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怎么了？”穆央看着那缕小黑气迟迟不肯回来，只是绕着薛致一圈一圈飞快地转，很生气的样子。
薛致被它转地眼都花了，语气不耐道：“在闹脾气。”
穆央乐了：“是因为刚刚被冻在冰里委屈了？”
小黑气一听这话，如遇知己，立即抛下无情的主人，激动地围着穆央转。终于有人关心它了，先是被用来砍脏兮兮的东西现在又被冻个半死，摊上这么个主人，它好委屈嘤嘤嘤。
穆央：“唔，有点像只摇尾巴的狗。”
小黑气：“”
气死它了，没一个好人！它就知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薛致一把抓住上窜下窜的小黑气。
无情镇压。
那边的龚真珍抱着雾鸟哭哭啼啼个没完，下面的血妖都快烧化了也没人管，薛致真是无语，没见过打架前先来个故人重逢促膝长谈的挥泪场景的。
两人坐在横梁上等着那边哭完，薛致烦躁地把手中的小黑气凝实吧嗒吧嗒拧衣服一样拧死，再绕个圈打个死结，不让它转回来。
小黑气：“”
就逮着它可劲儿折腾吧，没有心！
穆央也是无聊地紧，看着薛致打完结后啧啧嘴，点评道：“没有美感。”
“借我玩会儿。”穆央从他手中拿过了小黑气，解开结，捋顺，然后，开始编起了花绳。
小黑气再次：“”
梅开二度啊！
穆央哼着小曲儿，手法熟练地编好了一条，绕在自己手腕上量量长度，刚刚好，可是单手不好扣上绳结，尝试了几次失败后，她拉过了一旁薛致的手，将花绳绕上去扣好，抬起他的手腕凑到跟前，冲他挑眉：‘好看吧。’
薛致抚着花绳的纹路：“还不错。”
此时依旧被倒吊着的龚元才：“”话说，你们是不是还遗忘了一个人。
时间打发得差不多了，龚真珍渐渐收了哭声，薛致双臂一撑，站了起来，走向雾鸟，语气不太和善：“可以了吧，东西还我，小偷。”
龚真珍虽然看不见薛致，但她不至于笨到还没察觉到屋内还有一只鬼。她敏感地感觉到了阴凉的气息朝雾鸟靠近，老母鸡护崽子一样张开双手将雾鸟护在身后。
雾鸟拉回龚真珍，冷冷淡淡地看了薛致一眼，只是对后面的穆央说：“劳烦姑娘先收了下面的火罢。”
穆央沉思，放火她会，灭火她不会啊。
穆央和雾鸟面面相觑。
雾鸟有些迟疑地开口：“不会吗？”
龚真珍对穆央颇有好感，也不愿看她为难，左右望望，忐忑地问道：“收不了会怎么样？”
雾鸟轻轻叹息：“那就算了吧。”然后对薛致说：“已经在遣散畛域里的妖鬼了。”她拿出了赤水石，递给薛致：“抱歉。”
薛致接回赤水石，重新挂回了脖子。
雾鸟继续说：“赤水石已物归原主，此畛域即将瓦解，还请二位尽快离开吧。”说完雾鸟又叹了口气，好累，说这么多话，好麻烦。
龚真珍朝穆央挥手：“央央姑娘，可以这么叫你嘛？”不等回应她又继续说：“保重啊，以后有缘再见！”
等到穆央和薛致都消失后，只剩下了龚真珍，雾鸟，还有龚元才。
龚元才还是不敢看雾鸟，缩着脖子老实地像鹌鹑。
其实龚真珍的心情很复杂，失望，心痛，不忍，酸涩，愧疚，难堪，无措应有尽有。在穆央和薛致都离开后，再也没有分心的事物了，她不得不面对。
阿云竟然主动开口，问龚真珍：“是鲤鱼精带你进来的？他有什么要求？”
龚真珍猝不及防，想起阿云和她说过离鲤鱼精远一点的叮嘱，她眼神躲闪，吞吞吐吐：“一半阳寿”
阿云眉心蹙起一道辙，不太愉快：“我来解决。”
龚真珍知道阿云生气了，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阿云看她难得老实，无奈地松开了眉心，过去牵起她的手说：“该走了。”
龚真珍应了一声，回握住阿云的手，临走前，她犹豫地回头看了龚元才一眼。
阿云顺着她的视线看了龚元才一眼，轻轻开口：“畛域瓦解后，他们回去投胎的。”
龚真珍转头不再看：“嗯。”
她眼睑低垂，神色坚毅，不知不觉间竟褪去了最初的稚嫩天真，在心里默默立誓，爹娘剩下的罪孽，她来还清，定要慰籍那些白白冤死的亡魂。
咕噜噜，咕噜噜
浮月江江面冒出一串泡泡。
穆央在一片漆黑的江底扑腾，可她越扑腾越浮不上来。
