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
那些符箓自然毫无意外地全都被售卖一空。
在寻常人眼中可能毕生都得不到一枚的极品灵石,在这些人的手里就像是大白菜一样。
只要为了自己的利益,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只要自己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没有什么是不能拿去交换的。
于是。
所有的符箓都分到了各个人的手里。
那些世家仆从直到最后还在着急地催促着家族里边的人送来更多的灵石。
虽然也有一些仆从态度强硬地想让少女交出更多的符箓。
但在雪儿说出已经没有符箓了之后,也没有人有那个胆量真的上来冲撞她。
已经得到符箓的人兴冲冲地走了。
还没有得到符箓的人则是开始目露凶相地将目光转向了那些获得了符箓的人。
虽然他们每个人之间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一股肃杀之气已经在所有人之间传开。
“夫君~符箓都已经卖出去啦~嘻嘻~☆”
少女眯缝着眼睛,刚步入小院里,就扑到了姬轩的怀中。
那双狡黠的眼眸中带着兴奋,有如发现了猎物的野兽一般。
“和夫君想的一样呐~☆
那些符箓不管开多高的价格,总是有人买的。
他们没有人有那个胆量闯进来,更没胆量和人家质问。
嘻嘻~☆
没想到人家一个区区炼气境界的小妖,居然也能让那些观山境大能露出那种表情,真是有意思呐~☆”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
姬轩摸了摸少女的头发。
他抬起头,看着渐渐沉入昏暗夜色当中的天穹。
今夜的星空还是一如既往地泾渭分明,只是那片星光,已经仿佛要被周围的黑暗所吞噬。
“他们根本不知道正在面对什么。
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
只是一味地争抢着眼前触手可及的利益。
呵……
所以说生灵这种东西……”
“夫君~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是啊,我……
大概是知道了吧。
不过这终归不是我职责之内的事情。
只是可惜了。
现在我已经昏迷不醒,从今天开始也没办法从王府里走出去了。”
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姬轩沉默片刻后,嘴角一弯。
在对方困惑的目光中笑道。
“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也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做了。”
“夫君这是要……”
“雪儿,你可知悉我灵王朝律法?”
“……夫君为何这么问?
人家可没义务学那种东西啦~☆
再说。
以人家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有什么必要学那种东西嘛~☆”
“这可不行,既然已经来到了我灵王朝,不学灵王朝的律法怎么行呢。”彼时,姬轩却是板着一张脸,认真地道,“从明天开始,你就去监天司跟着那里的人学习灵王朝律法,这里毕竟是与青山圣地不一样的地方,律法对灵王朝的生灵一视同仁,可不会因为你的身份不同而有所偏颇。”
怀中少女噘着嘴似乎要说些什么。
但看着姬轩的面孔,最终还是撇了撇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少女眼中倒映出来的少年模样,还是和过去没什么区别。
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许异样。
……
竖日。
姬向阳疲惫地从监天司的方向回来。
刚进到书房里,就看见姬轩已经先一步坐到了他的位置上,悠闲地喝着茶。
“父王,您回来了。”
见到姬向阳的姬轩立马起身,笑脸迎了上去。
姬向阳朝着他点了点头,随即又是一声长叹。
“本王虽然没有和任何人说你已经醒过来的消息,不过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来父王今天收获颇丰?”
姬轩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父王。
再看对方脸上的疲态更甚,不顾威严地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随即用双手将额头给撑了起来。
“这段时间里受害者又新增了不少。
只是因为昨天你让那小狐狸卖出去的符箓挺多,所以今天我们监天司里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但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人能够真正意义上地从昏迷中被拯救出来。
那就是绝症。
让人陷入永眠的绝症!”
“昏睡过去的人,会发现自己走在一条小径上。
走多长的时间,完全取决于对方的元神强度。
等到元神的力量几乎耗尽了,那条道路也走到了尽头,在那里他们见到了——”
“一座坟。”不待姬向阳说出口,姬轩便已经抢先一步说了出来,随即在姬向阳惊诧的目光当中,姬轩接着道,“那座坟里边什么都没有,而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进那座坟冢,看着自己被掩埋,然后……被‘杀害’。”
“你、你怎么知道?”
姬轩并没有回答姬向阳的疑问。
他只是朝着姬向阳欠身行礼。
随后淡淡地说道。
“明天开始,我要让雪儿进入监天司学习灵王朝的律法。”
“不行!轩儿,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不过不行就是不行。
更何况是燕宁的监天司,岂是那小狐狸能进去的。
之前你去监天司的时候也没带着她去,这次怎么想到让她去学什么灵王朝律法?
若是你真的有那个闲心,本王便去儒门走一遭,去那边请来一个好些的儒士教导一番。
但监天司绝对不行!”
姬轩脸上波澜不惊,似乎早已知道了姬向阳的反应。
他嘴唇微动,轻声说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够听见的话语。
而姬向阳的表情也随着姬轩的话语变化得越发强烈。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将半张脸没入掌心阴影当中。
“……可以,此事本王应下了。
但是还有一件事情。
本王必须现在就从你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轩儿。
你是否有让那些陷入昏睡的人醒过来的本事?”
“父王平日里太过操劳了,对身体不好。”姬轩却是已经悠然地转身,走到了书房门口,他侧过脸去,看着仍然坐在那里的姬向阳,笑着说道,“尤其是这段时间里事情太多,父王还是不要有太过剧烈的情绪波动比较好。”
回去的路上姬轩小心翼翼地隐蔽了自己的气息。
虽说这里是逍遥王府,是他的家里。
但在外传他已经陷入昏睡状态的当下,他也无法大庭广众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哪怕是被家中的仆从看见都不行。
平日里他住着的小院里,已经布下了和他相同相貌的人偶。
若非近身观察,是绝对不可能被人从外边察觉到端倪的。
走到半道上,他再一次仰望天空。
“所以……现在我想知道。
你究竟是谁?”
