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魔殿不会有任何犯人逃出去。
哪怕是他们死在了里面,魂魄也不会入了轮回。
没有三位监天司司幽的允许,其中任何魂魄都只会永远地被囚禁在封魔殿内,饱受来自封魔殿中阴气的侵蚀,直至最后磨灭,成为阴气的一部分。
自封魔殿建立以来,就没有生灵能够活着从里面走出来,这句话不是什么夸大其词唬人的话语。
可以说许七安能活着从里面出来已经是奇迹。
虽然他本人似乎也有什么其他的方法从里面走出来。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
夜正浓,月如钩。
红河灯如昼,水袖绵延三千里,却似佳人愁。
正是勾栏听曲的好时候,可在那之前,姬轩还得完成自己当初定下的约定。
为了让许七安能够替他办事,扫清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自然也给了许七安无法拒绝的理由。
或许对方也早已有所察觉,但关键在于对方愿不愿意相信。
很显然。
许七安并非是真正如表面上那般冷漠、不近人情。
许七安自诩一个讲道理的人。
可对于一些事情来说,他不见得会去讲道理。
“封魔殿之所以能够截断这些生灵进入轮回,而且还不必沾染其中因果,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件强大的灵器。
这座灵器里面拥有无数个独立的空间。
其中封存着上古大妖、灭世邪祟。
那些都是数千年来监天司的积累。”
姬轩侃侃而谈地介绍着不久前才得到的信息。
就好似他早已对此地熟知一般。
“所以换句话来说,这里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也将意外情况的发生概率降到了最低。
这件事情乃是我从一开始就已经布置好了的,现在正是让其发挥作用的时候。
许兄在外头闯荡多年,见多识广,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鬼师’?”
“略有耳闻。
传说那是一群引渡游魂入轮回的奇人。
专门处理一些游离在阴阳两界之间的事情,替天地拨乱反正。”
跟在姬轩身后的许七安说道。
就算他常年在中域游历,也只不过是对鬼师有那么点印象而已。
更不用说亲眼见到过那些人。
“许兄说得不错,鬼师就是那种存在。
拨乱反正。
让不该存在于时间的东西回到祂们原本该去的地方。
强行地挽留只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
生灵的生死本就是天地的一部分,若是随意地篡改,只会带来痛苦。”
一行人穿过一条悬在虚空中的石径。
越过一扇由简单线条构成的光门。
等到他们面前豁然开朗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片空旷的密室之中。
这密室四周篆刻了一道道玄妙的符文。
在密室的正当间,则摆放着一鼎香炉、一把木剑、以及一个足有半人高的花盆。
在这花盆当间,一棵看上去已经焉了的不知名小草耷拉着,半死不活。
“这就是我为许兄准备的礼物了。”姬轩看着许七安困惑的模样,继续解释道,“影妖想要操控那么多人而不被监天司发现,就需要那些人维持着生前的一切特征,包括让天道认为那些人还活着,而想要做到那种事情,就必须保证被害者的身体、魂魄、乃至修为都保持完好如初。”
“而影妖本身的实力其实并不高。
祂杀了那么多的生灵,却没有因为那些生灵死后的怨念缠身而陷入疯狂。
这是因为那些生灵的魂魄被祂所掌控。
直到最后一刻,祂都没有想过毁掉手中的生灵魂魄。
因为祂做事处处都留有余地,觉得自己不会就这样完蛋,觉得若是真的你们做了,生灵怨念会将祂折磨致死,呵……可笑。
因果报应,又岂是祂这区区妖邪能够避免的。”
说到这里。
姬轩手一翻。
一道灰色的光晕浮现在他掌心,淡淡的阴气散开,让人心生寒意。
而许七安见到姬轩手中之物,顿时双眸瞪得浑圆,他嘴唇微颤,不可思议地看着姬轩道。
“姬殿下,敢问这……这可是——”
“我只是在做我分内之事。
当然。
这也是你我之间交易的一部分,要不然那些事情便由我师尊代劳了。”
姬轩挥手。
灰色光晕便飘入了半人高的花盆里边。
随即姬轩抄起木剑,在虚空中那么一划。
香炉中未被点燃的三炷香便燃起了火星子,青烟升起,缠绕在那株半死不活的小草上边。
这香乃是凝魂香,草为渡魂草,渡魂草性阴,唯有阴阳两界的交界处才有生长,花盆里边埋了青雨兮的残躯。
烟雾缭绕,渐渐地凝聚出青雨兮的模样。
“是青雨兮!
