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燃被堵了一下,他原本就不算是云淡风轻,林若冰既然能问出口,他便知道她也是看出了些什么的。
不过那些情绪被她这句“无话可说”重拳消散,迟迟凝聚不起来,就像是一口呼吸吸进去呼不出来,半晌之后胸闷头胀。
这种沉寂并没有持续太久,他没有启动车子,而是将手臂撑在车窗上,粗砺手指抵在鼻尖之下,低声转移话题“这顿饭吃得怎么样”
“还行。”林若冰言简意赅。
“看你吃得挺好的。”熊燃没忍住看了她一眼,手还抵在嘴边,见她不动声色,这才抬手打开车厢内灯。
他想看她看得更清楚些。
林若冰的手忽然被男人牵了去,倒也没做别的动作,就是握在手里,用拇指指腹摩挲。
这种轻柔的触碰有效降解了她之前生硬的小脾气。
林大余常说,她的这些脾气,都是他惯出来的,以后结婚了,找个疼她的男人,还愿意惯她就好了。
她反握住他的,抬眸看他,神色认真又欲盖弥彰道“吃你顿饭这么大意见”
“我不是这意思么”熊燃乐了,唇角勾起抹痞笑,“那里头的人”他指指包厢的方向,手指头晃了晃,“不想让你见。”
他觉得那些人身上充满腐蚀的铜臭味道,和林若冰的冰清玉洁不符。
所以他一时之间又有些懊恼。
没成想表现出来后,林若冰不乐意了。
当然也有杨炳南的事儿。
熊燃不是个爱计较得失的人,也不爱悔不当初,他觉得事儿既然已经过去了,追论与埋冤都没什么用,倒不如整装待发。
和杨炳南的争吵在他意料之外,而这小子吓得直接不敢来公司也是他嗤之以鼻的。
他知道杨炳南对他没坏心,可是没必要,真没必要。
关于林若冰前男友,他表示理解。自己也不是没谈过,没资格要求别人。
熊燃倚在驾驶位上,目光透过朦胧不清的灯光落在她侧脸之上。
他倒是惯会用这种暧昧的眼神看人,林若冰起先也会惶恐不安,后来勉强自若,再到现在的心如止水。
她在他注视中抬眸,眼睛亮而闪烁,问他“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果然是听闻他和杨炳南的事情,熊燃皱着眉头故作姿态想了会儿,才啧啧道“能有什么事儿呢”
“你自己说。”林若冰这会儿情绪还算好。
而熊燃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林若冰会对他发脾气。或者说,他对自己认知不到位,他觉得他了解林若冰,有脾气有性格一姑娘,他会哄,也能哄好。
只不过林若冰却想,此事若是真和她有关,熊燃顾及得多不愿告知她,但她想知道,有什么不能说
夫妻之间,不问不答,问了还不答
有些事情,他自己说,和从别人那里听说,结果是不一样的。而且林若冰预感这事儿和她有关。
然而她转念一想,算了。
再开口便是“看来我还没资格过问你的事情。”
熊燃听到这话,抵在下巴处的手指略略一顿,随后舌头抵了抵脸颊,正襟危坐起来,低沉出声“想知道什么”
手机铃声像是打破僵局的唯一节奏,在幽静的车厢里轻淡悠扬,震动声连绵不断。
林若冰的声音没有因为沾染怒意而变得冷淡,在接起电话的瞬间柔和而自然“怎么了晓萱”
“若冰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周晓萱气若游丝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林若冰敏感地察觉到她和平时不一样的状态。
周晓萱和她虽是舍友,但很少通过电话交流,只是在下班之余闲聊几句,其余时间互不打扰。
林若冰掖了掖鬓角长发,询问道“怎么了”
周晓萱低声道“我觉得很不舒服,你如果快回来的话,能不能帮我带点儿药,就说头痛,喉咙痛好像是感冒了你快回来吧,我不想一个人”
林若冰顿了顿“好。”
林若冰猜测周晓萱应是加班过多,劳累过度,抵抗力变差导致的感冒。处于换季时节,气温忽高忽低,流行感冒猖獗。
她对熊燃说“我舍友生病了,送我回家。”
熊燃想问她不去他那儿了开口前斟酌半秒,换了个说法“那一会儿去完你那儿回我家”
“再看吧。”她说。
林若冰让熊燃在距离小区大门几十米的地方停车,停定之后,她拎起包和衣物推门而去。
药店灯火通明,她买了感冒冲剂和头痛药出来,熊燃站在门口不远处等她。
他皱着眉看着她,下一瞬便舒展眉宇冲着她笑,那笑里带着由衷的欣赏和略显讨好的意味儿。
他知道她刚才不爽。
春寒料峭里,气温早已没有方才生态园餐厅的高度,男人一说话,鼻息间还能看到浅淡的雾气。
“走吧。”
林若冰有点儿诧异“你也去”
毕竟上次邀请他,他都没进去。林若冰还以为他是觉得那地方太小太拥挤。
熊燃过来从她手里拿过药,顺势往下一牵,握紧她的手。路灯打在头顶,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说“一起去见见你的朋友。”
他当时想如果林若冰拒绝了他他会很尴尬。而且他们这种关系,他仅仅见过她的朋友夏晨语而已,应该要深入她的生活,即使她的生活简单单调。
好在林若冰没拒绝他。
回家之前,林若冰给周晓萱打了电话,问她吃没吃饭,周晓萱说没吃,她便打算在小区门口买一份。
熊燃却道“我回去给你做,顺便给她吃点儿,刚才那顿饭,你不也没吃好”
林若冰沉默道“我还行。”
