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换洗衣物干什么?”薄浔不明所以,微微歪着脑袋,眼神困惑。
俞烬沉思片刻,平静的笃定道,“到时候就知道了,你会用到的。”
说完,他又补充道,“之前和你说过,做我的绘画模特会比较辛苦,并非虚言。如果想反悔,没开始之前可以随时通知我。”
“我不会反悔。答应了就是答应了,哪儿有反悔的道理?”
况且他连钱都收了。
拿人手短,这点道理他还是清楚的。
“好。”
他似乎瞥见俞烬的唇角微微勾起。
转过头仔细看,漂亮的脸上又只剩下平静。
一辆黑色的保姆车渐渐穿破夜色,缓缓停靠在路边。
熟悉的西装壮汉从驾驶位上下来,走上人行道。
临上车前,俞烬转向薄浔,抬头道,“待会儿你要去哪儿,送你一段路吧。”
“不用不用,和他们吃饭就在那边,”薄浔说着,转身指了指后面的商场大楼,“吃完饭谢哲送我回去。”
听到有人会送薄浔回去,俞烬抓在扶手上的手缩了一下,神情虽看不出起伏,但嘴角还是不禁抽搐了一下,低头道,“好。那你路上注意一点,我先回去了。”
薄浔挥了挥手。
看见俞烬上车,这才一路小跑离开。
-
七月初,下午的天气像大火收汁的炖锅一样。
夏训从早上七点半到下午两点,中间有半个小时休息时间。
这种天气体训无疑是对身体素质和心理意志的双重考验。
好不容易熬到训练结束,薄浔借用蒋翰宿舍的浴室冲了个凉。
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的时候,薄浔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三点了,他记得今天和俞烬有约。
蒋翰见他洗完出来,顺口道,“刚才你洗澡的时候,谢哲在问晚上要不要出去玩。他家新开了个室内滑雪场,还喊了好几个我们班上的女生。”
室内滑雪场……
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薄浔承认自己心动了。
炎炎夏日,这种凉爽的运动场所让人完全没有抵抗力。
“不行。待会儿我有事,可能要弄到很晚。”
“什么事儿啊?”蒋翰看着他两眼冒光,却还是拒绝,疑惑道。
薄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去给俞烬当模特的事情,灵机一动道,“……兼职。最近经济有一点拮据。”
蒋翰打量了一圈,“真的想象不出来你乖乖听老板话,老老实实打工是什么样子。话说你在哪儿兼职?下次有机会我们去探监……不是,探班。”
“就兼职这一天,临时工,”薄浔含糊过去,“晚上要是结束的早兴许还能找去你们玩。”
他记得俞烬说只会耽误他五六个小时。
蒋翰没再追问,“行,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吃过饭,薄浔来到俞烬留给他的地址。
地址在市中心的一栋公寓写字楼内,一看就知道是类似工作室的地方。
盛夏酷暑,一路乘公共交通抵达目的地后,刚洗过澡的身躯又开始止不住的冒汗。
到了指定门户前,薄浔给俞烬打了个电话。
对方说在路上堵车,给了他密码让他自己先进去。
公寓内分上下两层,上层是仓库,下层则是打通所有房间隔断,合并成一间大平层。
过了玄关,先映入眼帘的是各种乐器。
除了常见的电钢琴架子鼓外,还有几个薄浔不太认得的乐器,不过最瞩目的应该是那把电贝斯。
贝斯的新旧程度一看就是被经常弹奏的。
他以为,俞烬这种气质孤清的,多半会玩一些昂贵小众,又平缓的乐器。
摇滚乐和俞烬完全无法联系在一起。
看完乐器,薄浔又往前走。
落地窗的视野非常开阔,可以将半个城市都收入眼底。
落日余晖中,外面金灿灿的,有些睁不开眼。
窗边,有一个巨大的布景台,旁边放置着已经绷好的画布,地上还有好几个颜料盒。
幕布上,放置着一个可以装下人的鸟笼,金色的笼杆缝隙宽大,根本关不住人。
还有许多散落的金属镣铐和绳索,以及未开封的血浆道具。
薄浔看着这些东西,喉结混动了一下。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还没来得及多想,背后,传来指纹锁解开的提示音。
薄浔回头,正好看见熟悉的面孔挪着轮椅,缓缓进来。
“到的这么早?”俞烬的语气轻松,心情似乎不错,“我们先来谈一下作画思路和流程,冰箱里有水和饮料,你先拿着喝。”
他第一次见俞烬穿校服,衬衫和病号服之外的衣服。带了窄框眼镜,整个人斯斯文文的。
