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啦,你们真的不回去?”姜藜提着行李和李婷红姐她们告别。
“不回,我觉得我爸妈不太想让我回去。”李婷觉得在公社过年也挺自由自在的。
“去年回去过了,今年过年不想回了,张队长说请我们吃年夜饭。”红姐懒得浪费那车费,而且回家过年肯定又要被问为什么工农兵选拔又没被选拔上,太烦。
姜藜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挥挥手和她们告别。
提着行李箱刚走出一大队,运送鱼的卡车经过,姜藜急忙挥手喊停。
卡车司机停了下来,“怎么了?”
“可以送我去公社车站吗?”
“行,上来吧。”卡车司机认识这个女知青,下车帮她把行李提了上去。
姜藜坐在司机旁边都能闻到身后那熏死人的鱼腥味,“天都没亮,你们这么早就送鱼了?”
“得尽快把鱼送到县城去,要不然这些鱼会缺氧死掉,去了县城还要各种检查对账,没有一天的时间忙不下来,当然要早点出发。小姑娘,天还黑着呢,你怎么不让炎朔送你?”
“啊?”姜藜心慌慌,还有些脸红,“和炎队长有什么关系?”
司机没回答,在那哈哈大笑,他可是听说过这个女知青对炎朔那小子有点子意思,经常嘘寒问暖的。
十几分钟后到了车站,姜藜提着行李下车,“谢谢了。”
“没事,以后和炎朔好事将近了别忘记请我喝喜酒。”
“………”姜藜拖着行李赶紧跑。
来到车站,虽然天微微亮,但是客车的车灯已经亮着,姜藜直接顺着灯光上了车。
车上只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姜藜刚坐下,一个女生走了过来收车费。
姜藜翻找着汽车运输票,好奇地抬头看着售票员,“怎么是你?”
彤彤翻了个白眼,“怎么不是我?”
姜藜还以为彤彤早就回家过年去了,“你是售票员?”
听着姜藜质疑不相信的语气,彤彤咳嗽一声,显摆似的靠在椅背上,高高在上的抬起下巴,“我对象是司机,我当售票员不是应该的?”
拿出根短头铅笔给姜藜划票后,彤彤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姜藜抿抿嘴,把行李塞到了座位底下。
渐渐的人多了,司机晔哥大声吼着后面的人,“把行李都往底下塞啊!”
姜藜有两个大包袱,一个塞到了座位底下,另外一个大的塞不进去了。
晔哥狠狠瞪着姜藜,“说的就是你。”
“混账。”姜藜很生气但是又不敢和这凶神恶煞的司机作对,只好把行李抱着放在自己腿上。
“别理那个王八蛋,”旁边的老奶奶让姜藜直接把行李放回地上,“大家都这么放地上,或者你放我座位底下。”
姜藜友好地冲老奶奶笑了笑,“谢谢奶奶,那我放你座位底下吧。”
到了县城转车坐到火车站,到了火车站搭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终于到了自己的城市。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做了一大桌好饭好菜。
姜藜的好心情就在进门这一瞬间立马消失,因为给她开门的是那个油腻的老男人。
“姜藜回来啦,”曾昆接过姜藜的行李,装作不小心地碰了碰姜藜的手指头。
感到恶心的姜藜拿手指头使劲蹭着裤子,恨不得把那层被碰到的皮都蹭下来。
“妈!”姜藜跑去厨房,“我回来了。”
“乖,好好坐着休息,我这顿饭马上就能做完,现在就等你爸爸买完啤酒回来。”
一年没见,女儿果真是黑了不少,“你看你,一点都不白了。”
“在乡下干活哪还白得起来啊,”姜藜给妈妈看自己的手心,“你看,我手上都是茧子。”
诶哟哟,一看到女儿手心这皮肤,姜艳心疼得要命,“赶紧回屋抹雪花膏去。”
姜藜懒得抹,“妈,那个人怎么来我们家了?”
