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祝神婆的胜利,赤红鸟决定将“洗尘宴”摆在晚上。
这是在一瞬间,赤红鸟意识到,他们分开已经很久。回来的顾隐之,也不一定还是原来的那个人。黑犬妖撞见顾隐之,他一下子蹿上去紧紧抱住隐之——
“屁精跟我说你跳进冥海去找龙王时,我都要吓死了!还好回来了,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顾隐之哪里想到自己会获得大狗子的热情拥抱,她真是受宠若惊。
珊瑚阵中,她被刺死那一刻,大仙楼往幕瞬间全部浮现。她担心她死后他们会不安全;她如此想念李怀清;她甚至还很想再见谢慈一面,好好说再见····
可她也没想到,自己即使在这陌生的一世,她仍然有那么多牵挂。
她将热情的、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当中的黑犬拉开,“放心,我死了谁给你发···月俸。”
——“谁稀罕你的月俸!凡人几个臭钱,还想收买我们的真心不成?傻婆子,不是真心谁会留在这?”赤红鸟默默看着他们,她在心里又是一阵嫌弃。然而转身又为隐之准备“洗尘宴”去。
医馆里还少了个盖头,顾隐之才想着盖头精呢,结果撞上盖头精回来。盖头回来时,还捎上被她打晕拖回来的孟宁。
“他不找到孟书不肯回来,被我打晕了!”盖头精抱怨,“孟书已经失踪了。”
“还有,你能平安回家,真好。”盖头精低叹道。
夜。
赤红鸟点亮长廊里的木雕灯笼,火光将四周温柔的浸染出微微的黄,因此,廊檐在这弱光中若隐若现。而檐外,一轮白月高挂,投下来的白辉将医馆一切勾勒清晰。
院里的古井,古井旁的老杏树,都还在。而廊下的鱼,已经没了。
赤红鸟将宴席准备的非常丰盛,黑犬妖表示顾隐之爱吃烧鸡,于是黄鼠狼愣是将烧鸡给做了出来,当他有模有样的将烧鸡给端出来时,大家都被他手艺给惊到了。
黄鼠狼被油烟泡出一身味,赤红鸟催他去洗澡,他不管不顾,得意洋洋的站在桌前:“知道谁爱你了吗?”
他对顾隐之抛出媚眼,盖头精笑了:“是吗?那我还是喜欢神婆选择野男人。你没心没肺,不适合。”
话落,李怀清才出现。
瞧,这白衫飘飘的模样可太像刚从月宫中下凡落地的,普普通通的白色麻衣都被他的神采染出光辉:这皮囊隐隐透光;这眼神儿,稳、定又灵光齐聚,看的旁人不由自主的心神俱定。
他不是带着光芒出现,可他出现就是自带光芒,让人见之忘俗。
盖头精还记得,她第一次看见李怀清时,她发誓她一定要将这个特别的男人给拐走,嗯嗯,结果,反倒中了他的圈套。
“好看,可太好看了。”盖头精赞赏道,接着,她又在顾隐之耳边低声问道:“和这种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自己像脚底泥。”顾隐之朝她贴耳答道。
“乱说!我在外头的时候,妖界都传疯了!说殷军出现个狠人,只带数十个鬼卒就把新龙王摆平了!太狠了!”盖头精给顾隐之斟酒:“敬一杯,可怕的女人!战神一样的存在····”
——这吹捧算了,如果没有那条金鞭,有谁会帮她?见金鞭如见龙族金印,是金印让所有龙将回归龙王麾下····这一战才赢。
——说到底,在自己没战术又没资源的情况下,失败是必然的。这一次的胜利,都是龙王的功劳。
——而他,为什么会协助顾隐之守护人间又是一个谜。
大家围在一起,似乎要把这些时间段发生的种种事件再一次摆上桌席,无论看得见的或是看不见的都要被拎出来重新溜圈。
酒香醇浓勾人,也不知道是哪家店酿的酒这样香,这些鸡鸭鱼让她恍惚,她现在甚至忘了该在哪里买到这些——
讲真,她选择被李怀清身上的香气弄的迷迷糊糊的。这似有似无的香味,让她不断在脑里搜索:这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味?
“自从那两个凡人走了后,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在操劳,太累了。”
赤红鸟又为李怀清端上素菜,当她热情的帮他拎开瓷盖——
好家伙,一碗生蔬绿了一桌。
黑犬妖爆笑出声,“神仙也不一定吃素的呀!”