“那是我没吃好。”熊燃问,“你家都有什么”
“简单蔬菜都有,量不算多。”
熊燃不甚在意道“那就少做。”
出电梯后楼道里灯光黯淡,林若冰焦急的身影在白色墙面上移动。熊燃想他早该来这里,认识一下她的室友,顺便告知那人不久之后将林若冰接走。
林若冰没心思想那么多,匆忙打开房门,换鞋的空余叫了周晓萱的名字。
周晓萱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难受得睡不着觉,目光迷离着,听到熟悉的声音差点儿哭出来。
客厅里开了盏灯,林若冰动作利落地褪下外套挂在门口,去往周晓萱房间时,看都没看一眼熊燃。
有那么一瞬间,熊燃愣怔了,眼神里闪过一秒不悦,不过很快将手里药放下然后脱下鞋站在地板上,四处打量着这间房子。
其实不算小,有差不多一百平,住两个姑娘。
熊燃的成熟在于,他虽脾气大,可有担当有责任。他知道林若冰的舍友生病,需要她照顾,他能多做一些,她便能少做些。
他沉默地打量,摸清地方构造,然后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正如林若冰所言,俩姑娘的食物少的可怜,可能像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有一个小鸟胃,反正认识这些天,每次吃饭他都没见她吃多少。
他在橱柜里找到红枣银耳,冰箱旁边就是小米大米。
熊燃捋起袖角,动作麻利地熬上米汤,顺便洗锅放水,熬两碗银耳红枣汤。
前者做给伤患,后者给林若冰。
周晓萱确确实实是感冒,不过状况还好,林若冰出来卧室倒了杯热水端去,待她吃下药又嘱咐道“好好休息。”
周晓萱迷迷糊糊地嘟囔道“我怎么听到外面有人。”
林若冰回她“是有人,我朋友,不用怕。”
周晓萱这才躺下,疲惫地对她说了句“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她不想一个人在家,知道林若冰回来,还给她带了药,她心情比之前好许多,再加上刚才休息了会儿,已经没有那么不舒服。
林若冰出来卧室,站在走廊入口的位置,看到熊燃忙碌的背影。
这场面和他们初次见面那天一样,她那时也不会想到,之后这个男人会在她人生中扮演什么角色。
当然更想不到一个多月后他会跑到自己家里给她的舍友熬汤。
有些话是该说出口,她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坦白从宽。
空气里渐渐弥漫出香甜的气味,越来越浓。
她走进厨房,看见正在运作的两个电饭煲和煲汤锅,问他“你在熬什么”
熊燃拿起抹布盖在锅盖上,掀开盖子,浓郁的香气伴着白雾蒸腾,瞬间席卷了眼前的视线,过了会儿,他才回答道“银耳红枣汤。”
他说“没找到莲子。”
林若冰十分诧异,夸他会照顾人。
熊燃一时没开口,看她的眼神也有点儿奇怪,好半晌才出声“你不会以为我给你室友做的吧”
他这样说着,拿着勺子的手没有停下搅拌。
他的皮肤不算白,手指长而有力,总的来说,熊燃看起来不像是会细心的人,但做的事情总让林若冰感到意外。
“真是”熊燃“呵”得一声笑起来,“老子给你做的,补气血的汤。”
林若冰眨了眨眼睛,拉长尾音“哦”了一声,又忽然收紧“你怎么补气血的”
说完也不等熊燃回应,自顾自地回答着“该不会是前女友告诉你的”
这种无所谓的强调,令熊燃没由来的语塞,他垂眸看了林若冰一眼,试图从她神色中窥探她说这句话的心情。
却不料,她平静又坦然得很。
“三十岁的男人,怎么能不谈几次恋爱呢”她眸光流转,声色纤柔,说,“我前男友还和我在一个律所呢,你知道么”
熊燃不说话。
狭小的厨房里堪堪站得下一男一女,男女的身影被灯光拓在墙面上,重叠纠缠。
其实在和杨炳南吵架过后,熊燃就隐隐思索过他那些话的冲击力,往事重提算一个,由他来暴露林若冰的不坦诚,亦算是一个。
他不能说服自己不在乎,婚都已经结了,情感如狂草滋生。
结果现在人就那么说了,说的清清楚楚干干净净。
我和我前男友在一家律所。
知道了吗熊燃。以后不要再乱想了。
还有她晚上问得那句
你有什么话要说
谁告诉她的杨炳南不可能。
自己猜的
熊燃蹙了蹙眉头,“嘶”一声“林若冰”
“嗯”林若冰笑着问,“汤好了吗那麻烦你帮我盛一碗,谢谢。”
熊燃“得。”
周晓萱穿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时,这才发现家里多了个大男人,这男人穿着件黑色针织衫,身材高大长相帅气,通身散发的气质与四下环境不符,然而人又很狂妄,吊儿郎当地使唤林若冰拿这拿那。
周晓萱拉住林若冰的小臂,轻咳了声“这是你朋友”
林若冰说“嗯,熊燃。”
熊燃拉开厨房门,不明所以地笑了声,蹙着眉,语气不悦,一字一句质问道“林若冰,你说什么鬼话”
什么朋友不朋友,他是她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零点加更一章,该睡睡,明天起床看评论区二十个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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