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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蓟城邓桓参军鹿勃早,引安乐之军入蓟城。刚到城门口,只见幽州刺史王午已在此等候。邓桓见到他恍如劫后余生,只下马,快步而去,紧紧的握住他,感慨道:“想不到今日还能见到故人。”
王午只脸色略一沉重,说道:“此处不是谈话之地,还请将军往我府上一会,请。”
席间,邓桓举杯向在坐的王午及其弟弟王佗,之前留守的沐坚贺道:“今我赵国,北境所赖,皆在蓟城。自本将入蓟城以来,但见其城墙高耸,甲士齐备,当集我两军之力,戮力同心,共击燕军于这蓟城之下,扬我赵国军威。”
“来。”邓恒只举起杯中酒,向在坐众人举杯道,“末将不才,愿为我军前驱,保我赵境。”
王午看向邓桓及众人,只苦涩的笑道:“来来,我们先干了邓将军这杯酒。”
说完众人一饮而尽,王午遣人将邺城书信奉给邓恒。邓恒只匆匆阅过,拍案而起,惊呼道:“王大人去,这这,邺城怎会下如此召令。”
“邓将军,我也是于昨日才收到召令,赵帝又要抽调我蓟城之兵南下,这北境重镇若无你安乐之军几成空城。”
邓恒长叹道:“赵帝,赵帝怎会如此糊涂,蓟城一失门户洞开,我赵国当万劫不复。”
王午看向了在坐一旁的沐坚,沐坚会意,只上前道:“前者石冲领军南下,征讨失败,石闵悉数坑杀我幽州之军,如今,唉。”沐坚长叹一口气说道,“邺城之兵皆是石闵的部下,只有我幽州之兵多因是先前本坑杀之兵的故旧亲朋,赵帝才意欲调兵入都。”
王佗也叹道:“想那石虎一世威名,如今他的不肖子孙尽如此不堪,仰人鼻息。君臣相顾不知所归,及至封官许愿,以安权臣之心,身边却无一可托付之人何其可悲。”
王午说道:“如今邺城中石氏众人,如中领军石成、侍中石启、前河东太守石晖等人已致密信给我,相约借幽州之兵予他,陛下也已手召给我。加官进爵自是不在话下,又威胁道如若不调兵南下,邺城亲族几欲成为人质。赵军之中龙骧将军孙伏都、刘铢等也蠢蠢欲动。邓恒,如此蓟城之事,已无可转圜。”
邓恒叹道:“真是天亡我赵国啊。”
席间,忽一军士来报,王午匆匆览过。面色凝重,看向众将士。
“燕军尽破我卢龙塞,蠮螉塞,北部屏障尽失,燕军三路大军汇合,已尽收我安乐、北平之地。如今正在这两地休整。前锋慕容霸军已经整军出发,不日将到达我无终之地,距离蓟城只数日之遥。”
众人传阅军报,都神情严峻。
邓恒疑惑道:“燕军战马天下无双,然此次进兵神速恐……”
沐坚苦笑一声,“人心,天命皆不在我赵国。如今赵国国势日衰,国人脱田逃籍者不可胜计,幽州之民早就人心思燕了。”
王午其弟王佗言道:“可知那慕容霸之妻段氏,我听闻从邺城来的人说道。如今赵国都中段氏故人段勤父子往绛幕,段龛出奔到广固,恐有异动?”
“广固?”邓恒却是思索,突然惊道:“可是青州广固?”
“该是此地?!”
“众将在军中资历尚浅,岂知那广固之地向来不“固”。”
众人不解,问道:“却是为何?”
“我赵国先皇石虎还是中山公之时率领步骑四万击安东将军曹嶷,青州郡县多降之,然只一坚城未下,就是广固。石虎历多日方克,曹嶷出降,送襄国杀之,坑杀其民众二万户。只留了男女七百口。段部此举当时,当是借广固之民,反叛我赵国。”
邓恒部将鹿勃早说道:“若段部叛我,当定与燕军勾连,慕容霸之妻本就是段氏故人,当以为外援。”
“如今之情势,我赵军已然势不能守,这赵国的江山,就是被这些心怀二心的异族所趁,恨我皇不能杀尽段氏族人。”
王午说道:“何止是段部?如今赵国四海之内群雄并起,四夷称雄。姚弋仲、蒲洪与石祗已据襄国,我赵国已然大乱,谁管这幽州之事。”
“如此,将这几千军士送往南下,其他人等尽安天命吧。”
夜已深沉,邺城正门中阳门城楼之上,守备正在巡逻。只见城墙下面有一队行人正在接近。城墙之上守备分外警觉,喊道:“下面何人,深夜到此有何事?”
