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在重演这么烦嚣城中
没理由相恋可以没有暗涌
----《暗涌》
serendipity。
不期而至的巧遇。
一行人又对了一遍酒馆上的招牌,此起彼伏的“就这间”“没错,是这个店面”,几声认可,领头的人推门走了进去。
走在末端的一个女孩被男友牵着,脸上和颜悦色,却回头看向另一个女生。
“阿随?”女孩朝她招手,“我们到了,你在看什么?”
那个被叫做‘阿随’的女生在听到叫唤后,立即拧过头来,她脸上戴着口罩,齐刘海盖着额头,整张脸只露出一双迷茫的大眼睛,朝站在台阶上的一对男女轻微的摇头。
女孩的男友从对街敛回视线,眯着的眼睛恍然大悟:“那边在拍电影。”
“真的?哪里有?”女孩顺着阿随方才注视的方向看去。
“竟然还真是。”
离他们有大约三十米距离的酒馆,有人在楼上吊威亚,从楼面爬下来,有几台摄像机在拍摄,主角和拍摄团队都是外国人身形,生面孔。
“走吧。”女孩和男友都不感兴趣,招呼阿随进当下这扇酒馆的门。
这条街上光是酒馆就有好几间,他们进的这家名叫‘serendipity’,据说是华裔开的,经同行的人说,还是一名英俊的华裔,在国内一些驴友论坛上被提起的次数并不少,所以他们慕名前来。
大白天的酒馆清冷,同行的几个人已经在前台办好入住,见他们三个终于进来,简单的说几句自己在哪个房间,什么时间在楼下集合。
此前大家互不相识,都是在旅途上遇到的,走得越远,国家给的安全感就越少,异国他乡,能有几个国人相伴,各自心底都踏实一些。却也只是踏实一点点,他们的心底对于国人的警惕并不比外国人少几分,因此大家在保持着抱团行动的同时,各自也保持着距离。
前台办理入住的小哥叫安东尼,一个亚裔,他一边微笑自我介绍着,一边请三人出示证件办理入住。
阿随摘下羽绒服的帽子,从包里的夹层翻出护照,搁到前台上。
“一个双人房,一个单人房是吗?”
安东尼跟他们确定着,翻开一个相册,找到几间空房,先让那对情侣挑选。
阿随参观着这个酒馆,俄罗斯怀旧风味很浓,多是红绿色调,入门正对着的便是一面泥砖砌成的墙,一个熊头玩偶挂墙上,几副相框裱在周围,错落有致,一共七张,有酒吧工作人员的合照,世界杯倒计时的欢呼瞬间,几乎都是合照,唯独最右边的那张是单人照。
室内的光线昏暗,那张照片也暗,没等她凑近些许看清人的长相。
收银台那边有人在叫她。
那对情侣。
女孩兴致冲冲地牵着她的手,说:“我们住在三楼走廊尽头,浴缸在客厅的房间。”说罢,女孩朝她意味深长的眨了下左眼。
阿随亦笑,眼睛微微弯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推了女孩的肩膀一把。
“看不起单身狗么。”
这对情侣是她一路向北的路上机场偶然间遇见的,到今天已经相识半月,旅途中有人上车有人下车很正常,大家都是各自人生的一段旅程,目前队伍里的几乎都是一些中国国籍的混血儿和留过学的,想来这边出船看北极熊,这对情侣也一样,决定这一站是他们的婚前旅行,只不过他们在异国他乡遇人不淑,不会英文的他们撞上地陪和导游卷钱跑了的坑。
恰巧在问路的时候被阿随撞上,阿随很大方的给他们指路,后来得知大家的目的地一样,于是就一路至此。
阿随也不是留学生,只是大学不知道读什么,所以报了英文专业,刚巧此程用上了。