她不会凫水。
穆央在一片茫茫黑暗中睁大双眼寻找薛致，直到渐渐力不从心也无果。
不太妙啊。
水中窒息的压力四面八方地朝她压来，一只胳膊环住她的腰，将她往上带。
穆央再次揪住薛致的衣领，心也落到实地了，由着他搂着自己往上浮。
可算来了。
两人猛地从江上冒头，穆央呛了好几口水，连连咳嗽不停。薛致带着她慢慢靠岸。
从穆央在临安通过乌金木进入畛域，到现在从江陵的浮月江出来，已经在畛域待了约一整天，畛域和人类世界的时间流速应该是一样的，现在正是深夜。
四下寂静，月亮被黑云遮住，寥寥几星，天幕像是被墨汁浸透，群山黑黢黢，大地阴沉沉，黑咕隆咚地一片，远处传来鸮鸟的咕咕咕声，显得有些可怖。
穆央爬上岸，压倒了一小片芦苇，终于缓了过来，第一句话是：“我要学凫水，我一定要学凫水。”
薛致拧着衣服上的水，看着穆央的狼狈样，扯唇笑道：“央央姑娘，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啊。”他在学龚真珍叫她央央姑娘。
穆央将湿发垂到一边拧水，嘴上还不歇：“受教了，我的大恩人。”
远处的鸮鸟时不时地咕咕叫。
薛致突然抬头，盯着她：“穆央央，你肚子在叫。”
穆央轻咳一声，镇定开口：“没办法，一整天了，人是铁饭是钢啊。”
她干脆站了起来，手放在额前向四周望去：“这个时辰了，黑灯瞎火的，希望还有客栈没打烊，不然今晚只能睡芦苇荡了。”
已近午时，小二揉揉惺忪睡眼，他趴在柜台打盹误了打烊时辰，被门外吹进来的冷风冻醒，起身准备收拾收拾关门回被窝睡觉。
小二刚走到门口，正要合上门，突然发现门外站着个人，吓得他一激灵，彻底清醒了。他定睛一看，是个姑娘，正甜丝丝地笑着看他，屋内的昏暗的烛火透了出来，晃在那位姑娘的脸上，模样倒是生的俊俏。小二松了口气，拍拍胸口，暗道自己吓自己，明明是个漂亮姑娘。
姑娘脆生生地开口：“店家，还有空房吗？”
小二愣愣开口：“啊，空房，有有有。”然后让开身子，把门打开，弯腰迎入：“客官往里边请。”
到了屋内，烛火亮堂许多，小二才看清姑娘浑身湿透，心里疑惑，这大半夜的，还能是去浮月江凫水了不成。
他心里嘀咕着，手上翻开店簿，惯例问道：“客官歇几晚？”
小二没听到回话，抬头看见那位姑娘对着旁边的空气嘟嘟囔囔，他奇怪地问道：“客官？”
“啊？”姑娘才恍然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这边，她对他抱歉一笑：“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小二见美人对自己又是温柔一笑，仿佛春风在寒夜里从头吹到脚，他直接连疑惑都打消了，嘿嘿笑着连忙道：“没事没事，我是问客官你住几晚。”
美人依旧笑得矜持又礼貌：“暂住一晚，麻烦了。”
小二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应该的。”他将铭牌递给姑娘：“客官二楼请。”
姑娘接过铭牌，又问道：“可以借用一下厨房吗？”
小二挠挠头：“可以是可以，客官你还未用晚膳吗？只是这么晚了楼里的厨子都收工回家了。”
姑娘接过话：“没关系，只是借用一下厨房下碗面条罢了。”
小二憨厚一笑：“客官不嫌弃就好，我去给客官备水，这夜深露寒的，可不能冻着染上风寒了。”
姑娘弯眼笑，礼貌颔首：“那就多谢了。”
料峭寒夜，小二再次感受到了春风拂面的暖意，快乐又满足地忙着去烧水了。他在厨房一边烧水一边想着，这位姑娘真是个春风般和煦温暖的好人啊。
穆央泡在热水里，闭上眼睛舒服地长叹一口气，被湿衣服捂得冰凉的四肢渐渐回暖过来，而疲乏渐渐涌了上来。
“啊！”
等在门外的薛致一惊，耳朵贴上门问道：“怎么了？”
穆央一拍水面，气急懊恼地说：“坏了坏了，我没有衣服穿了啊，那我洗完澡还怎么去厨房下面条？”
薛致无奈，他还以为她在浴桶里睡过去淹着了，毕竟是位旱鸭子姑娘。
穆央将头重重往后一靠，眼神空洞，语气悲凉：“我要饿死了。”