连帽的休闲装让这幅温和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凡间气息,头发剪短了一些,束不成马尾,只能在脑后扎起一个小揪。狭长的凤眼含着笑意时,才有了一些这个年纪应有的稚气和生命力。
薄浔从冰箱里拿了一罐无糖可乐和一罐黑咖啡,在轮椅边席地而坐,等着俞烬开讲。
“你刚洗过澡吗?”俞烬的目光落在薄浔头顶蓬松的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在空气中很清爽。
“嗯,体训完身上全是汗。借别人宿舍冲了一下。”薄浔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问这个。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俞烬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俞烬接过易拉罐,单手打开,“需要你穿的衣服在那个箱子里。穿好之后,需要再加一些点缀。”说完他拿出平板,调出几张龟甲缚的绳艺示意图。
薄浔拿过平板。
瞬间愣住。
这种绳结捆绑方式……
几个月前,他在那个玩偶身上见过。
瞬间,不好的回忆如排山倒海,侵蚀着大脑。
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
声音带着点笑意。
“没,没什么。”他慌忙舔了一下唇。
“没什么就好。不过这种绳结…有点复杂,我学了好几天也不太会打。待会我们一起看教程学习,或者你先自己尝试着捆一下,必要时我再帮你,”俞烬收回目光,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黑咖啡,继续道,“这次主要是想画出世俗禁锢和自由无缚之间的割裂和反差。囚笼镣铐,还有绳缚用来表达禁锢,给你准备的衣服则是表达打破规则,代表无拘无束。”
薄浔的注意力,还在屏幕上的图片上。
他没和俞烬说过第一个娃娃的具体样子。
这也未免……太过巧合。
俞烬还在自顾自讲解着自己的思路,“这次预计是画两幅。一副就是刚才和你讲解的,第二幅则是再第一幅的基础上,在你身上泼上水和人工血浆。妆造变化不大,但是需要你的表情动作有所变化,具体表情动作参考待会儿给你看图……”俞烬说着,意识到对方神游,“薄浔,你在听吗?”
“在听,在听。”薄浔立刻回神,“你刚才说要换什么衣服?”
俞烬:“在那边的箱子里。上个模特和你的身材差不多,都是他的旧衣服,你应当也穿的上。不过用于道具的衣服布料都比较粗糙,建议你把自己的衣服套在里面。”
薄浔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幕布旁的箱子边。
打开箱子,那套洗净叠整齐的衣服放在最上端。
拿起来时,薄浔愣住了。
上半身是衬衫和小西装,看上去版型有些短紧,但勉强还算正常。
下半身却是一条短裙。
裙摆目测不超过37c是在动漫中,常见校园女主穿的那种格裙。不过他手上这件把百褶裙改成了修身包臀的款式。
薄浔拿着这条包臀短裙,放也不是,穿更不是。
手有些颤抖。
他似乎理解了俞烬所说的那句,衣服是用来表达打破规则的。
过度震惊中,他完全没察觉到,不远处轮椅上的少年,脸上多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俞烬见薄浔满脸写着震惊,微微偏头,用手掩饰了一下嘴角,软声道,“抱歉。这幅画对我真的很重要,非常重要……但是如果真的不能接受,也没——”
“当然能接受。”薄浔瞬间反驳道。
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他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候退缩。
而且,这里只有他和俞烬,不会有第三个人看见,加上俞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只是在想…没穿过这种衣服,该怎么……”
俞烬轻轻拍了拍轮椅的扶手,修长的手指对着薄浔的方向勾了勾,“过来,我帮你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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