“什么叫那个人?”姜艳笑她不会说话,“人家小昆怕你今天不回来所以特意过来陪陪我和你爸两个长辈。”
“还小昆呢,比我可是大10岁,”姜藜撇嘴,“我不喜欢他,你别想让我和他聊天。”
“怎么,下乡这一年学会顶嘴了?”姜艳瞪她,“我们俩家可是有婚约的。”
“不要和我说这些,”姜藜捂着耳朵,“既然俩家有婚约,干脆你和爸爸嫁过去得了,我不介意。”
“你!”要不是看在姜藜刚回来,姜艳非得好好教育教育女儿。
“女儿回来了?”她爸刚在门口就看到了客厅里突然多出了两个灰扑扑的大包行李。
“爸,我回来了。”姜藜跑出厨房接过老爸的酒。
姜藜把酒放到桌上又回自己房间收拾行李去了,她不想待在客厅,这样可以避免和那个曾昆说话。
“这个毛衣是你买的?”做完饭菜的姜艳推开门进来,一眼看到了姜藜行李中的一件毛衣,那是姜艳没见过的,她可以肯定自己和老伴儿没给女儿寄过这种毛衣。
“我自己织的,妈,好看吗?”姜藜把毛衣展开给妈妈评价。
当初这件毛衣是给炎朔织的,可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出去。
而且这种亲密的东西她也没脸去送,要不然显得自己太上赶着了。
“给你爸织的?”姜艳自说自话,高兴地把老伴儿喊了过来,“看你这女儿多孝顺。”
“………”姜藜眼睁睁看着老爸兴奋地把衣服拿过去试穿,有些尴尬。
“这针法也太蹩脚了,丑。”她爸一边鄙视着一边穿着毛衣在镜子前走来走去,高兴得不行。女儿果真是懂事了,下乡锻炼锻炼就是好。
姜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既然爸爸喜欢就给爸爸好了。
饭桌上,曾昆说着两家的婚事,侧面询问办酒席领证的时间。
姜藜她爸妈自然是觉得越快越好,姜藜不乐意,“我还小,不结婚,就算结婚也只和喜欢的人结,别想打我主意。”
曾昆脸色一变,有些下不来台。
姜藜她爸妈训了女儿几句,转移话题道:“小昆啊,听说你当初也是在杨土公社插队当知青,我女儿也是在那个地方,你们可以多聊聊下乡的经历,也给小藜说说在乡下要注意的事。”
说起这件事曾昆来了精神,开始侃侃而谈,“乡下就那样,又穷又破,知青们睡的是那大通铺,一群人躺在一排排木板上睡觉,那里的人奸诈又抠门——”
“胡说!”姜藜把筷子一搁,没礼貌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气得回房间锁好门,再也不想和这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本来见到一年未见的爸妈是件开心事,可因为曾昆这个人,姜藜在家是过得很不舒坦。
大年初二那天姜藜她爸妈还想带着姜藜去曾家拜年,姜藜把自己锁在房间不肯去。
当天晚上姜艳和老伴儿带着曾家人来自己家吃晚饭,拿出备用钥匙打开女儿的房门,这才发现房间里压根没人,姜藜早就带着行李跑了。而家里的年货,都被姜藜给一扫而空,弄得姜藜她爸妈都没有年货来招待客人,气得老两口脸色铁青。
做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又转了几趟车,姜藜带着几袋子行李推开知青点大门,“我回来啦,我带了瓜子花生,谁要吃。”
“我!”
“我!”
“我我我!”
……
四个没回去的女知青都冲了上来,只有彤彤没动,在那咽着口水看向姜藜的行李。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瓜子花生?”红姐抓了一把放裤兜里,又抓了一把放棉衣口袋里,最后再抓了两把放在手上吃着。
李婷只拿了半把瓜子蹲在院子里磕着,“姜藜,不是说初五回吗?今天才初三啊。”
“我在家待得不愉快,就早早地回来啦,”姜藜拿着小凳子坐在李婷对面,聊了一会儿看到路边有乡亲们经过,挥挥手喊他们过来吃瓜子花生。
慢慢地人越来越多,挤满了整个知青点的小院子。
眼看带过来的所有吃的就要吃完,姜藜偷偷抓了好几把瓜子放在自己棉衣的口袋里,装得满满的。
最后带着两口袋的瓜子花生,姜藜找炎朔去了,
“队长,请你吃瓜子,用我妈妈用盐翻炒过的瓜子,可香了。还有花生是我妈妈翻炒的奶香味花生,特好吃。”
“谢谢。”炎朔从她摊开的手心里象征性地拿了几颗花生,用手指头搓了下直接搓去花生壳。
哇~姜藜笑着看向他,这人怎么吃花生的动作都这么帅~
被她那花痴的眼神看着,炎朔也不是个傻子不可能看不到,
“还有事?”
