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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鲁口此地乃前朝三国之时司马懿为征讨公孙渊,开凿滹沱水北入泒水以运粮,筑城于渠口,以滹沱有鲁沱之名,因号为鲁口。此城地处冀州南北水运要道,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经赵国累世经年营建,城墙高深,粮秣众多,可坚守时日。
如今城中,挤满了从幽州各地迁徙而来的流民和败退的军士。
原幽州刺史王午收拢残兵,与诸将在原鲁口县府衙议事。此时幽州别驾李绩也在堂下。
一人酸溜溜的说道:“李大人何苦弃汝父李产而来,如今我们穷途末路,困守孤城,何不投了你的父亲,奔一个好前程。”
邓桓上前轻声言道:“李绩之故乡在蓟城之北,父亲降燕,族人亦入燕境,今虽在此地,恐与众人心不齐,徒成你我之累赘,不如灭之,也省的防备。”
王午转头看着他,正声说道:“此何言也!如今天下丧乱,四夷并起,而李绩犹能立义捐家,随吾南迁至此,此情节之重,虽古之烈士而不及,为何以猜嫌之名而害之?况且燕、赵之士闻之,谓我只是群乌合之众,据守鲁口以自保,无容人之量,何人敢投奔于。更何况军心一散,则不复振作,吾等将不战自乱啊。”
如今鲁口城中,人人皆鄙夷李绩,其人清高,那受得了此番羞辱。王午见状,心中也不忍,说道:“李别驾,你且退堂稍待,等吾议事完之后,在与你详谈。”
“承蒙王刺史照扶,卑职告退。”李绩深深鞠一躬,退出堂外。
邓桓走到堂中央,看着李绩远去的身影,“哼,孤身一人入鲁口,父母亲族皆在故土,岂与吾等这些抛家舍业之人同心。”回头对王午说道,“刺史大人,上下同欲者胜,将士同心者可敌。这人我鲁口城留不得。”
“邓将军,其人抛家舍业,与他父亲断交,追随于我等,何必呢……”未及王午说完,一军士匆匆入府禀道:“报燕军已至清梁,离这儿不足百里。”
军中裨将秦兴闻此进言道:“今燕军势大,鲁口亦不能守,当再往南迁以避锋芒。”
府中众将交头接耳,有人说道:“吾等听说,幽州之战,燕主登高擂鼓,燕军将士奋勇,三日就陷蓟城。”
一人小声道:“别出声,刺史的弟弟就死于此役。”
“不可!”邓恒起身呵斥众将,“今我军已无处可退,若再让鲁口,后面是一马平川,当无依凭。”
参将郑生言道:“邓将军果是奋勇,从安乐,到蓟城,再到鲁口,可是走得快啊。”
“你?!”邓恒大怒,“非军不利,实乃天意弄人,我强悍之幽州军,尽被诸石氏子孙调入中原混战,北部空虚,方使燕军得逞。”
裨将秦兴在一旁阴阳怪气,“这么说今我鲁口,可与燕军一战?”
邓恒转身向王午言道:“我幽州北境关隘罗布,城池众多,分兵把守易被一一击破。然鲁口,城高沟深,加之粮草众多,如今我军又收拢不少残兵,坚守此城,待天下时局有变,可与燕国有一战。”
堂下府中有一将士突然言道:“大人,如今中原易主,魏赵混战,我们守的是那家河山?”