前面领头的一个人穿着浑身残破的衣服,满脸风尘,大声说道:“我们乃幽州来的流民,只因那燕军南下,我等皆失家园不得已,到邺城来投亲靠友,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一守卫嘟囔道:“大人,最近北边来的人不少啊。”
城门令使唤那个守卫,“你下去查一下,可有兵器甲胄。”
“是。”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那守卫上楼回禀:“未见携带兵器。”
城门对守城军士喊道:“放行。”
“遵命。”
旁边有一人疑惑不解问道:“大人,如今四境流民入邺城者众,只查未携带兵器甲胄是否有所疏漏?”
城门令说道:“你还不知道,我们的石大将军这不是想收拢人心吗。言道:各族百姓尽皆我赵国臣民,如今四境交兵不止,若有一线生机当还是许人家一条生路。”
“生路?”一上了年纪的军士笑道,“自古胡汉不两立,我赵国汉人有今日之势全凭我们这些老兄弟们一刀一箭得来的。想当年我汉人势弱之时只能结坞堡而自守,幸得有石闵大将军方使我汉族军民奋发自立。”
正说话间,有人看到巡查的将领前来,忙道:“散了,散了。”
入城之后,那队流民径自往邺城的深处,越过了几个路口,往一处偏僻居所而去。
“流民”在一个窗棂破败,墙倒楼歪的府院前停下。为首的那人,轻轻敲了数下房门,不多时一门人从房里探头出来,问道:“诸位找谁?”
“烦请向里面通禀一声,幽州有故人前来。”
“诸位稍待。”
只过了一会儿,那门人开启房门,邀请那些人进入此地。
此时,暗伏在对面一个破败门店里的细作,洞悉这着这里的一切。
“快,快向韦大人禀报。”
“是。”
一个黑影从屋后闪过,消失在这夜色的街道内。
此处荒废的庭院外面看着是平平无奇,那幽州的“流民”跟着那门人穿过三间门厅,走过两三处偏门,通过一个暗门。却见里面是却是一处空旷的场地,足可以容纳上千人。旁边的人打铁,生炉子,“铛铛”铁星四溢,正在连夜打造兵器。
只见在庭院中央,一人出迎,忙邀那“流民”头领往正堂一聚。
正堂上,只见堂中三人分列而坐。
那人进堂,拱手道:“属下,奉太守之命,前来报到。”
旁边一人忙道:“来,快坐下,奉茶。”
随即转向那两人说道,“终于最后一批人员到了,如今只待时机成熟,便能一举成事。”
中间那一人说道:“石成,石晖,我们石氏宗族已经到此境地,如不再发奋振作,恐江山落入外族人之手。”
中领军石成对着堂上的石启说道:“石侍中,如今陛下石鉴软弱无能,上次宫闱之变,为了苟全性命,竟杀其弟乐平王石苞以平石闵之怒,此等子孙不配位尊九五,臣请石侍中令择贤主居之。”
“石成,现在就议帝位还为时尚早,如今四夷八荒虎视眈眈,我赵国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我意,待功成之后,再择贤者也不迟。”
前河东太守石晖也道:“如今石鉴召令不出皇宫,邺城之内尽皆石闵党羽,有他没他有甚区别。”
“哈哈。”众人也是一阵嘲笑。
“诸位大臣,末将还有一事想禀,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石启说道:“这边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列位大人,末将知道如今邺城之内情势紧张,然幽州之地边关亦是吃紧,燕军如今已下安乐,距离蓟城咫尺之遥若如蓟城一失,则北境门户洞开,如此情势,恕难意料。”
中领军石成之前做镇远将军之时与燕军交过手,知道那人所言非虚,也向座中二位进言:“此人所言也是实情。燕军素来就有南下之心,今年来更是厉兵秣马,广聚粮草,吾恐此番南下终非癣疥之疾,吾等甚为留意。”
石启却是不以为意,“晋军,凉州军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皆被我赵军击退,我看这次,中领军忧虑过甚了吧。”
石成却是心忧,“燕国君臣终非昏聩颟顸之辈,我觉着这蓟城才是他们的第一步。”随即便看向来人说道,“燕国来犯毕竟为远忧,然肘腋之祸近在眼前,如今邺城之中皆是石闵的兵马,吾等已难以信任邺城部卒,不得已引尔等入邺,你们稍歇几日,尔等有大用。扫除石闵之患当在这几日。”
“大人既然如此之说,末将自然领命。”
正在说话之间,前面的门人突然冲进来,向众人说道:“列位大人,快快回避,前面巡查的军士敲门,被我支应过去了。但我观那些人不像是无心之举。此处僻静又破败,荒芜人烟已久,老奴恐此地已被汉人察觉,还请众人速速转移。”