黄鼠狼掩嘴:“仙君喜欢酒。”
——走了?小厮走了?李怀清徒弟也走了?顾隐之一惊。
“走了?怎么让他们走了呢?”顾隐之很诧异。
“被他赶走了。”盖头精指向李怀清。
李怀清的手指还在顾隐之头发中摆弄,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李怀清只好做出解释:“没规矩,就赶走了。”
·····
哎,坏计划了!顾隐之无奈的暗叹声。
“这人的面目我已经帮你看清,以后再告诉你。不过,你已经知道他不是普通人?”李怀清迟疑道。
呃,两人的对话瞬间让所有妖精马上安静下来,天!医馆里居然还有故事?
他们纷纷竖起自己耳朵,净心凝听——
“我从龙母回来那一次,我便知道他不是简单的凡人。只是我不明白他是谁的人,要在我身旁当眼线。”顾隐之低声道。
“我伤的这么重,他都不怕,还为我四处寻医,这很奇怪不是么?你们都不见得会帮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样忠诚,不奇怪吗?”顾隐之说出自己的怀疑小厮的第一个原因。
大家听的入神,也不知道怎么反驳隐之。
“一旦起了疑心,后面的信任就不是信任,就是试探。”顾隐之滴酒不沾:“我不喜欢被隐瞒。”
话落,李怀清看了眼顾隐之,后面这半句话,她是说给他听的。
为此,桌席上的气氛一下子陷入尴尬。
李怀清很明显解不了围,黄鼠狼扫了眼这两人,完了,又开始了。于是,他马上转移话题:“你们说的是谁?我来猜猜,是神婆身边的小跑腿?”
“讲他做什么?你们该想想那几个人以后该怎么办!”盖头精哀伤道。
“你说的是谁?谁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就这样办吧,你还想怎么着?”赤红鸟冷笑——
“你们没看见孟书那个脸色!他收剑后看到自己师兄弟的尸体,脸色马上变得跟死人一样!我怎么叫他,他都不答应,呆在尸体身边呆了好长时间,最后,他把剑一扔——”盖头精模拟孟书抛剑的动作:“就这样走了。”
话题成功转移,但气氛更加不对了。果然,黑犬妖听到这话马上叹了口气,为自己再添上酒。
盖头精一回想起孟书的脸色,也很难再开心起来。他用青剑守护人间,而人回报给他的是恨,是怨!这是怎样的残忍!
——更别提现在被捆仙绳绑住的孟宁,和一直在昏迷当中的孟老大。
就问孟书,自己师兄弟都不要了吗?就这样扭头一走,可真洒脱啊——
盖头精非常不理解。
顾隐之一听孟宁的事,马上找出理由离开桌宴:“我去看看他们——”
她刚起身,李怀清忙不迭追了出去。但到诊屋门口时,谁知,赤红鸟端着两碗酒追了出来:“等等!神婆!”
她接过赤红鸟手里的酒,赤红鸟轻声道歉:
“白天是我说多了。我们之间地位不一样,但是!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我们才是一样的。鬼,妖,神,都是人道以外的灵体,身为灵体,有怎么能随便干涉人间呢?所以,我知道我错了。我们喝一杯,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话落,手里的酒她才刚喝一口,剩下的都被李怀清抢去。面对赤红鸟的错额,他道歉:“借一杯酒,我也有好多话想说,没胆子。”
闻声,赤红鸟撇撇嘴,冷哼:“希望仙君是真心有话说,而不是又慌话说——”
这毒嘴!呛的他哑口无言!
赤红鸟款款离去,顾隐之却还沉浸在赤红鸟的话里没走出来,都是灵体?也是有意思的角度。是啊,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之间都是灵体,都是立场不同的又平等的灵体。
有趣!
是啊,不轻易干涉人间道,这何尝不是一种尊重?
诊屋中,孟老大仍然在沉睡。孟宁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他呆呆的看着屋里一切,就算看见顾隐之进屋他仍沉默不语。顾隐之静静看着他,看着他表情从木讷转为平静,从平静中又能探寻到两分无奈,一分暗藏于眼底的不甘与愤恨。
他被捆仙绳死死捆住,无法动弹。李怀清解去他的捆仙绳。
白衫入眼,清尘亦不忍染,他再废也都能看见这神仙似的人物。不过,当孟宁默默看着李怀清,越看越奇怪,甚至越看越熟悉——
怎么这个人和青无观里的神像长这么像?!
这念头一起来,完了,他越看越觉得是观里的神像活了!
孟宁复杂的表情里现在又加上更多迷茫。
顾隐之看他也看的很累,就这千变万化的表情,简直就是微表情大戏。
隐之在他面前蹲下,孟宁静静的望着她:她叫他去送信,他帮她送信,这算逃过一劫还是····她害了他们?
因为那句“布阵”,孟书才用青剑布下青阵,于是,师兄弟死的死,伤的伤——
可青阵下,什么也没发生啊?人间并无风雨,不是么?
——他们像个傻子,被她玩的团团转!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