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行撕开巨大的疮疤,陷入过往的血腥里去——

    耳旁有风吹过,隐隐间,她好像又听见了龙婆那一套【至尊论】:“在修真界只有强者才能拥有一切,修行低微的都该死!”“天道不容弱者”。她的言行真像此时此刻的霜雨,冻得人身体连血液都僵。

    灰暗的过往让她感觉窒息,在她说完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后,出门。透气。现在回想,一切经历让她都像旁观者,只是当时在其中,那生死上不能自如的压力逼的她屡死屡不成。

    就如同一个人被困烈火浓烟中想死又不敢死,下方是深渊,外头是烈火,她想逃又不敢逃,要呼救,一张嘴便是滚烫的浓烟朝着嗓子往死里烫!

    于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冥海中,她竭力讨好龙女,设想她能拉自己一把——

    多卑微。

    要面子的顾隐之当然没把自己卑微求饶的一面说出来,也没把自己先找到殷氏做靠山再叛离龙婆这件事说出口。

    她将自己粉饰一番,塑造成一个要强的被迫害的女英雄。

    听到这里,李怀清很难不对她产生怜悯,他给她递来一杯冷酒,她接过。

    “也只有套用人间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安慰你了。”他轻描淡写道。

    “这话和这雨一样冷,倒不如别说。”她答道。她才不需要隔靴挠痒的安慰,还是这种冷冷淡淡的态度,谁稀罕。

    “咦——”李怀清微微一笑,他抓住她的小心思,试探道:“你说过,我不能碰‘荷三娘’的。”

    说着,他又试图去牵起“荷三娘”的手,隐之一把甩开他的手掌,收袖退步就站那儿,默默看着李怀清。他掩笑:“我错了。”

    “不碰。我会一直等你出来的。”

    “你就不怕镯子里的女人是老太婆?万一还是丑八怪呢?”

    “你老?我也很老了。”他捡着话哄她开心:“你丑的话,我也把自己弄丑,这样,我们还是会很般配——”

    ——呵!果然是摘得“渣神”桂冠的男人,哄人时果然加了过度的糖。这样的人一多,世间的糖霜都要涨价啦!

    她躲开李怀清探寻的眼神,直接将话题一转,冷峻道:

    “我最开始学法的时候,我是认同龙婆所说的一切的。在妖域,法力低微的小妖是活不下来。他们不看你修行时间,只在乎输赢。打斗的时候,谁能活谁就赢。如果死的是法力低微的妖精,那只能意味着他该死。”

    “那这些与国师又有什么关系?你见过他?你们认识?”他继续轻描淡写。

    只是他一提起国师,隐之想起宋隐——

    “那是我怕死,我不想死,我还想再见他一面,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他。”隐之补充道:“而且,他是带着我走出妖域的信念。唯一的信念。”

    “你说的这个人就是谢慈?”李怀清问道。

    “谢慈?谢慈是谁?”

    “当朝国师。”

    “不,不是。”顾隐之轻声道。是宋隐。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认为自己太过肯定了,因为谢慈与他太像了,可他们是两个时代的人。或许他们是前生与来世的关系?

    不会吧,老天爷连给他换副长相的时间都没有吗?

    就是这么直接粗暴的将谢慈的长相复印到下一世吗?离了大谱。

    不过,提起国师,她冷硬的心一下子变软了。

    “他叫谢慈?”她下意识重复道。

    “嗯。”他淡淡的应道。眼眸一闪,将她浮在面上的所有心思给捉了进去,一同化进两枚暗影里。他伏在暗处,悄悄的捕捉她一动一行。

    顾隐之察觉他的目光,再一次想转移话题,但发现彼此间已经没什么话可聊。

    她将酒喝完,借着还酒杯的动作打破这一片沉闷。

    正当她要离开时,李怀清追了出来:“鬼头。”

    “怎么?”她温软的回应。

    ——不要再提起他。李怀清在心里闷声怒答,但脸皮又紧绷着,什么也不说。

    她笑:“你有那么多美人,我有一个美男做念想,也不算什么——”

    他被她看穿心思,老脸都在发烫。

    “我可没动情——”他冷硬的解释着,心头又是另一种想法:你看,我都在这陪你,日夜担心你,话里话外竟然连提也不提。

    她的身影一下子闪了出去。消失在石阶上。

    大雨下透后,江河都复活,一切又慢慢恢复正常,一切又悄悄的变化。

    第二年。立春。

    春雨化雪水,脚底的泥地湿润又松软,一锄头下去,带出一条条肥壮的蚯蚓。太阳一晒,一夜之后,野草的尖芽儿一下子铺满地。

    春光甚好,踏青的人多。不过,前来长生门烧香的人更多。他们认为,这算龙王的功德。

    有些人还是对去年年底的旱情非常紧张,他们甚至评价起当朝皇帝的作为。

    “没有开朝的铁腕,没有治国之才,不过一个凡人身躯,却要治这乱世。都说在人间,神妖龙鬼都要依着人皇的命令行事。”古阴殿内,有两香客侃侃而谈。

    “可现在,行不通呐。这功过是非也很难断。要是我是那个位高的,早撂担子跑了。”

