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回转过头。
那张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旋即恢复了方才那般波澜不惊的模样。
大殿之中那那颗悬在半空中的黑色圆球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少年缓缓从半空中走下。
老人发现那颗圆球消失之后只剩下了少年一人的身影，咧嘴憨笑道。
“殿下好手段，居然将女帝都解决了。”
“那不是女帝。”
白袍少年摇了摇头。
他没有解释太岁星君是什么。
老人仍旧乐呵呵地道。
“不管是谁，总之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嘿嘿。
殿下真的是有一手啊。”
彼时，他正站在大殿的正中央。
而此时那老人正将原本匍匐在地面上的那具仙人遗留下来的‘尸骸’给搀扶起来，一只手已经插入了那具尸骸之中。
少年朝着老人一步步靠近。
空旷的大殿之中，清脆的脚步声落下。
一步，两步……
原本就压抑的空气并没有因为那女帝身影的消失而变得舒缓下来。
反而变得越发压抑。
姬轩没有解释为什么最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那位太岁星君并不存在实体，在道域散开的瞬间便从原地消失了。
或许对方也觉得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这座城池里已经不存在能为他提供力量的诅咒。
黑色的火焰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就算他能够保证在这里不会死，也难以保证可以和姬轩拼上一回。
毕竟。
现在就连姬轩都已经明白过来了。
成为‘罪兽’之后失去了的究竟是什么。
“倒是阁主能否解释一下，您究竟在做些什么？
也不躲在器灵的空间里边了。
就不怕真的沾染了什么诅咒吗？”
他指了指那具已经变得干瘪的仙人身躯，又将目光落在了老人手中从仙人身躯之中逃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枚半透明的圆珠。
从它上边感受不到任何灵气波动，若是在往日里，姬轩甚至会觉得这不过是一枚普通的玻璃珠子。
可现在不一样。
这里是昭明。
仍然留在昭明的一切或多或少都会被太岁星君的力量侵蚀，变得腐朽。
就算是仙人都无法幸免。
可现在，这枚从仙人身体里取出来的透明圆珠居然能够抵御这里的侵蚀，想来定然不是什么凡物。
老人咧嘴一笑。
他对于姬轩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身份没有丝毫惊讶。
他唯一感到惊讶的，也只有姬轩居然能活着站在他面前，而且看样子似乎是已经将那虚假的女帝给解决了。
随即老人面露苦笑，摇头道。
“殿下为何这么说？
我不过是做了所有修士都会做的事情而已。
这枚仙人凝聚的‘金丹’的确不是什么加固封印的东西，但只要有它在，我便有机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殿下，先前我也已经说过了。
这里的一切就是宝库。
过去从未被人开拓的宝库，而现在能将这里的东西带出去的人，只有我们两个！”
姬轩耸了耸肩。
话是这么个道理。
“阁主倒是没有趁着刚才的机会逃走？”
“哼。
殿下莫要小瞧了我。
若是就这般苟且地逃出去，以后我可就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与其碌碌无为地过了此生，倒不如拼一把！”
听见老人这般说话，姬轩笑了。
若是连成为奇珍阁阁主都可以算作是碌碌无为的话，那么其他人在他的眼里想必什么都不是了吧。
老人没有去管姬轩怪异的目光，自顾自地将这枚被称作金丹的东西收了起来。
就像是他原本就知道有那个东西。
他朝着姬轩笑道，眼中流露出警惕之色。
“这枚金丹我可不能给你，这是我此行必得之物。
当然。
我也不会让殿下空手回去。
接下来我们找找看，应该能发现昭明国库。
那位女帝以一人之力凝聚了举国的修炼资源，想必她的珍藏也颇为丰厚。”
得到了那件东西之后，老人的心情很好。
话也比之前藏在器灵的空间当中的时候更加放开了一些。
姬轩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作为一个要守住此地封印的家族，居然做出这种事情，这要是被族中其他人知道了，恐怕不是什么道歉就能解决的了。
“阁主这么做，就不怕家族怪罪吗？”
“那又如何？”谁知老人眼中却是带着几分狠厉，“在这里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殿下如今已经和我是脚踩在一条船上的人了，若是我出事情了，殿下区区一介逍遥王之子，就算手里有那把剑也无法承受那些人的怒火。”
姬轩闭眼，轻笑了一声。
果然这个老人已经将一切都算明白了。
他这是早有预谋，想必在邀请他来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了不止一手准备吧？
“我还有一个问题，阁主。”
“哦？殿下还有什么想问我？”
“那个封印，并非是因为三年前那件事情产生了松动，对吗？”
彼时。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凝固起来。