薛致听着她的语气哭笑不得，抬手叩叩门，调笑道：“先别急着饿死，你还有我这个大恩人呢。”
穆央倏地坐了起来，扒在浴桶边，朝着门外的方向声声殷切：“大恩人，薛致，薛公子，薛少侠，你会做饭吗？”
“会啊。”
门外突然没了动静，穆央只听到浴桶里水波晃动的声音，薛致似是无声叹了口气，静默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只是现在用不上做饭了，想来厨艺应该是下降许多了。”最后一句似乎带着点不明显的遗憾自嘲，只是穆央也分不清遗憾的究竟是什么。
很快，他又恢复了调侃的轻松语气，刚才无意间流露出的情绪似乎并不存在：“不过下碗面条还是可以，再给你加个溏心蛋。”
穆央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多想，重新笑起来：“好，你说的哦，快去快去，注意避开小二。”
薛致失笑，向楼下厨房走去，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开心。
穆央从浴桶里走出来，身上都在冒着热气，她在湿衣服里挑挑拣拣，勉强挑出肚兜系上，将其他衣服晾起来，然后裹着被子等待薛致的面条。
薛致端着碗进来就看见裹成蛹只露个脸的穆央躺在床上，看见他来了惊喜地往床边拱。
他将碗放在桌子上，然后将碗带桌子都搬到了床边，让穆央坐在床边吃。
白滑鲜香的面条，清澈晶莹的汤水，撒着翠绿新鲜的小葱，最完美的是滑嫩的溏心蛋用筷子一戳，就流出了金黄色的溏心，火候刚刚好，多一分少一分都成就不了这样的颜色和气味，热气腾腾的一碗清汤面，令穆央食指大动。
她脸埋在碗里，哧溜哧溜吸着面条，反正也没有别人，不用在意形象。
因为要伸出手吃面，穆央裹在身上的被子慢慢滑下了肩头。
薛致原本是好笑地看着穆央狼吞虎咽的，可渐渐地就不对劲了。
先是系在脖子上的红绳，他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那是肚兜的系绳，可是已经迟了，视线顺着红绳，慢慢往下，珠圆玉润的肩头，连着白藕般嫩生生的一截胳膊，红色肚兜衬的她肤白胜雪，艳色与净色的恰到好处地融合，毫不冲突，纯洁无辜又暧昧勾人，再往下，胸口的一片白嫩起伏，肚兜上绣的荷花鼓鼓囊囊……
在他反应过来前，眼睛已经不受控制地细细打量了所有风光。
他突然出声：“红色的，绣荷花。”
穆央吸面的动作一顿，一口咬断了口中的面，扔下筷子，钻进了被子里。
一个枕头带着杀气迎面砸来：“流氓！变态！登徒子！”
“你竟然是这样的鬼！亏得我刚刚还真情实意地觉得你真好，把我的感激还给我！”她蒙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薛致抱着枕头，无辜地说：“是你自己没抓好被子，我又不瞎。”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你出去！等我吃完再进来。”
“好好好。”薛致将枕头放回床上，转身端起浴桶，顺便出去将她的洗澡水倒了。
穆央露出了头，耳朵尖、整张脸都红的滴血，她想喊住他，明天小二会来收拾的，但是又不好意思这样红着脸直接面对他，他干嘛把她的洗澡水倒了！穆央觉得羞愤欲死，这也太…太亲密了，他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真是…真是太过分了！
穆央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红透了，她恶狠狠地揪着被子，好像要把被子当做薛致泄愤，再一头撞进被子里，蒙住脸，郁闷地从床头滚到床尾，然后噌地坐起来将剩下的面条吃了个干净，连汤也不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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