王午怒道:“住口,我弟惨死与燕军之手,兄恨不能为他手刃仇敌,岂有投降之理,若再言投降者,立斩不赦。”
那人却也不避,说道:“大人,岂能因一人之故而置全军将士不顾。”
“大魏来使,幽州刺史接旨。”众将在争吵间,门外的护卫已经带来使入府。
“大魏?”邓桓稍显迟疑,却笑道,“这冉闵来的诏命可真快啊。啊,哈哈哈。”
府中人等一阵欢笑。
来使一阵尴尬,只言道:“我大魏皇帝,特命臣传谕王刺史,还望刺史摆香案,躬身迎旨。”
王午只一个眼色,郑生心领神会,只徒手拿过,言道:“不劳来使费心,吾等不知奉赵令,还是魏旨。”
在只一片嘲笑声中,郑生接过递给王午,大魏来使灰溜溜的出府。
王午一手摊开,一手拖着腮帮子,漫不经心的阅罢,笑言:“魏帝,封我个大都督录尚书事,都督平、幽、冀诸军事,余者有什么可表,还不如多遣粮草军士给我。”
众人笑道:“还不是因为将军身居险要之地,左右天下大势。昨日襄国来使要奉将军什么王。如今将军奉赵则赵胜,将军奉魏则魏胜,将军若奉燕国。”那人顿了一下说道,“则燕国当据有中原。”
王午起身向众人说道:“今我幽州之兵虽不敌魏赵燕三方,然尚能自守。如今之势,我欲持坚城而观天下之变,众位随我奔一个好前程。”
“报,末将探知,燕军使慕舆埿劈山开路,从代郡,中山之地绕行南下,似绕过我鲁口之进攻。”一斥候飞身入府禀道。
邓桓笑道:“看来燕国也惧我坚城难下,绕道而行,恐耗损军力。”
“众人可来的真齐啊。”循声而去,只见鹿勃早直趋入府,向众人行礼,脸上刀疤还在微微抖动,确知从外面飞奔而来,言道:“末将有重大军情,恳请王大人和邓将军入内室详谈。”
邓桓是他主帅,上前问道:“哦,是何消息,不能与众将言语。”
鹿勃早只小声言道:“慕容评。”
邓桓心中一惊,上前向王午耳语。王午只转变颜色,命众人退出府门,只引鹿勃早和邓桓入内室详谈。
清梁谷地
燕军中军大帐和燕王行辕就在此处,如今燕军大军南下,这小小的清梁地界,几欲成为一个燕国的小朝廷。
因燕王在此,此驻地防守甚为严密,往来通行皆有口令,旁人一般难以进入。
燕王此时在大帐之内处理政务,夜已三更,内侍涅皓不忍,忙上前劝道:“大王,用过晚膳之后,已经三个时辰,水米未进,如今夜已深,大王可要保重身体。”
“哒哒哒”这时营中打更的也刚好经过,被涅皓这样一说,燕王也顿觉疲劳,想从案便起来,不成想却一个踉跄,涅皓忙上前,扶住燕王。
扶住燕王,涅皓慌忙退后躬身道:“大王繁忙政务,如今又操持军务,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燕王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轻叹一声,“我燕国初入幽州,新下诸城尚要安抚,如今大军孤悬在外,当慎之又慎。”
涅浩边扶着燕王往榻上而去,边说道:“我王谋划周翔,今我大军奋勇,当能了燕国历代先王之愿,据有中原指日可待。”
燕王此时心情尚好,笑道:“也多赖我众多燕国王族将士,若非如此,孤就真是一寡人了。”
涅皓机灵的眼睛只一转,堆笑道:“大王知人善任,天下人皆倾心归附,前些时候,幽州别驾李绩也已来附,可见鲁口城内之人已自顾不暇,我大将当不日荡平幽境。”
“李绩。”燕王也露出欣喜之色,“素闻幽州李产、李绩乃当世硕儒,恪弟也多次举荐李绩,恨不得相见。如今收之,我燕国文教愈胜,世子晔儿亦得一良师。”
“报燕王,慕容霸回师入营。”说话间,大帐护卫进帐禀道。
燕王若有所思,“霸弟确有勇略,冶军有方。所荐孙泳为广宁太守,安抚流民,路有颂声啊。”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悔意,“主不可怒而兴师,若能不一怒杀王佗,我当军当能速速拿下鲁口,孤不及先王。”
涅皓闻听此言,小声说道:“要不,召慕容霸入帐面圣”
“算了,夜已深了,阴日我大军还要开拔。霸弟为我军前驱,今夜其定当铺排军士,谋划进军事宜,阴日一早还是和众人在大帐议事。”
忽一侍卫进帐在涅皓耳旁耳语,涅皓回身向大王禀告:“大王,少府孙斌求见。”
此时慕容霸军帐内。
“霸公子,你可回来了。”只一入帐,裨将高弼忙上前。
慕容霸欲解铠甲,说道,“可让你等了这么久,何事?”