殿下真是神了,这都能办得到?
青雨兮乃是观山境修士,只需要再为她寻一具躯体,不久相当于又活过来了?”
公孙无忌大惊道。
但姬轩却摇了摇头。
生死大事,岂是如此儿戏的?
身躯已灭,只留下元神固然可以重新找一具身躯夺舍重生。
但夺舍本身就已经是有违天道的逆天之举。
他又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姬轩看着发愣的许七安,淡淡地说道。
“三炷香燃尽之后,此地阵法就会牵引她的魂魄再入轮回。
她的元神脱离自己的身躯太久。
已经极为虚弱。
希望许兄莫要做一些逾越的事情让我难堪。”
他拍了拍公孙无忌的肩膀,示意一起离开。
在跨过光门之前,却是脚步一顿。
“你的时间不多了。”
……
光门之外。
仍然是那条甬道之中。
姬轩任由公孙无忌晃着他的肩膀。
等对方发完了疯,这才长叹一声。
“无忌兄可是觉得我做得不对?”
“不对,当然不对啊!殿下,以您的能力,给那个青雨兮准备一具用以夺舍的躯壳不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本少爷什么没有,残魂复生的丹药也是能得来的。
若是这时候卖给那小子一个人情多好!
那咱们的交情可就又深了一层啊。
哪里像现在这样,人情送到一半,他也未必会领情。”
姬轩皱了皱眉。
摇头道。
“他不会领情。”
“啊?”
“我布下的转生阵法被破了。”
话刚说完。
就看见一道身影从光门中走了出来。
时间还没有到一炷香的界限,至于里面发生了什么,姬轩没有问,也没有去确认,但已经了然。
他看着一脸沉稳的许七安,有些无奈地叹道。
“许兄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许七安淡然道。
说话的时候唇角甚至在微微上扬,展露出了笑容。
“逆天而行,必承其过。”
“可是姬殿下,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明白。
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自当牢记于心,感恩涕零,但是姬殿下,姬道友。
人生于天地自然是顺应天道,可他们修行之事,又何尝不是一种逆天之举?
增长修为、强大自身、借天地之力以达到与天地抗衡,乃至是超越天地的地步。
你看。
修行本是逆天而行,这里的天乃是天意,是‘要让你顺从天地的意志从生到死’的天意。
我相信天道至公,但天意却从来都不能将我的意志折服。
我许七安修道顺的从来都是我自己的心意,若是有谁胆敢逆了它,那我就打到他服为止。
曾有一位儒门大儒说过,‘动之以情,削之以理’,那就是打到他求情,削到他服理。”
许七安的称谓一变,代表他已经将姬轩的身份摈弃。
此时的姬轩不再是什么逍遥王的子嗣。
也不是什么皇族血脉。
而是一位修士。
“……哪位大儒说的?”
“我说的。”
这一句之后,许七安身上气息澎湃,似乎又有了突破的征兆。
姬轩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七安心念通达,道心澄澈。
这些话看似是在与姬轩说,其实是在与他自己说。
这是在论道,与自己的论道。
姬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取出了自己的镇魂杖,指向许七安。
“那我今日便代天道试剑,看看许兄是否有那个资格。”
“哎哟两位可别打起来啊。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都是本少爷的朋友,何必呢?”
公孙无忌见两人有大打出手的征兆,当即就急眼了。
连忙拦在两人当间。
随即瞪着姬轩道。
“殿下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啊。
这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好端端的,许家小子说的也对,咱们修士修炼不就是一个逆天而行,你这代表个什么的天道?
你代表得了吗你。”
“做任何事情都要承担后果。
从鬼师的手里抢下生魂,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无忌兄,我只是想看看他是否有这个实力。”
“可、可是——”
“放心吧无忌兄,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姬轩笑着拍了拍公孙无忌的肩膀。
再一次站在了许七安面前。
“素闻许道友剑术了得,今日姬轩想来领教一番。”
“既然如此,许某人得罪了。”
此方空间瞬息万变。
三人下一瞬间已经出现在一片漆黑的虚空中。
而公孙无忌看着战意升腾的两人,有些哀怨地盯着四周。
最后朝着他们大声叫道。
“那、那你们打快点儿啊。
去晚了花船上可就没什么位置了。
醉月舫的规矩死板的很,就算是本少爷去了那里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想靠前点听曲要趁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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