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这封信的邵九莉结合卓sir提供的那些资料和后来发生的事情不难还原两人之间的往事纠葛——作为卧底的黎芮在执行任务时爱上自己的任务对象,两人互相试探却从未交付对方真心与信任,才导致悲剧发生。
而且她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陆伯仁当初会对她留手,多半是因为她与黎芮几分相似让他误以为她是他和黎芮的女儿,在彻底调查清楚她并不是他所要找的之后才露出真正面目。
那么她在他手下原本要发挥的作用就是让赵奕飞对警方彻底失去信心,成为真正能为他所用绝无二心的棋子,就像之前的吴达华一样,而她现在也不能确定陆伯仁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到现在唯一被她握在手里的,还有一张牌,那就是陆伯仁一直以来表现出很在乎,并且一直不断寻找着的他的女儿。看过黎芮的信,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一个事实——温薇安就是黎芮和陆伯仁的女儿。
早在之前她在雷厉靳手下帮助这个长的与自己分外相似的少女脱逃时,温薇安就曾对自己透露过她的身世。
她记得温薇安说过她自己其实是个孤儿,自有记忆以来一直生活在圣玛利亚福利院,因为母亲留给她的银十字架项链背后刻着vivian,所以嬷嬷只叫她vivian,直到六七岁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了福利院,她幸运的逃出了火海,又被路过救助了她的、温氏酒店的夫妇救助收养,在他们的呵护下成了温家千金直到温氏破产……
如此看来,她的推断基本没有问题,而她也早已利用这一重要的信息想出了如何应对陆伯仁的办法。
……
黎耀北头顶大灯,已在厉声大呵和怀柔威诱等等一系列o记高压审讯下顶过一晚上,拂晓时分,他眼窝青过脑门贴黄纸的僵尸,头一点一点,仿佛被林正英狂追而一跳一跳的滑稽鬼。
差点快要撑不住在差佬面前闭眼时,面前咖啡菠萝油唤醒饥肠辘辘的他,有差佬过来松开他扣在审讯椅上的手铐,让他吃点东西,还通知他一会就可以出去——原来多亏大佬飞及时派律师周旋才将他暂时保释出来,才让他不用在那里继续饱受折磨。
大摇大摆走出警署,果然见远处一辆黑色平治向他鸣笛。
走上前打开车门,果然是赵奕飞来接他,短短几十天的功夫,谁想到,风水轮流转,前些天是他去接被差佬押解的大佬飞,而今天他有幸等来大佬亲自接风。
都是因为那辆红色跑车搞出这么多事情,那天他醉酒后车钥匙被赵奕飞拿去,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后来听说那天有人杀差佬,而被杀的那个差佬曾经在见过什么人……而警方都认为正是这个人有巨大嫌疑。
这个曾见过差佬,开红色跑车的人,自然不是他,那这人只有赵奕飞了……尽管如此,他没有像差佬透露半分,也没有使这件事让陆伯仁知道。
因为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下一秒像是映证他的想法,他的电话开始不断响起,他看了一眼车里的赵奕飞,接起电话,另一边的赵奕飞依旧面不改色。
他接起电话,是陆伯仁,“那天你开车去见差佬,还去警署拿了软盘是不是”
“什么软盘,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黎耀北眼神一凛,下意识的转头看了赵奕飞一眼。
对面陆伯仁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差佬搭上线,又或者说你根本就是卧底,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把软盘交出来……”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知道我在说什么,既然你已经知道软盘里是什么内容,那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陆伯仁哼笑一声,语气轻松,语闭未做分秒停留便挂断了电话。
黎耀北浑身被冷汗浸透,慌忙回过神,向后视镜看去。
“别看了,从你上这辆车开始,我们就一直被人跟踪着……”赵奕飞瞥了他一眼,语气异常冷静。
这时黎耀北明显感受到原本行驶平缓的车突然开始提速,毫无预兆的开始在路上狂飙。
而紧跟在平治后的几辆车显然没有料到他们这么快便被察觉,片刻之后才加速紧追上去,然而却还是被平治远远甩出一截。