路上她没少吃狗粮。
安东尼展开单人房的相册,让她挑一间合眼缘的。
安东尼说:“这里的每个房间装潢陈设,都是我们精心设计,独一无二的。”
阿随拉下围巾,专心地欣赏着每个房间的设计,最后挑了一间顶楼的,小阳台面向正门出去的街道。
“好的,”安东尼微笑着合上相册,拿起她的护照,“麻烦摘下口罩,我核对一下。”
说罢,他便注意到那对情侣身形一僵,面面相觑。
倒是台前的这位女士没有任何扭捏,摘下一边带子,露出一张素颜。
素到不能再素的素颜瓜子脸,细碎刘海间的细眉长而弯,接近于菱形的大眼睛下点了一颗泪痣,眼距稍宽,额头眉骨不高鼻梁来凑,频起频坐又频起,接着小巧挺翘的鼻头,嘴角平整的小嘴巴……
精致,无辜,柔弱。是这一整张脸给出的几个关键词。
她颧骨上的青紫淤痕更衬得她没有攻击力,宛若轻易就能死掉,生命像花一样短暂。
除了那双菱形眼睛下的泪痣显得诡异,其余部位没有一丝有攻击性的气息。
那颗泪痣出现在这么一张脸上,多少矛盾弱化了她的平衡,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女士,你长得很上镜。”安东尼笑道,登记好信息后,将护照退还给她,“与证件上没有差别,很漂亮。”
阿随下意识摸了摸颧骨上的淤青,平整的嘴角艰难地努起微笑。
“谢谢。”
倒是情侣中的男友颇为好奇,英文却又蹩脚说不出想要表达的意思,最后还是阿随为他翻译。
“你也觉得这位女士漂亮?不是说东西方审美有差异吗?——他说。”
安东尼哈哈笑道:“也许是这位女士美得突破了审美。又或许是我在此处工作太久,我老大就是中俄混血,他的长相亚洲特征比较明显,很多客人说他长得英俊,我看久了也这么认为。”
这番话用了很多日常听到的单词,加上他变慢的语速,阿随知道安东尼已经尽力了,但这对情侣的英文能力显然只停留在书面上,最后又是阿随中间翻译。
安东尼拿出两张房卡,绕过前台,碰巧上一个带路的门童下来,安东尼便带三人上去。
阿随低头戴好口罩,安东尼接过她的行李箱。
将情侣送到三楼的房间后,安东尼又带她上七楼,告诉她所有的消防通道后,临出门前,微笑地问她:“女士,需要准备餐饮吗?”
阿随摇了摇头,也笑:“谢谢你。”
“不用客气。”安东尼贴心地为她关上房门。
房间恢复静谧,阿随在屋中打转。
这是一个标准的单人大床房标间大小,只是房间里被布置的很有意思,进门便是铺满整个房间的地毯,墙纸都是碎花的,老旧的壁灯打开,昏黄的光晕着站在厕所门口的阿随,对面便是一面落地镜,在卫生间里,与她距离着一两米的位置。
阿随摘下口罩,摩挲颧骨上的淤痕。
已经很淡了。
半个月前要更大一片的面积,青紫一片,尤其吓人。
——
“阿随?”
门板外,传来王灵子的叫声。
意识到这一点,阿随瞬间从梦里分离开外,回到现实中,梦里压抑过头,醒来不得不大口呼吸,抬手摸到眼眶湿热,穿插着指缝看到了窗外橘色的黄昏。
门外的人见没有回应,便打来电话,铃声瞬间响起,门外传来抱怨:“不会吧,睡得那么死?”
阿随恹恹地坐起,拔下充电线,将手机摆到耳边。
“我马上出来。”
“啊,好的。”
听到她低哑的声音,王灵子愣了一瞬,登时有点尴尬地看着男友,小声道:“徐超,我们是不是有点太麻烦别人了。”
徐超不以为然:“出来玩不就是要合群吗?别忘了,我们半路上有救过她。我们保护她,她给我们翻译,哪有什么麻烦?”