从老人身上能够感觉到一股凌冽的气势，那股气势就仿佛要将面前的人撕成碎片。
老人沉默了半晌，随即突然干笑了两声。
沙哑的笑声越来越大，最终甚至都让他咳嗽了起来，等到笑声停下，那双苍老却凌厉的眼中才闪过一抹笑意。
“殿下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我怎么会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再者说了。
殿下。
现在问这些问题，还有意义吗？”
姬轩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只想知道真相而已。
反正我也打算守住秘密。
阁主不妨将秘密多告诉我一些。”
老人一怔。
随即又是笑了出来。
“哈哈哈！
好，好啊。
殿下您可真有意思，没想到那些皇族之中居然还有您这样一位有意思的人。
可惜，可惜啊。
我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那样相比我也不至于那么无趣地活那么久了。”
“阁主，我不是一个有趣的人。”
“好了，既然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又有何妨？
不错。
封印的确是我人为打开的。
一位那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殿下，你应该也明白的吧？我们一族的传承究竟意味着什么。
融入他人的魂魄，就代表此生无法寸进，没有办法成为仙人。
而想要成仙唯一的方法，便只有将仙人凝聚的金丹吞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贵为奇珍阁阁主的你，居然会没有办法获得仙人凝聚的金丹？”
“那些混账怎么可能让我有机会踏入更高的境界！”杀意在对方眉宇之间凝聚，老人已经穿过了姬轩站着的位置，径自朝着殿宇歪走去，又往前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回身看着姬轩，冷冷地说道，“殿下或许并不明白，世家弟子在突破到那个境界之前，就算拥有看上去再高的身份，也不过是摆设而已。”
“那这里的封印——”
“殿下不必担心，封印的事情会有办法解决的。”
老人对这里的封印似乎并没有太过在意。
或许对方真的有自己的方法。
毕竟这封印的衰弱也是他自己闹出来的。
虽然对方并没有解释太多，但姬轩已经从这些话语当中隐约得出了一个猜测。
并非是因为地脉的动荡让封印衰弱，而是这位阁主人为地撼动封印，才使得封印另一边的某些力量开始干扰地脉的灵气。
或许燕宁三年前那场灾难，被那只罪兽袭击的事件，也只不过是这位阁主的小动作所带来的些许负面结果。
所以对方才会对三年前那件事情有如此多的了解。
……
找到昭明的国库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
或者说。
老人本就已经知道国库在什么地方。
虽然对他的祖辈们来说，这里一直是一处禁区，但也不妨碍他们长久以来的探索。
也亏得他们可以这般大张旗鼓地出入这里，甚至都没有被太岁星君给团灭了。
看着前方洞开的门扉，老人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将一枚储物戒递给姬轩，让姬轩进去之后看到什么好东西直接往里边放就可以了。
这里便是汇聚了昭明几乎所有修炼资源的地方。
昭明古国的国库！
四周仍然残存着被炙烤的痕迹。
那片黑色的火海虽然已经熄灭，但留下来的痕迹也格外地刺眼。
“这里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呢。”
老人并不知道宫殿外边发生的事情。
当两人离开宫殿之后，老人便被自己所看见的一切给震惊到了。
虽然腐朽的诅咒未能彻底被清除，但街道上已经被打扫干净。
两人深入宝库。
原本这里应当存在相当强大的阵法，可也随着太岁星君的力量，只留下了腐朽的气息。
在太岁星君的力量中，就算是神兵都不再焕发光彩，灵石也失去了本应有的光辉。
时间消磨了所有。
可以说一路望过去，原本应当是奇珍的存在，都已经化作尘土，什么都没有剩下来。
“可惜了啊。”
老人看着这些原本价值连城的存在变成这幅惨淡的模样，不由得痛心疾首。
苦着脸走在最前面。
“这些东西若是拿出去，绝对可以大赚一笔！
可惜我们来晚了。
若是能早个几万……不，早个几千年！
都不至于这样。”
“嗯？那个是——”
但终归还是有些存在留下来的。
若真的有那种存在的话，想必是真正的珍宝——
国库深处。
一颗血色圆珠安静地悬浮在某个被单独架起来的托盘上，就算圆珠四周满是黄褐色的腐朽雾霭，也丝毫没有减去它原本的光辉。
那种血色是如此地妖艳、令人发自内心地产生某种欲望。
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他还是按捺住躁动的双手，笑着与姬轩道。
“这个可是好东西。
居然还留有灵韵。
若是拿出去必然可以卖个好价钱！”
言外之意自然不必多说。
姬轩朝着那颗红色的圆珠走了过去。
便在他靠近圆珠的某个瞬间，原本徘徊在圆珠周围的褐色雾霭突然像是活物一般，尽皆朝着姬轩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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