车速已经迅速提过一百八十迈,或许是紧张或许是来自强烈推背感的压迫,黎耀北觉得自己一开口声音都是颤着的。
“大大……佬……你是差佬……”
然而下一秒冰冷的枪口已经飞速抵在了他的额边,赵奕飞单手揸车,眼睛冷冷盯着前方的道路,没有一秒反应是多余的。
“大佬,你这是干什么……我我……从来没有暴露过你的身份……”
“哦你难道不是为陆伯仁卖命的吗?究竟谁才是你大佬……”赵奕飞淡淡说道。
黎耀北听到这话反而不惊慌,像终于等来什么,反而不再辩解什么,
“飞哥,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以来,我的大佬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赵奕飞轻哼一声,露出嘲讽的笑容,不置可否,眼里却有暗涩浮动,
“为什么做二五仔”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是说一开始,你对我都是在演的……他声音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赵奕飞早就怀疑甚至确定黎耀北是那个叛徒,所以后来才启用了陈兴耀,可心底却是还是不愿相信这么多年的生死相交都是泡影,所以一直没有戳破过……
黎耀北缓缓闭上眼睛,任由冰冷的枪口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没有丝毫紧张的神情,再次睁开眼睛,眼里却是解脱似的松快。
“大佬,还记得你当初曾问过我后不后悔入社团?我当时告诉你为了细妹和阿妈我不后悔……”
“后面其实还有不能告诉你的话,我从来不会因为入了社团而后悔,可我悔不当初,为什么要认你做大佬,为什么要你舍命救过我这种不忠不义的废物几次……”
黎耀北缓缓从手边烟盒里抽出烟,仿佛一点也不害怕随时随地都可能要了他命的枪口,又或许是根本不在意,点了烟,惨笑着含入口,吐出颤巍巍上升的蓝紫烟气。
“当年我是入了社团,可谁知道那时周宏山的头马亚荃居然是骚扰我细妹的那群烂仔们的大哥,周宏山怎么可能会帮我这个时候陆伯仁找上我,替我摆平了那些烂仔,条件是要我监视周宏山……”
“我自然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后来你扎职红棍后势头越来越猛,他就叫我换作监视你……我是会向他报告,但涉及到重大的事也会刻意瞒过去……”
黎耀北说到这里突然有些突兀的笑起来,像突发神经,太阳穴突突跳动,随着肩膀的剧烈抖动,侧额肆无忌惮不断撞向冰冷枪口,夹着烟的手无力垂落,笑到最后居然被未来及咽下的烟呛到眼圈发红,狼狈地咳个不停。
“在你听来肯定觉得可笑至极对不对,做了二五仔就是做了二五仔,没错,到后看,都是那些我传的那些自以为没事信息的害了你……”
“合和石坟场的踪迹,你同阿嫂的关系,还有周宏山也是我杀的,连累了阿嫂……”
“飞哥,不要再对阿嫂下追杀令了……一切都是陆伯仁搞的鬼……”
赵奕飞也开始笑起来,眼神死死盯着前面,疯一般在曲折的山道上提速狂飙,“所以呢,你现在不害怕陆伯仁威胁你细妹和阿妈吗?”
“大佬……因为我相信差佬啊……”
“其实我很早就觉得你不属于社团,就算做了兴义安龙头,也还是和这里格格不入……社团烂仔不会行动前准备计划,不会对败方留手,不会后来暗里斩了社团那个金鱼佬叔公,更不会被砍的剩半条命也咬牙忍着不吭一声,不靠四仔止痛,就硬生生扛下。”
“不会逼着我戒毒,不会……”不会的太多,他一时不在不知从何说起。
“猜到你是差佬,我一点都不意外,你是卧底吧,那群家伙最怎么收拾落到社团手里的卧底我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会向他暴露你的身份……陆伯仁现在以为我才是卧底,那些车也是为了追我……停车把我交出去,他们不会对你有什么怀疑……或者现在就杀了我……”
说完黎耀北笑了笑,“一切一切我都记得,我知道如果可以重来,我没得选,还是摆不脱做二五仔的命,但现在我还有选择的机会。”
他猛地把燃了一半烟丢出窗外,闭上眼,“飞哥,动手……”
“收皮,别影响我。”赵奕飞怒喝一声打断他的话,甩下□□,两手握住方向盘,瞥向后视镜里越来越多的车,却正好看到车里有人探出头来,伸出枪口指向他们。
下一秒,枪声四起,子弹打在平治金属外壳发出一场刺耳的声音,一声一声似催命。
“飞哥,动手!”黎耀北见他丝毫不加理会,突然去夺一旁的□□。
却被赵奕飞先一步迅速打掉,“扑街,比起面对我,你宁可用死去逃避是吗!!”