高弼满脸笑意:“都中遣人捎来信件,夫人和少公子母子平安。”
“果真?!”慕容霸不顾奔波劳累,忙接过信件,细细的阅过,笑道,“辛苦段先了。来高弼,我这里还有一壶酒,你我今夜小酌两杯可好?”
高弼只在一旁劝谏道:“公子恐怕不行,如今军情紧急,敌我纵横交错,如今虽有大军守备,然毕竟这里是故赵国之领土,犬牙交错,还是不要松懈。”
慕容霸却是收敛喜悦之色,但难掩笑容,“诚如你之言,等我军拿下幽州,吾再和你痛饮。”
高弼在一旁却是迟迟未曾离去,面上却渐带愁容。
慕容霸大疑,“军营壮怀,却做小女子之态,还有何事,快快说来。”
高弼环顾了一下四周,进前一步,凑近了说道:“臣与少府孙斌有旧,其人查得慕容评与赵国边军等有暗通款曲之举,倒卖军需,暗通情报,所害甚大。”
慕容霸差点惊呼:“果真?”
高弼微微点头,“只是其做事周密未有证据,慕容评亦不亲自出面,只叫宋该代为谋划,故而一直未得证据。”
慕容霸却是警觉,忙问道:“我清梁大军守备如何?”
“此处地势险要,只两山出口处有一营寨据险而守当是无虞。”
“守备是何人所部?”
高弼挠挠脑袋,“营中护卫,各部按天干地支排列。”高弼手指头盘算着,“今日是甲子?甲子!”高弼忽然神情紧张,“今日守军乃是慕容评所部,阴日大军即要拔营南下,敌军若有行动,当在今夜。”
慕容霸赶紧整备好铠甲,忙唤护卫,“快,速起本部人马拱卫大帐。”一护卫闻声入帐。
慕容霸和来人将要出营,高弼忙叫住他,“且慢。”
慕容霸只手持自己金刀,急欲出帐,“事情急迫,当速速铺排,为何叫住?”
高弼只把护卫拦住,不使其走脱,挡在慕容霸身前,“今夜公子只是扎营于此,未得燕王召令不得擅入,更不能调动中军护卫。”
烛火只间隙间摇曳一阵,慕容霸紧紧攥住腰间的金刀,高弼眼尖瞄了一眼,说道:“如今燕王更不比先王,慕容翰之事可忘?”
慕容霸只稍一停顿,却听慕容霸慷慨说道:“高弼,岂能因一人之好恶而其国家之不顾。”慕容霸拔出佩刀,“今夜谁人欲掀我燕国社稷,且看我手中金刀同不同意。”高弼无奈,只侧身,跟在他身后。
慕容霸只出帐门,唤道身边亲卫,入中军帐,拱卫燕王。
此时,燕王在大帐里看着宋斌呈来的密报,怒不可遏,“此等纛虫,祸国殃民,孤恨不得食肉噙皮。”
宋斌只在一旁侧立,默默站立,不言语。
“是谁,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燕国众臣竟无一人揭露,此人毁我燕国根基,罪大恶极。”
宋斌抬起那半阴半暗的脸,许久缓缓说道:“其后台人尽皆知,先王在世尚知收敛,如今大王新继位,朝中之臣皆知大王将其引为心腹,大王如何愿意面对。”
燕王许久不言语,“哒哒哒哒,”营中打更的人敲过,营中太平无事,“踏踏踏”一队巡逻的军士从燕王帐门前经过。孙斌见罢,只默默告辞。
涅皓,见孙斌出去,忙入帐侍奉,此时燕王只背对着涅皓,站立许久闻曾察觉。
“陛下。”涅皓小声说道。
燕王只一回头,“速叫王叔,入帐议事。”
涅皓却纳闷,也不好多问,只躬身退下,欲传令。涅皓才欲出帐,燕王迅疾叫住,“今夜是何部驻守我中军营帐。”
涅皓赶紧回身禀告“奴婢没记错,当是慕容评所部。”
“也罢,诸事系于他一人,如今我军在敌境,戍卫之人不得亲动,且传折冲将军慕舆根。”
涅皓本以为可免了这个苦差事,没成想还是要召慕舆根,心中暗下叫苦,也无奈,只得按燕王之令行事。
