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燃的作父感想来得格外缓慢,  林若冰怀孕两个月的时候,梁老师才知道,知道后第一件事就是质问熊燃,  为什么不对她说。

    熊燃道:“不是前三个月不能告诉别人吗?”

    梁老师反问道:“我是别人?”气得不行,  “我是你妈!”

    “知道。”熊燃坏笑,“说得跟骂人似的。”

    故而,  那个月的产检,梁老师跟着一起去了,  熊燃本也想去,  林若冰说没必要。

    梁老师只道:“你可是真是傻,你现在不教他怎么关心你还等到什么时候呢?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你只管怀孕生子,其他的不要管,让他去做,别太惯他,  他本来就是要上天的性子。”

    当妈的有多了解儿子,  大抵是旁人听了,会笑出声的程度。

    林若冰做完产检出来,  盯着报告上两个孕囊四个字惊呆,她无法形容那刻的心情,  “神奇”二字涵盖了一切。

    “你们家有双胞胎基因吗?”梁老师拿着报告单的手都在抖,  疑惑且惊喜地望着眼前的林若冰。

    林若冰并不知晓自家祖上是否有双胞胎基因此事,不过看梁老师的态度,她便知晓熊燃这边是没有的。

    “天呢天呢。”梁老师难得不淡定,  有种小孩子般的纯真在身上。

    晚上梁老师带林若冰回了自己家,并且让她一直居住于此,自己会请营养师来给她制定饮食。

    饭桌上,  梁老师郑重其事地宣布,她怀了双胞胎的事情。

    灯光下,一家人的表情很丰富,林若冰为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感到幸福,她觉得很好,出生在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里,备受宠爱。

    大概是意想不到,熊绪顿时脱口而出:“卧槽!真的假的!”

    比起熊燃,熊绪如今的单身更令熊贤山和梁老师感到焦虑,不得不说,催婚是天下所有家长的专职工作,而大部分需要催婚的孩子,父母已然到了退休年龄。

    梁老师当仁不让:“不许说脏话。”

    “下次注意。”熊绪乖乖闭起嘴巴,好奇地问,“几个月了?”

    “两个月。”

    “哦哦。”他说,“还挺快的。”

    熊燃从山海赶回家的时候,林若冰几乎都准备睡了。

    感觉到有人在蹭她的肚子,她微微惊醒,两只手捧着他的脸:“回来了?”

    熊燃笑嘻嘻地:“俩崽?”

    林若冰点头:“现在还只有一点儿。”只是两孕囊,刚刚有胎心。

    耳边飘来一句:“老子牛逼啊。”一发入魂。

    林若冰学着梁老师的模样哧他:“注意胎教。”

    熊燃说没关系:“现在还听不懂人话呢。”

    梁老师建议林若冰孕期搬来老宅居住,她还没告诉熊燃,这会儿告诉他,那人抬着头,手还搭在她肚子上,问她怎么想?

    她说没意见,梁老师心意很好,而且她和他不太一样的一点是,她挺喜欢和家人住在一起的感觉,热闹又温暖。

    熊燃淡淡道:“只要你不嫌烦就成。”

    她怎么会。

    四个月的时候,熊燃带林若冰去参加产前培训班,来着多是些即将临盆的孕妇,或多或少能看出家境的不俗,大部分孕妇都有保姆和老公陪伴。

    林若冰摸了摸自己凸起的小腹,看起来像模像样。

    熊燃为人处世一点儿都不高冷,主动和别人老公谈话,话题总离不开怀孕育儿,他问别人:“你孩子多大?”

    那人答:“七个月。”又问,“你呢。”

    熊燃:“四个月。”

    “那你还早。”那人以过来人的身份说话。

    熊燃勾勾唇角:“我媳妇怀俩。”

    熊家住在静南市旧市政府旁寸土寸金的别墅区,绿化交通非常好,虽然早晚高峰期间有堵车的风险,但傍晚时分,晚霞满天,槐树茂密,十分有生活气息。

    熊燃闲暇时,会陪着林若冰沿着道路慢慢走。

    林若冰肚子长得快,吃饭实行少食多餐制,营养师执行力强,从不给她营养餐之外的东西。

    她孕前期反应不大,和平常一样,如今孕中期,本该是最舒服的时期,她站在景色如画的窄窄街道里,视线两侧是密密麻麻价值了得的别墅,却忽然有一种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感觉。

    她有点儿想家,小镇胡同两侧,满是槐花。

    她说:“熊燃,我想吃槐花饼。”

    熊燃手里拿着个保温杯,这个季节拿保温杯着实有点儿搞笑,但人营养师说,最好给孕妇喝温水,所以他拿着保温杯定了好几秒。

    林若冰扭头看他:“熊燃。”

    “啊?”

    “我说我想吃——”

    “槐花饼。”他说,“我知道,那玩意怎么做?”

