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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河内郡的官道上,一行人拖着夕阳的背影慢慢往前走,那领头之人是石遵。说是以他为首却也奇怪,军士簇拥在其侧,寸步不离,石遵名为首领,实则囚徒。

    行至一处驿站,石遵想下马歇息,没过多久。便有一个军士喝道:“彭城王快点起身,吾等还要赶去复命。”

    “大胆!”跟随在石遵旁边的孟准怒斥道,“若非主上圣躬不和,你们这些宵小岂可放肆。张豺,逞一时之威,不使他们父子二人相见,已有悖逆之举。彭城王千乘之遵,乃当今太子的兄长,奉旨劳军,吾奉劝诸位,为自身计,当善待我王。”

    却见一护送将军上前,满脸堆笑道:“原是孟大人,我手下的士兵不知轻重,还望海涵。”

    “将军,张大人叫我们……”那一士兵还欲争辩。

    却见那将军忽的打他一个巴掌,怒斥道:“张豺只叫我们礼送石遵,你小子是要陷张将军于不仁不义,乱按一个苛待宗室的罪名。”

    说完将军伏身,小心扶起石遵欲起。说话间只见从东北方向烟尘四起,旌旗飞扬。只见来人穿的五色细铠,执以黑槊,原是邺城来的使者。

    那使者高举诏书,握住缰绳,喊道:“彭城王石遵听宣,陛下有诏。”

    “臣接诏。”石遵径直跪下。

    “新皇诏命:彭城王石遵乃朕之兄长,如今先皇驾崩,朕初继位,皇极初建,尽理实难,辅政之重,未敢轻授。特命石遵、石鉴为左右丞相,回都辅政,辅弼大赵。”

    护送的军士听罢,齐齐跪下,“臣等恭贺彭城王,居丞相之职。”军士齐呼道。

    石遵缓缓起身,欲从使者儿接过诏书,未有称谢。使者也是惊讶,却也无法,只把诏书递给他。

    “父皇,为何驾崩?”石遵低沉的问道。

    那使者只无奈的说道:“先皇圣躬违和已非旬日,我等做臣子的,只能顺应天命。”

    “天命吗?”石遵紧紧握住诏书道,“孤,那日到邺城,意欲拜见父皇,被宫中之人阻拦,说道父皇偶染风寒,不日痊愈。张豺大人特遣宫中禁卫三万,遣我去关右劳军,何以至此。”

    使者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

    股肱孟准见情势微妙,忙劝谏道:“使者稍待,我王哀情恳切,口不择言,万望赎罪。”

    孟准示意手下军士,赶紧送使者回营帐歇息。

    “大王,大王。”孟准劝道,“如今切莫做口舌之争,诏命让大王回都辅政,臣窃以为不可。”

    “石韫有言,再三嘱咐我,切莫回去,孤岂能不知。然,孤身为先皇之子,这中州大地皆为赵境,让我投晋室亦或是慕容燕国,孤万万无此念想。”

    “彭城王,现如今主上冲幼,先帝本就属意大王辅佐石世,可如今石世孤立无援,内有刘后淫乱内廷,外有张豺干政。圣上欲做先汉昭帝,然朝臣尽皆王莽、曹操之流,恐有献帝之祸。望大王舍忠君孝悌之虚名,举义兵,全社稷之业,存神器之重,保我赵国江山啊。”

    “保我赵国江山。”石遵喃喃自语道。

    “孤手上无寸兵可用,何以为凭。”石遵叹息道。

    孟准小心提醒他道:“彭城王,石韫让你去找石闵的手札。如今他手上可是有数万乞活大军,若能以此为凭。”

    此时石遵对起事一事心中还是拿不定主意。这时孟准走到大帐门处,说道:“来人啊,不要躲了。”孟准只对大帐外的人说道。

    只见那护送的龙腾中郎将,掀开帐门进来,只和孟准并肩站立。原来孟准早前已暗中和他勾连,如今又分析形势,以从龙之功诱之。那中郎将原也是那日被尽屠戮的龙腾禁卫,只因换防之故,未轮到其当班。慑于张豺威势便屈服于他供其驱使。那人也是刀头舔血之人,甚觉有理,于是对帐外喊道:“众将过来”。营帐一众参将齐齐下跪。那人领头拜道:“臣愿率所属卫队,为大王所驱使。”

    看押的随从见状亦高喊道:“愿为大王所驱使。”

    石遵不由的大喜道:“军心可用,孤定待大家不薄。若再有外力,大事可定矣。”