“你要受到什么惩罚,那是法官的事,想领子弹你现在马上就可以回o记去!”
“现在!拿着枪,向后开,替我掩护!”
黎耀北被他戳中心思,脸色愈发白起来,却还是照他所说,向后射击。
然而对面却有一枪打在车胎上,赵奕飞明显感受到车身不受控制的开始有打滑的倾向,如何不减速,那后果可能会是车身直接翻转甩出公路。
他没有办法,只能减速,而后面的追车则抓住这机会,迅速超车包围过来,硬生生把车截停。
赵奕飞下车,一直追着他们的几辆福士上也下来几个高大的男人,都很面生,两方人面面相觑,都毫不退让。
“你们要做反骨仔吗,我的车也敢截!!”
然而,对面一波人中为首的确拿着一部手提电话来到他面前,对着他呜哩哇啦,说了一通,不知道在说什么,可赵奕飞还是听出这人在说的话是缅语,这些人根本就是陆伯仁雇到的当地佣兵,什么都听不懂,什么也不知道,自然什么也不会害怕,当然也不会忌惮他。
这时电话里响起陆伯仁的声音,“虽然我想这么说,你一定很难接受,但黎耀北他是差佬,今天必须解决他。”
“我的人怎么处置是我说了算。”
“如今那些人你都见过,你要明白,我们现在已经是同揸一条船的人,要是让差佬坏了事,这账该同谁算?”陆伯仁声音平淡,却丝毫没有退让的痕迹。
“好,我的人,我自己处理,不劳你们动手……”赵奕飞说着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枪,笑着拉着黎耀北将他狠狠摔在其中一辆福士的车门上,“看好了,你们都看好了!”
□□扳机扣响。
砰—砰—砰
三声枪响后,三个离他们最近的缅甸人应声倒地,赵奕飞反应迅速,拽开车门飞身跳上那辆福士,黎耀北配合默契,在一片枪声中依旧沉着,翻滚闪避一气成呵,掏出枪收尾,打倒后面扑上来的缅甸人,再闪身上车。
赵奕飞发动汽车极速转弯以侧边车门挡住正前方扫来的子弹,后发疯似的提速,绝尘而去。
“飞哥……飞哥……”
“有什么事一会说……”
“不行啊,在不说怕是没有机会了……”黎耀北苦笑一声,用力捂着右面胸口流血不止的伤口,口中不断涌出的血腥咽都咽不及,呛到鼻腔,每说一句话都伴着窒息的痛苦,肺像被一点点生生撕裂,灼辣疼痛。
尽管他努力压住沉重的喘息和颤抖的声音,还是被赵奕飞发现端倪,转过头,才看到浑身被血染的不成样子的黎耀北撑着笑看着他,嘴一张一张,像脱水濒死的鱼。
“飞哥,对对……唔住……”
“不要说了!”赵奕飞怒喝一声,慌乱的抓起椅背上的外套,一只手塞到他胸口,企图堵住那致命的伤口,可不一会,外套就被鲜血彻底浸透。
“我叫你不要说了!”赵奕飞猛踩下刹车,在车里翻找,企图找到什么止血药品,然而车里除了一小包四仔,什么都没有——大概这些人也同好些烂仔一样,习惯于用毒i品止痛。
“叼你老母!”他抓起装着四仔的胶袋,发狠的扔下车。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做……反骨仔,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要你做我大佬……”
“扑街,不要说了!我叫你不要说了,你听不听的懂啊!”他发泄似的重重锤在方向盘上,力大到指骨间鲜血淋漓却麻木到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终于找到遗落在角落的手提电话,他颤抖着手去按数字键,滑腻的鲜血使他按都按不准,终于艰难拨通999call白车,
“先生,请问您在哪里,需要什么帮助?”
“对……唔住。”黎耀北说完这句话,却终于是再也撑不住,歪着头全靠向车门,阖上眼睛,没有了生息,只有嘴里猛的涌出之前强压下来的汩汩温热鲜血依旧细细流着。
“我在九龙……”
话说半句,只听见电话当啷落地的沉闷响声。
“先生……先生”
回答对方的是一串忙音。
他饮恨难语,几近于哑,眼框发红,粗喘着近乎发疯,直立于于炎炎烈日下,直视赤红炎阳,双目被刺的短暂失明陷入一片黑暗也不罢休。
良久,黑暗散退,只剩刺目雪亮的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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