石晖向其他人说道:“此人所言甚为有理,如今临近举事,当不能有半点泄露。我意,今夜当速速转移。”
门人说道:“龙骧将军孙伏都,刘铢还在任上,利用职务之便,再寻找一处落脚点亦不是难事。”
众人亦觉甚为有理。当夜,府院之中连同各工匠和军士尽皆转移。
哪知前脚刚走,随后这个破败的院子已被石闵府上的人包围。“砰”府院的门被军士撞开了。
为首的将领说道:“给我细细搜查。”
“是。”
过了一会儿,搜查的军士回禀,“将军此中院落空无一人,是否抓错了。”
“什么?”为首的将领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只冲入府中,巡视了一遍却是空无一人。
将军在院中四下踱步,只到后院一处黑漆漆的角落里,旋即命人拿盆水来,只“滋”的一声,冒出阵阵水汽。
那人自言自语道:“鼻子终是灵呢,看你们还能躲多久。”对左右说道:“收兵,回营。”
邺城大将军府
“大将军,今夜吾命军士突袭一处废弃的院落,此中人等尽皆逃走,军士进去的时候炉火尚热,臣觉得邺城之内肯定有一个大阴谋,恳请将军近日增加护卫,以防不测啊。”光禄大夫韦謏进言道。
“韦大夫危言耸听了吧,如今胡人将帅尽被我贬抑。邺城城防,宫中禁卫也大都是我们人,这石鉴皇帝位,只虚名尔,吾何忧矣?”
“将军,臣只是觉得邺城还是不太平,将军对羯胡尚存一念之仁,恐成大错。”
石闵只叹道:“没法子,石氏立国多时,都中有些胡人也属正常,吾等只要把握要害之处即可。”
既如此,韦謏只道:“既如此臣只望将军能顾命惜身,汉民所赖皆系将军。”
终于,那些人在龙骧将军孙伏都、刘铢等人的引领下又找了新的落脚点。
石启长吁一声,“还好,多留个心眼,若再晚一步,吾等就皆要被汉军所俘获。”
孙伏都说道:“石侍中,如今石闵欺我羯族日甚。就在今日,石闵联合中书监卢湛、尚书左仆射刘显等人上表称幽州军情吃紧,意欲将我营中之人排到蓟城以对抗燕军。”
刘铢也道:“如今他们又借口,襄国石祗欲反,我营中之人多为襄国守军故旧,意欲引兵而出。石闵贬抑我族人之心日甚。”
石成见众人对石闵怨念颇深,便在一旁进言,“今石闵对我们监视一日紧似一日,若再拖延时日,恐计划泄露,要被石闵一网打尽了。”
石启问道:“石晖,石鉴陛下那边态度如何?若无陛下首肯,我们行事多有不便,所为名不正则言不顺……”
未等石启说完,孙伏都打断他的话语,“侍中之言甚为迂腐,这个石鉴如今就是一个摆设,我等举大事何须他之命。”
刘铢亦道:“石苞殷鉴未远,诸位可要对我们的这位陛下加以防备。”
石启只略一叹气,“也罢,只要石鉴不添乱就行,然如今石鉴虑及自身安全,除上朝在太武殿露个面之外,余者皆在后宫内苑悠游嬉戏,他顾惜自身的身家性命,若非身边亲近之人,恐不知道他行踪。邺城皇宫之大,举事之日若不知石鉴在何处,派兵将他控制,恐大事不妙。”
此时一旁的石晖却是狡谐一笑,说道:“若论及石鉴身边之人,吾倒是知一人。”
“何人?”
“宫禁总管杨环。”
石启忙道:“不可,不可,此人贪财怯懦,不可与之谋。石苞就是被他进言,做了替死鬼,此人嫁祸中伤,落井下石,十恶不赦,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
石晖辩解道:“君子重义,小人重利,若有十倍百倍的重利,亦能为我所用。就是价码高低而已。”
石成说道:“自古鸡鸣狗盗之辈亦成大事,如今行事急迫,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众人正在商议,外面一仆从慌忙入内,说道:“众位大人,如今邺城之内道路内甲士奔走,全城宵禁,看来对我羯族的搜捕就在这几日内。”
石成向众人进言道“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今我们已征的幽州之军和都中留守护卫中羯族士卒尚有三千余人,虽和石闵军队相比人数尚少,然兵贵精不贵多,我们集中兵力,奋勇一击,当能一举成事。”
“成弟之言,亦是我意,然这杨环……”。
孙伏都见众人皆有此意,忙上前进言道:“宫中的龙腾守卫尚有我们羯族人,末将与他们交好,权宜之计,可以把杨环擒过来交于众位。”
“那就拜托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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