“啊,没有,没有,”姜藜把两个口袋里的瓜子花生都放在了炎朔正在刨木头的长板凳上,傻笑几声跑开。
回到知青点姜藜一推开门,宿舍里彤彤和几个女生吓了一跳立马弹开。
“你们在翻我的东西?”姜藜看到了地上被打开的行李。而李婷和红姐不在这儿,不知道去哪儿了。
彤彤有些懊恼,她以为姜藜不会这么快回来,谁知道她走路都没个声响,“就是看一看,怎么,难道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是小偷吗?”姜藜瞪她,“私自翻我的东西,你们就是小偷!”
姜藜蹲下去检查自己的包,里面整整齐齐叠好的衣服都被翻烂了,那件妈妈给织好的白色毛衣上也有了几个脏脏的手爪印。
姜藜赶紧拿着毛衣去外面洗,抬着一箩筐萝卜回来的李婷和红姐知道她被欺负了,气得把萝卜一扔就去找彤彤算账。火气一上来,两边直接打了起来。
姜藜不是个打架的好手,被彤彤扯着辫子动弹不得,李婷看到了直接反手使劲拽着彤彤的头发,彤彤吃痛地松开手,姜藜直接伸手想去扯彤彤的辫子,又被彤彤踹了一脚在肚子上。
吃痛的姜藜忍着泪水扑上去揍她,挠花了对方的脸。
等到隔壁几个男知青过来拉架,除了红姐毫发无损,其余人一个个脸上脖子上都是伤。
“蹲马步。”炎朔把所有打架的弄去小会场,让她们靠着墙站成一排蹲马步,他不说停就不能停。
姜藜委屈地直掉眼泪,而那些无所事事的几个男知青蹲在她们面前看热闹。
“队长,她们几个偷懒,”刘鸭子指着动作不规范的几个女同志哈哈大笑。
这些女同志恨不得把那些看好戏的男同志给痛扁一顿,一个个咬牙切齿地蹲了2个小时后,炎朔终于放过了她们。
姜藜和李婷瘫坐在地上,感觉两条腿要废了。
彤彤捶了捶自己的腿,恨炎朔恨得牙痒痒。
正当彤彤她们准备离开,炎朔又叫住了她们。
“乱翻别人行李的是哪几个,站出来。”
那几个翻姜藜行李的人互相对视一眼,因为惧怕炎朔这个大队长,老老实实地站了出来。
“去一二大队交汇的那几亩地里打眼,打完了再回来。”炎朔的惩罚不算重,就是有些累,所以彤彤她们的小队长也没给她们求情。
“炎队长,下午一点公社还有一趟车要出,我现在是公社的客车售票员,不能耽误正事。”彤彤不信他竟然真的敢这么对自己。她对象可是公社唯一的客车司机,敢和司机作对,以后是不想过好日子了?
姜藜撇嘴,售票员了不起啊。
“你除了是售票员,还是我们大队的知识青年,你在一大队一天,我就能做你一天的主。”炎朔根本不听她的。
“炎队长,耽误了出车,我倒想看看你能担得了这个责任吗?”
“你会看到的。”炎朔把会场的打眼农具扔在她面前,态度一点也不客气。
彤彤一张脸气得通红,忍受着屈辱捡起地上的打眼农具和旁边两个伙伴走着去了地里。
当天晚上下班后的司机晔哥直接开着客车来找炎朔放狠话,“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凡是你们大队的人,想要再搭我的车传递东西去县城,那是不可能的了。”
“这……”一大队的人议论纷纷,心中埋怨起炎朔来。
每次村里的人要捎个什么东西给县城的亲人,或者是县城的人想捎东西给公社的亲人,在人特别忙抽不开身的时候,只能通过这客车司机把东西给帮忙捎过去。
“我们不是不给钱,你凭什么不让捎?”姜藜大声指责他。
“载客是我的责任,捎东西可不是我的责任。”敢欺负自己对象,自己的脸还往哪里搁?晔哥呸了一声,以后别说捎东西了,就算是姜藜,也别想轻易上车。
对象来了这么一出,极大地满足了彤彤的虚荣心。
“你刚才叫我什么?再说一次?”炎朔松开手,手中的锄头倒地。
看着炎朔这小子要拉车门上来,吓得晔哥立马锁好客车的大门和驾驶座这一侧的车门。
‘唰’的一声,晔哥回头一看,车窗玻璃被炎朔给推开,对方一副要跳进来揍自己的样子,惊得晔哥赶紧开着车扬长而去。
“………”彤彤突然觉得丢死人了。
姜藜和李婷跳了起来,崇拜地看着炎朔。可是,大队的人在那议论着谈论着,心中都不太高兴,公社的人都知道就算不巴结主任们也要巴结这客车司机,要不然以后日子不好过。
