,司平这快乐神职一不小心间就变作悲催职位:以身平乱,三界万法乱斗都会狠狠碾过他的身体。

    ——没点难处还真不叫历劫,可他不是历劫,是受罚。

    “你如此慈悲,我以为你那夜赶去是为了救银玉书。”李怀清顾冷嘲道。

    闻声,隐之哑然失笑:“奇怪,我自己活着都困难,哪有空去当圣母?”

    马车在风雨中飘摇,车夫勒马将车速降下,他看向远处:“什么是圣母?”

    “就是神仙。”隐之答道。

    “乱世哪有神仙,如果真有神仙,那他们为什么见死不救?任妖横行!”车夫道:“神不神,都是假的!”

    “是这个理。”隐之添油加醋。

    李怀清在里头听的真切,他恨恨的低骂一声:“尖牙利齿,无良鬼头。”

    这话还真叫她听见,她头也不回的大声道:“有良心的鬼可都被阎王捉走了,这叫什么呢?这就叫自投罗网,死路一条。”

    “······”

    他起身猫到她背后,看她耳后如蛇般扭又粘的青丝,看她腮后的水珠不断凝聚,车子一晃,水珠就滴进她脖颈里头,将衣领泡湿。他又提起帘子:“真不进来?”

    她不理。

    他往外探出脑袋,轻轻贴近她耳旁,温柔道:“夺丹修行不长久,若到万劫不复时,后悔也来不及。”

    好一波温情脉脉的威胁。

    “谢了。”她扭头对上他的眼,隐之笑:“也不是每个神仙都值得让人敬仰。既是如此,成魔又如何?不过是站在天道对面。”

    她背对李怀清:“胜者书写历史。神魔同理。”

    话落,他摔帘进了车厢。

    车夫瞧瞧李怀清,又看看顾隐之:“二位是吵架了?”

    “胡说!”两人异口同声道,话落,车夫顾自一笑,“吵吵感情更好。不过,姑娘你都湿了,回去小心些,别得了风寒。”

    ——风寒?就是将其冻在冰层了都能活,这点雨算什么。李怀清弃道。

    ——那也比坐在里面好。隐之想道。

    终于到城门口,车夫将马车停下。李怀清才将伞取出,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打开伞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她还未有什么想法,车夫倒是惊叫道:“·····她淋了一身!”

    顾隐之不以为然:如果她带伞,也不分他。她往檐下走去,李怀清一把将顾隐之提了过来,“过来!”

    他一拉,她跌进伞里。

    顾隐之还未站稳,他伸手一探,轻巧的将她钱袋给拿了过来。李怀清仁慈的很,念雨天赶车不易,便多付了车夫一倍银子。

    车夫喜出望外,他不再说李怀清不好,但好像就觉得他不好,于是,车夫大声道:“大人,小娘子可真硬气!”

    李怀清含笑应了:“何止硬气,还傻。”

    她站在伞下,妈的!

    他要她提药篮,她率先夺回钱袋。顾隐之血亏,李怀清得意的很:“嘴皮子胜我,手段不行呐。”

    ——她一听:我的天!若长留此神在身旁,鬼生何其悲凉,顾隐之心口闷塞。

    他们撑伞前行,无奈伞小了些,他屡次将她拉进,她不肯,最后,伞一歪,大半的伞歪到她这一边。他的宝贝药篮子在她臂间晃,见状,他恐吓道:“提好。如果篮子摔了,你陪我去采药。”

    “又在盘算什么?”

    “没什么。”他似笑非笑:“乱世功臣,我如果收了你,那也算功德。”

    “哟,横竖都不想我活。”

    “何时伤害到你?”

    “那是神仙的心思还在我的镯子上。”她冷笑:“神仙的巧合可都不是巧合,都是紧盯不放的算计。”

    顾隐之特地将手腕亮出,阴红到发紫的朱砂镯在她腕间乱晃,邪气自镯外阵阵滚涌,刺的他头晕眼疼。天!这鬼修傻子还骄傲上了。

    伞柄在他手间一转,水花被甩成一圈珠链。珠链情意绵绵,若不能相互交织,哪能交缠?

    ——雨落地碎裂。

    雨点似乎碎进他心间,雨滴飞旋的剔透流光让他瞬间他一怔。琉璃雨无情,却滋养天地;人间情有情,偏生爱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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