“也是……”王灵子被说服。
俩人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十分钟后,门才从里打开,阿随戴着口罩从里出来,她的目光在看到俩人的瞬间一如既往地躲闪,肩膀缩了缩,反手戴上门,隔着口罩闷声道:“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她神情间还有点迷糊,反应不过来的迟钝。她的话配合她的神情,很有可信度。
“没事儿。”王灵子笑着说,“走吧,饿半天了。”
“嗯。”阿随低声应着,走在他们身后。
夜即将开始,楼下已经很热闹,在放着节奏性中毒的音乐,有人在弹着钢琴,有人在空旷的池子里跳舞,他们在同行人的桌子坐下,有人说,稍晚会有知名乐队来演唱,王灵子问有多知名?那人回答当地很知名的那种知名,言下之意,他们都不认识,众人不禁低笑起来。
阿随也笑,看着桌上一些油炸食品,侧头对王灵子说,她想去吧台那边看看有没有好吃的,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王灵子回国后还要拍婚纱照,自然要避开这些重油的食物,欣然答应。
她们下来得晚,坐在边上,跟徐超道一声便离了这个卡座。
离门口最近的前台是个生面孔,而下午接待他们的安东尼则在吧台中,正在熬挪威海鲜汤。
“来一碗?”他友好地看向两位女士。
屋内暖气开得很足,她们并不需要以汤取暖,但安东尼极力推荐,挪威靠海,这一锅里的食材是他们老大今天带回来的,名副其实的鲜。
阿随盛情难却,要了一碗。
王灵子坚决不喝,她要了一份海鲜热狗和一份熏三文鱼,并用中文小声跟阿随解释,这里是全世界最大的熏三文鱼出口国,来都来了,当然要尝试一些特别的,海鲜汤?回到中国多得是。
阿随没搭话,摘下口罩,埋头喝海鲜浓汤。
吧台上都是倒吊的酒杯,各式各样的,玻璃的,铜的,铁的,金色的银色的,玉的,琳琅满目,仿佛每一个杯身都倒映着影影绰绰的俗世。
安东尼从后厨下单出来,便看到昏黄灯光下阿随挂彩的脸,她没什么表情,是酒馆暖调的灯光给了她属于此处的脸色。
没有人在面对可爱又脆弱的小东西时,会无动于衷。
他绕过吧台几人,到了后花园,俄语叫着:“老板!”
碗里有很多海鲜,阿随挑着拣着吃掉爱吃的,她性格如此,爱吃的等不到最后。
连王灵子都诧异,真有那么好吃?
“我太饿了。”阿随几乎囫囵吞咽。
突然间,一个黑影盖下来。
阿随顿住,细碎的刘海多少能看清吧台后有个人,敞开的黑色防寒服和黑色衬衫,顶上两颗扣子没系,露出一条银色的细链子。
不是安东尼,也不是穿着制服的服务员。半边勺子还含在嘴巴里,她就这么愣愣抬起头。
视线上移。
是个年轻男人。额头眉骨鼻梁稍高,眼窝深邃,瞳孔漆黑,肤色偏白,头发很短,一整个板寸,也只有这个头骨和面部走势的人剃板寸才好看。
额前发际边上有道白色接近于剃光的豁口,约莫是电推子不小心推狠了。
阿随僵在椅子上,平静的目光又变得茫然和恐惧,下意识地身姿往后仰,试图与男人保持一段距离。
好在这时安东尼抱着脏盘子走进来,对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
没人听懂,不是英文,这也在阿随知识盲区里。
安东尼把脏盘子送到后厨。
吧台的局面仍在僵持着,王灵子见他们都不说话,相对尴尬,熟知自己那半路好友的‘自闭’性格,刚想打破沉默。
男人却突然用英文开口:“你在安东尼的描述里是需要保护的小动物。”
他撑着吧台的手忽然收回,脸上没什么表情,从防寒服夹层掏出一盒没开封的药膏。
“可需要保护的,那叫小宠物,那是需要主人的东西。不要让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药膏放在她的碗旁,他笑了下:“weletoserendipity,behap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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