此时慕容评大帐,慕容评正盯着邓桓进献的宝物细细端详。
“大将军。”宋该悄然从后入帐。
慕容评只拿着之前邓桓遣人送的夜阴珠在烛火之下,细细观赏。烛火映衬之下,闪着幽阴的光亮,慕容评入神,一时竟不差察觉。
“大将军。”宋该又小声说道。
“唉,”慕容评缓缓收起了宝物,只面带不悦,“军师将军,不是大将军,可别乱了称呼。”
宋该谄媚道:“大将军,当今王上所倚重,一国所赖皆系将军一人,大将军实至名归啊。”
慕容评却是受用,一边撸着自己的美髯,一边笑道:“从龙之功,位及人臣,何等快意。”
“星夜来此所为何事?”慕容评却是渐渐收敛了笑容。
“将军,鲁口遣人送来贺仪,还望将军高抬贵手,不要重重围困,让他们可以将金银细软转移他处?”
慕容评拿起案上的玉杯,轻轻抿了一口水,“无妨无妨,转移他处?也就苟延些时日罢了,这中原早晚是我们慕容家的”
宋该更进一步,“将军所言甚是,只是今夜所运之贺仪甚为笨重,少不得要有一些人运送。”
“什么东西值得如此大张旗鼓?”慕容评听他还有要求,却是埋怨。
“将军,除了有些寻常物件之外还有…”宋该凑在慕容评耳边,“好马配好鞍,宝剑配英雄,将军有雄风,妇人仰慕,二八佳人…”
慕容评假意正色道:“燕王敕令,怎可在军中肆意妄为。”
宋该却是不以为意,“将军,如今离了燕都也多日,鲁口之民念及将军辛劳,只一夜春晓,阴日拂晓便散去,神不知鬼不觉。”宋该见将军还有丝忧虑,“今中军守卫皆是将军所部,神不知鬼不觉,如今夜已深,将军睡榻可是凄冷啊。”
“哦,这样啊,哈哈。”慕容评笑道。
宋该心领神会。
辕门外,一车队缓缓驶来。
“站住,来者何人?”栅门外,一军士拦住了来人。
领头的人说道,“此处有一些慕容评将军所需之物,还望将军行个方便。”说着,拿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意欲交于那人。
那人却是拒绝,只言道:“此乃我大军驻地,即是慕容评将军所悉之人,当有口令,今夜口令是何?”
“将军,小人来时仓促,未得口令,还望将军行个方便。”那人确是不恼,还在和颜悦色的和守卫言语。
“不行,我燕军军制,无论何人,皆……”
“来来来,都是自家人。”大营之内一队人马赶来,为首的宋该已经快步走来。
那守卫见宋该前来只做了一个揖,说道:“原来是宋大人,所为何事啊?”
宋该看着送货之人,那人微微颔首,宋该会意,说道:“这些人是给前军师将军做隐秘之事,不涉军事本也不怪,将军行个方便还请通融。”
“原是替前军师将军做事,”守卫手中的长戢渐渐松开,抱拳致意道,“吾等原也不便打听,但末将听说如今赵境未靖……”
“嘻嘻”
两人对话之间,队伍后头有人发笑。
“何人发笑”,守卫循声而去,只见队伍后有几个军士是清瘦的模样,低着头。
守卫缓步向后头走去,“啪”护卫只刀柄将头盔打落,趁着火光,一容貌清丽女子在面前。女子掩面,忙回头。
宋该见此,眼神飘忽,忙凑上前道:“将军,切莫坏了好事啊。”。
“宋大人,你这…”竟然是女人,那守卫猝不及防。
“别动!”趁说话间,此时那身前女子悄然走来,一小刀,抵在那人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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