……
又一日。
那位被青山圣地送来的公主据说是为了学习灵王朝的律法,被送去了监天司。
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到若非有意去打听,根本就不会有人去在意。
那青山圣地的公主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用处。
虽说在那日抛头露面了一次,但她根本就不足为惧。
那些陷入昏迷的人还在梦中受苦。
他们经历了一次次有如亲身经历一般的杀害。
身体被剖开。
割掉了手脚。
从高空抛下。
被钝器砸烂。
服下毒药。
溺死。
烧死。
作为身处梦中的他们一次次地承受着这些惨无人道的苦难。
唯有使用符箓的那一段时间里,才能将他们的元神从苦难当中得到片刻的喘息。
监天司已经将其视为是某种阴邪鬼祟的咒术。
但就算如此,监天司至今都没能提出一个可行有效的解决方案。
不。
解决方案其实自始至终都有。
但所有人都是避而不谈。
因为谈了也没有用。
“我们家的符箓还有多少?
三枚?
该死,怎么只有三枚了,昨天还有五枚!
留给我们的机会不多了!”
“无法锁定他们元神的所在。
那股阴气实在狡猾。
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的线索。
简直就像是凭空产生的一样!
但那种事情真的可能吗?若是追踪不到阴气源头,就代表无法确定施术者的位置。
抓到施术者,这是现在唯一的方法了。”
“姬殿下……
他或许真的有方法彻底唤醒那些人。
但现在指望不上他了。
呵。
现在就连他自己都已经陷入昏迷,我们还能做什么?
洞虚山?
宰辅可能会给我们去那里的地图?
那又如何。
那种危险的地方,谁爱去谁去!”
“不行。
不能再等了。
我要再用一张符箓。
就算什么都做不了也好,不能再让他继续受苦下去了!”
“这可是我们家最后的希望!”
“符箓呢?还有没有?”
“没有了?该死的,该死!逍遥王府那边没有消息?
当初为什么就没有多买一些。
那姬轩为什么就不能多炼制一些。
说到底。
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公开炼制符箓的方法!”
怨念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当仇恨的对象并不存在的时候。
无处宣泄的情绪就会肆无忌惮地变成针对任何人的毒药。
……
夜,愈发地深邃了。
而姬轩正整理着雪儿从监天司带回来的那些玉简。
在监天司久留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
所以雪儿也就成为了燕宁历史上第一个以外族的身份入主监天司的主簿。
当然,这个主簿是挂名的。
她实际上没有任何权力。
唯一能够走动的地方,也就不过是监天司堆放卷宗的那座小楼。
但只要那样就好。
“燕宁的监天司分为刑魔、掌天、肃妖三部。
其中肃妖处理的是这些需要实地勘察、缉拿凶犯的跑腿活。
刑魔是为犯人量刑的文职。
而掌天,更像是前面二者的监督者。
所以掌天部的人数最少,但相对的……他们每个月的俸禄也最高。
难怪先前不少人都和我说,就算要加入监天司,说什么也得加入掌天部。”
一边说着,姬轩一边将一枚玉简贴在眉心。
闭目,灵识便没入玉简之中。
“唔……山中修行的蛇妖被当做是嗜杀的大妖灭杀。
五十年后真相水落石出,真凶另有其人……
最后将那蛇妖魂魄送入轮回……补偿其子嗣……唔,原来如此。”
“一修士与道侣幽会之时被误认为是采花贼……于封魔殿内杖毙……事后……”
“一酒楼老板疑似少交税银……”
他浏览玉简的速度很快。
几乎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将五枚玉简看完。
在解读其中内容的时候,也不忘了将其中记载的内容说出来。
直到最后一枚玉简放下,他才长舒一口气。
一旁的少女已经拿着方巾擦了擦姬轩的额头,虽然他并没有出汗。
“夫君怎么让人家找这些东西来嘛~☆”
少女委屈地坐到他面前。
雪儿的确是去监天司学习灵王朝律法的。
但与此同时,她也是去那里帮忙搬运相关的材料的。
这些都是和姬向阳说好了的事情。
虽说让姬向阳亲自去取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姬向阳与姬轩之间的关系不论是外人看来,还是实情,都没有那么地好。
所以要是被外人知道这位逍遥王每天都往姬轩的房间里跑,难免会让人怀疑。
“父王说还有好多资料呐~☆一次性搬过来也不现实。
而且搬那么多材料过来难免会惹人怀疑~☆
不过夫君~这些好像都是……”
“燕宁的冤假错案。
监天司毕竟不是真正能够大公无私的天道。
行事难免会有所疏漏。
冤枉了好人也好,放跑了恶人也罢,这些都是可能发生的。
虽说在那个阵法的协助下,冤假错案得以拨乱反正,但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
“所以夫君找这些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学习。”
姬轩笑着说道。
他将其中一枚玉简攥在手心把玩。
半透明的玉简在烛光中散发着氤氲的光彩。
“生灵向来都是感性的。
但凡生出了灵智,就难免会拥有复杂的情感。
雪儿,你说……一个人要在什么情况下,才能生出感天动地的情绪呢?”
“雪儿不知道呐~☆”
“当然是在承受苦难的时候。”
手中玉简的阴影被灯烛的光拉得老长,一直投射到墙上。
昏黄之中,带着几分晦暗。
“快乐总是一闪即逝。
只有痛苦、苦难。
才能让生灵牢记在心,甚至是铭记一辈子。”
“不过和夫君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人家也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少女歪着身子,适时靠在了姬轩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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