    孟准见此说道:“大王,如今赵国新主登基,国中不稳,强臣悍将在平梁犊之乱后,尚在班师途中,臣自请为使臣,为大王联络。”

    “姚弋仲、蒲洪、石闵,皆悍将也,若能得这几人之力,赵国天下当在我说。孤命你为全权特使,卫队向李城出发,和我赵国讨逆大军汇师,共讨国贼。”

    “臣领命。”

    孟准跪下,久久不起身,许久说道:“大王,自古举大事者当宰牛羊以祭上天,歃血以盟誓,今大王欲行大事当尽弃旁念,属下愿和众将士与大王盟誓共同举义。”

    帐下众将齐声道:“吾等愿往。”

    石遵此时忙俯身欲扶孟准,意欲开口,只见石遵刚一触及孟准,孟准立马起身,喊道:“来人,请邺城来使,祭旗。”

    只见众人拖着邺城来使过来,那来使看到石遵忙哭喊道:“彭城王救我。”

    石遵身子探出去,手刚一伸出来却径自被孟准挡在身前,孟准振臂喊道:“拖下去!”

    此时在邺宫的金华殿内,虽是满殿的缟素,然深宫之内却不时传来阵阵娇羞之声。

    “啊啊,张太保真是威武。”刘后娇羞道,“你可是床第皇上。”

    “安定公主,十年之期不能忘,在下已然不减当年,哈哈。”张豺抚摸其寸寸如雪肌肤新,肆意的大笑。

    在曾经石虎的御榻上,张豺和刘后肆无顾忌的大行云雨之事,流苏帐内度春晓,夜夜笙歌留恋往返。行至意兴正浓之际,却见杨环匆匆而来。慌忙禀道:“司空李农有异动。”

    邺城内外众臣皆怨朝政皆被刘后张豺一党所把持,可惜势单力薄,敢怒不敢言。如中书令:刘群,中书侍郎:卢谌等,本就是故晋侍中刘琨后人、幕僚,幸得石虎收留,苟全性命,岂有他念。

    但是司空李农却不想坐以待毙,历世三朝,南征北战,征伐有功,于汉人乞活军中亦有根基,和石闵乃是汉人在赵军之中的汉将双壁。张豺只是因刘后,也就是前刘曜幼女,安定公主之故,添列高位,其人量小性骄,不能容人,又广树私恩,李农甚为不平。

    最近他频频入赵帝石世寝宫,以前代匈奴冒顿单于之事言于赵皇,期冀能扫除奸佞,废掉张豺,独掌皇权。可惜石世到底年幼,未有主意,加之被刘后掌控甚严未能成行。

    李农又暗自联络石遵的母后郑樱桃,欲以外联赵国大军,内结诸宫室之人,行清君侧之事,以迎石遵。

    李农虽做事周详,然邺宫之中,皆是张豺刘后之耳目,已经有所查觉。

    “又是李农,我听到他都烦死了。”刘后在榻上好不气恼,“张太保,赶紧让他滚,有多远滚多远。”

    张豺,一手从刘后胸膛抚过,“刘后,此人三世老臣,不好骤然杀之,窃容我细细思量。”

    刘后只自顾穿衣,说道:“张太保虽然辛苦了,但这件事就还是拜托张太保了。”

    张豺想了一会儿,如今邺都之中,与李农向抗衡者唯有张举,许其高官显爵当能行之,料定,说道:“杨总管,速传张太尉进宫议事。”

    这一夜,李农独自安坐在于府中,夜已深沉,如今赵国危机四伏,朝政混乱。李农只顾着独自自斟自饮。

    “父亲,今日时候已不早了,该早些歇息了。”少子前来问安。

    “如何能睡得着,如今内有奸臣作乱,外有敌国虎视眈眈,吾曾都督幽州诸军事,我所患者,乃慕容燕国。其军民上下齐心,主阴臣贤,不可小觑。”随即叹了一口气道,“前些年,其四境之外皆已平定,北境诸夷已经俱听慕容家的号令,其志非小也。”

    少公子只劝慰道:“父亲,燕国先主去岁新丧,照理国中逢此变故。国丧之际,内政当是混乱,非有个三年五载不能理清,父亲多虑了吧。”

    “你未曾与之交手,有此之说为父不怪你。但是,你看如今赵国的北境如此安静,先主虽丧,其国平静如常,太可怕了。父亲频频在梦里惊醒,像是这慕容家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咱们呢。”