    “撂担子?万民都压肩上,撂不得。”

    “身子弱,这担子就朝着身子压下去,到时候,不撂也得撂。”

    他们抛下这两句话后,又匆忙离开。她听习惯了。

    天天有人在背后念叨,她从断断续续的吃瓜中了解到那么一点关于皇帝的线索:男,三十来岁,八十多去世。不同的是,他父亲二十几岁打下江山,而他二十几岁才继的位。

    二十几岁就能打下江山的怕不是魔鬼呢,隐之曾一度觉得这是文客在夸大其词,后来她又去玄紫真人那里再八卦了一番,她才了解到:这真是事实。这就是连妖精都称臣的大帝。

    相比之下,这个连国师府都搞不定的年轻皇帝是才能不及他父亲三分。

    她去殿外溜了一圈,见外头春光明媚,枯树放芽,鸟归巢,花放香,一切看起来美好极了,连脚底的青苔也略显可爱。

    这段日子,她这个虚构的掌门在和长生门的相处中,也不那么剑拔弩张,反倒对彼此都挺客气的。反正大家都是人,还能讲个理儿,自然能相处。

    依门徒的意思是:只要她不争掌门位,他们愿意叫她一声“师叔”。

    不说还好,一提起师叔,顾隐之一下子就想起了孟敬山。又是个死人的故事,唉。

    “叫师叔是不是挺不吉利····”她话还没说完,周围的人一下子跑光。他们不想提起敬山。算了,算是权利牺牲品吧,这种内斗往事听了又生悲凉。

    正当她要回殿时——

    “不好了!真人!不好了!”“北龙门城墙头出事了——”“有人被吊死在墙头!不!不是人!”

    尖声破空!

    她一回头,那一刻,阳光从长生门的大门中泼了进来,一地的灰在光柱里上下翻腾雀跃,看得她失了神,也恍惚。

    玄紫真人急匆匆的从殿后赶来,他锐利的目狠狠的盯向顾隐之。

    这一刻,顾隐之真的是想放声笑,可她控制住了。龙婆,这是你的春天,我发誓,这也会是我的春天,她狠狠的想道。

    他匆忙赶向门口。

    玄紫真人一听那是被钉死挂在北龙门城墙上的几条鲛鱼,整个人还是镇静的,但接着门徒又说道:“他们都被一个金色的、鱼钩子一样的武器给穿透脖子,就这样吊在城墙上。”

    门徒比拟刺穿的动作,唬的众人不禁缩起脖子。

    话落,门徒将鲛鱼尸体抬进,实诚的门徒连钩子也不敢拔,老老实实的将尸体原样搬进长生门。玄紫真人用力拔出钩子,钩子金晃晃,有人脑袋大小,尖头锐利的很,是种肉眼难辨的尖锐。这种钩子,只有大仙楼有。

    这些鲛鱼还穿着黑甲,不过,妖勾子一拔,鲛鱼现形,黑甲就消了。

    玄紫真人以为顾隐之会辩解,哪知她一言不发,默认了自己的“罪行”。她向他们走来,脚步轻快。

    她朝尸体瞥了一眼,哼,本要做一锅麻辣海鲜锅,现在看样子是不行了,只能捉些鱼龟晾晾晒晒,趁着春光好,晒一排鱼干送给殷如卿。

    “传说鲛鱼落泪成珠,你们怎么不帮我捡几颗?”隐之叹道。

    “捡了。捡了。”人群里,一个小门徒急忙奉上自己的荷包,隐之接过,掂了掂重量,还成。她再打开一瞧,咦,麻布荷包里,彩光轮转,黑黑的光耀一起从包袋中迸出,闪耀极了。是黑珍珠。

    “大胆!一个个!非要自讨苦吃!”玄紫真人一声冷喝,吓得门徒气都不敢喘。

    “哪里苦?这珍珠很值钱,拿去送了。你们别急,以后有的是——”顾隐之将荷包还给门徒:“要多少有多少——”

    她大大方方的将黑珍珠相赠,一如当时龙婆送龙肉那样慷慨大方。

    接着,顾隐之又吩咐众人,将鲛鱼尸体剖洗干净后,用斧子剁成块,以长绳穿过鱼身,晒干留用。

    门徒相互观望片刻,应下。

    一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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