过了几天老张去公社想给县城的小外孙送自家腌制好的半边鸡,
“小晔,帮我捎到车站去,车站会有人接。”老张把半边鸡放在车上,给了一分钱。
晔哥使使眼色,彤彤把鸡扔了过去,“客车规定,不能捎东西,除非你老人家自己搭车过去。”
自己坐车送过去一去一回费时间不说,来回车费都得2毛3分钱,老张自然不愿意,“小晔,炎队长得罪你那是他的事,总不能算在我们身上,你也别太仗势。”
好歹也是个小队长,老张受不了司机这脾气。
“上不上车?”晔哥凶他。
“老子大队里还有事,上车不浪费时间?”张队长呛他。
“爱上不上,不上拉倒。”晔哥呸了一声直接关上门开走,车门都差点夹到老张的脚。
“你给我等着!”老张追在车屁股后头骂,随即去找司机班的班长投诉。
人家班长也无奈,“公社车队除了我和一个开卡车的,就他小晔有驾驶证,还是副五级,我能怎么办?要不你去县城投诉,让人家再调过来一个有证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要是有那本事还受你们这鸟气?”张队长骂骂咧咧地拎着半边鸡回到家,气都要气死了。
连着两个月大队的人想去捎东西都没法,大队里开始怨声载道,很多人在背地里议论着炎朔,希望炎朔能去给人家道个歉服个软。
姜藜不服气,接连几天去找那什么司机班班长投诉。
这天,晔哥当着姜藜的面撕碎了她的投诉信,“老子今天告诉你,在这公社搭车出行就得听我的。”
将撕碎的投诉信一把扔在姜藜脸上,晔哥伸出手指头去戳姜藜额头,“你什么表情?不服气?”
看到姜藜被自己对象欺负,彤彤十分得意。
被这司机戳着脑门戳得步步后退,姜藜眼泪都出来了,要不是心里掂量着打不过对方这肥硕的身躯,她早就还手了。
被逼得步步后退的姜藜脚后跟碰到了门槛,站立不稳直接向后倒去,却被人一把扶起。
扶起姜藜的炎朔脸色很难看,前一秒还十分嚣张的司机缩回了自己的手,稍微紧张地后退了几步。
炎朔等姜藜站稳,直接掐着司机的脖子一路掐着推到墙上。
司机动弹不得,姜藜见状赶紧冲上去拿着一旁的算盘去狠狠敲那司机的手,“让你戳我!让你戳!手痒痒是不是?让你戳!”
“………”炎朔吃惊地微微睁大眼,没想到姜藜也有这么‘凶’的一面。
等姜藜出完气,炎朔才松手狠狠一推,把人给推倒在地。
“炎朔啊,有事?”旁边办公室里面敞开着大门一直没理会这些事的班长抬起头来,示意炎朔进来。
“之前您说的事我考虑过了。”炎朔把自己的证拿了出来。这两个月,他已经将大队的事都交接好了。
班长意外地挑挑眉,“终于想通了?”
俩人好像在说谜语,办公室外头偷听的彤彤和姜藜都没听懂,反倒是晔哥看到自己师父和炎朔关系这么好而吃了一惊,他有些不好的预感,正想说些什么,只见班长拍拍炎朔的肩,“明天就来工作,我待会儿让小晔把车钥匙交出来。”
“……”晔哥不敢相信地瘫坐在椅子上,“师父,我——”
“不用说了,从明天开始你先去汽修车间学习。”
“师父!”晔哥直接跪下扯着师父的棉衣袖子,他当初被调来这县城,没人肯收他,是这公社的班长好心收自己为学徒,他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稳了,没想到……
彤彤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对象竟然从一个司机变成了汽修的学徒,惊慌失措了几秒后决定尽快踹掉这个对象。
炎朔没理会发怔的司机,把驾驶证留在了班长那里就出来了,出来看到走廊上探出脑袋想偷看的姜藜,一把将她脑袋推了出去,“回去。”
“哦。”姜藜亦步亦趋地跟在炎朔身后,路过彤彤的时候嚣张地对她做了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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