    “李大人,府外有人求见”说话间一仆役进屋躬身作揖道。

    李农的少子顺口说道:“速叫那人进来。”

    仆役却是站立在那边不动,身子却也不起。李农的少子却有些恼怒,刚欲上前训斥,李农忙制止他,让少子暂且退下。

    “老仆,少子无知,莫怪,如今邺城之内诸多事端,人人自危,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老仆神色紧张,凑前道:“大人,那人让我给您带个话,须到府外一迎。”

    李农却有些愠怒道:“夤夜到此,我已许他进来,何故大费周章。”

    “那人已知大人有此一说,特命小人将此物请大人一览。”只见仆役拿出一个翠玉攒金花簪,其后缀了一个红色宝石形如樱桃。李农只扫了一眼,大惊,原是郑太妃。

    李农忙随仆役出府,只见两辆亮暗色乌篷车停于李农府院门口,李农悄悄上前,果是郑樱桃:郑太妃。李农忙欲行礼,却见其后又探出一个人来,却是张举。

    李农还未回过神来,张举说道:“李大人,如今都中凶险,张豺已有弑杀你心,今夜他遣人征询我意,意欲杀你,许乞活军之兵权予我。我表面答应,暗中联系郑太妃商量。如今邺城你是不能待了,你今夜就出城以全性命。”

    李农大惊道:“这赵国天下之大,吾该往何处。”

    “李司空,如今广宗城内尚有数万乞活军,此乃吾之太尉印玺,有调兵之权,司空可往。”说完,张举拔随身的印玺给他。

    李农小心的接过,不安的说道:“吾将出,卿与太妃如何自安?”

    “李爱卿,张豺鼠辈,只当我们人质在手,必不敢加害,吾已传书给我儿子石遵,他自当引军而还,到时与卿内外联手,社稷可定。”郑樱桃握着李农的手道,“你声势愈大,吾辈愈安,快走吧。”

    “既如此,臣谢过太妃,太尉了”。说完李农匆匆登上后面的马车,消失在邺城的空蒙的夜色之中。

    燕国徒河

    “段先来了。”这几日段先的孕肚越发的阴显了,慕容霸频频望段先住处走动,心疼不已,“那王后派给的小敏还好用吗?”

    “燕王赏赐,当笑纳。”段先堆出一丝笑意。

    “王后必没安好心,我见她与都中之人来往,岂不知她是王后安排在我们身边的习作。”

    “慕容霸,乱世之中,你我皆是水中浮萍,儿女情长俱为小矣。妾得遇君已是厚爱,岂敢再有妄念。”

    慕容霸不平的说道:“可惜就委屈你了,还要看人颜色。”

    “这点算什么,我看她手脚尚算勤快,也无甚坏心思。若能真心待之,引以为援也未尝不可啊。”段先在牵着慕容霸的手说道,“我已嫁与你为妻,已是大喜过望,自古有情人多离难。你知那汉光武帝之故事吗?‘仕宦当作执金吾’”

    慕容霸笑道:“‘娶妻当得阴丽华’,我已娶到你,比之光武更为幸甚。”

    段先追问道:“若时移世易,为之奈何?”

    慕容霸抚摸着段先的孕肚,“怎么会呢,我若负你,让你腹中的小家伙生出来就劈了我。”

    “胡说,什么劈不劈的。”段先忙止住慕容霸的嘴唇,随即转变神色却有些撒娇的习气,抚着慕容霸的手说道:“我看,这次随小敏来的可足浑安对你颇为着迷,问东问西,还借故让你教她骑马,我看啊,她对你是意有所属。”

    慕容霸轻轻的松开她的手道:“你和小姑娘计较什么。于她只是看在王兄面上,只有亲善之意,未有它念。”

    “将军,府外高弼欲求见,说是有赵国有巨变。”这时小敏入室内禀报。

    “哦,是吗。赵国之变已非数日,有能什么变故呢?”慕容霸对小敏素无好感,语多讥讽。

    小敏只庄重的说道:“将军,君王崩,江山易,当为巨变。”

    “赵国皇帝死了。”慕容霸闻听此言心里也一惊。

    段先听闻此言,也知军情急迫,忙道:“慕容霸,快去吧,小敏当尽力。”说完朝小敏深深的望去。。

    小敏也恭敬道说到:“将军毋忧,我知本分乃侍奉夫人,与他无念。”

    “你知本分甚好。”慕容霸说完,亲了段先的额头,向正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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