    “特别简单。”她神色格外认真,隐约带了点儿期待,“你肯定会。”

    槐花和鸡蛋面粉,少油煎熟,味道很好。

    看着看着她开始催促,原本还挺有眼力见的男人怎么这会儿不开窍了。

    熊燃下意识挠了挠头,他知道这满街树木品种,毕竟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可槐花盛开的季节早已过去,树上只有树叶没有槐花。

    “要不我去超市买?”熊燃认为超市总该会有。

    林若冰:“可我想让你摘。”

    原本听人说孕妇嘴刁,熊燃还庆幸,林若冰贴心又温柔,一直都没有过矫情的时候。当然,她矫情熊燃也能理解,可树上没有槐花啊。

    “你为难我。”他抿着唇,笑得很无辜,“槐花不是春夏开吗,这都入秋了宝贝儿。”

    “但是,我真的有点儿想吃。小时候我爸总给我做,用鸡蛋和面粉搅在一起,在平底锅上面煎,煎成金黄色,油一定要少放,我爸就放的少,放的多就没有那味道了,唉……”她惆怅道,“我真的想吃。”

    熊燃听完,笑容逐渐消失,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低声道:“你是想爸了吧。”

    她点点头,双眸红了,但是笑着:“是有点儿,你快去吧。”

    熊燃:“……我去哪?”

    “你想办法。”她一本正经道,“摘槐花啊。”

    熊燃知道,林若冰本性不矫情,孕期激素失衡,所以她才如此“为难”他,他打了几个电话询问朋友,这个季节从哪摘槐花。

    林若冰特淡定,双手捧着保温杯小口小口吸着,坐在一旁看他打电话。

    似乎没有半分“自己为难到他”和“心疼他”的想法。

    而他,确确实实有了种“拿她没有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思想。

    熊燃后来给梁老师发了消息,说她儿媳妇想吃槐花饼,梁老师赶紧托人从店里买,来回没费多少时间。

    这其中,营养师还曾阻挠过,说是槐花性凉,孕妇不宜多吃。梁老师知道孕期需注意的事项颇多,可转念一想,不宜多吃不是不能吃,儿媳怀双胎,肯定比别人要辛苦,第一次说想吃这个,让她吃又能怎么?

    这槐花饼成了林若冰和熊燃的安心丸。

    人在幸福中常常迷失自己,觉得自己应得或者本该如此,梁老师打电话来让林若冰回家吃槐花饼时,熊燃正鬼鬼祟祟地扒开树叶试图证明给她看,这个季节槐树真的不开花。

    滑稽得要命。

    熊燃活了三十几年,没吃过槐花饼,和林若冰回家后一起吃晚饭,槐花饼就放在林若冰面前。

    营养师再三提醒,不宜多食。

    林若冰吃了一个又一个:“可是真的很好吃。”

    熊燃伸手替她把头发掖到耳后,总觉得她这样吃得不尽兴。梁老师见状,起身拿来一款式及其简单的发夹,接替下熊燃的手,为她挽上长发。

    林若冰笑着说,谢谢妈妈。接着才意识到这个家里似乎少了个人。

    熊绪搬出去了,有点儿突然,又不算那么突然。

    林若冰后来问过熊绪,他搬家和她与熊燃在家里住有没有必然联系。

    熊绪给了她三个答案,一是有预感自己会和熊燃干架,二是怕嫂子不方便,三是他本来就该搬走了,图清净。

    那日晚饭,她吃够了槐花饼,熊燃才借着想尝尝的意思夹起一块儿。

    梁老师说:“你别吃了,给冰冰留着。”

    熊燃佩服梁老师的偏心,直截了当:“想吃再买,吃新鲜的。”说完不顾三七二十一,将槐花饼塞进嘴里,意外得没有那么好吃。

    孕妇果真口味奇特。

    林若冰算着预产期,是来年春天,不过双胎有早产的可能性,后期更要多发小心翼翼。

    有一次熊燃出差,大约有两周没回家,走时林若冰孕二十八周,回来时孕三十周。

    两周不见,他感觉林若冰的肚子像吹皮球一样变大了。

    晚上他趴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趴在上面听胎动,开口说道:“好神奇。”

    浅淡的灯光让林若冰看起来充满母性光辉,眼眸温柔,言语犀利:“所以你是现在才感觉到神奇,果然孩子不在你肚子里,感觉不到我的感受。”

    熊燃被噎了一下,不敢出声了。他始终保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战术,敌一动他就认怂。

    然后林若冰微微皱着眉头问他:“怎么不说话呀?”

    熊燃心说我不敢啊,怕惹到你,我没好果子吃。

    但他怂到连这话都不敢说。

    熊贤山和梁琴湘知道,自家这鬼神不怕的老大,彻彻底底被老婆给管实了。好在林若冰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宽慰二老的心。

    熊燃静默半晌,笑着说:“你是母亲,母爱最伟大。”

    这话听来很受用,但林若冰又说:“父亲的教导有时候更加重要,我们第一次做父母,一定要更细心。”

    熊燃点头:“一定。”

    有些事情一定要经历一遍才能懂得,林若冰现在身边备有一个保姆一个营养师,梁老师对她关心备至,这些事情无疑让她在孕育以及未来生育过程中安定下心意,她的指腹间触碰着熊燃柔软的黑发,淡淡道:“其实有你很好。”

    熊燃装没听到:“什么?”

    她复述说:“有你很好,很安心。”

    “哦。”这话似乎也能瞬间冲刷他所有工作上的不如意,他洋洋得意道,“那我真是,不胜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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