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双凤觉着赵襄敏这问话有些怪异,  对她来说,东西是好是坏,当然重要,  便宜的物件终归跟贵价的大不一样。

    至于身份的高低,  更是不用多说了,  如果身份高低真的不重要,  那她当初也不用立誓赌气地想着若再嫁只能嫁四品之上的。

    何况不提这个,单说别的上头,那高官厚禄的跟寻常的贩夫走卒又岂能一样?比如曹家的这件事上,她不是还得巴巴地先跑去求方守恒么?

    至于,到底看重赵襄敏什么……从头说来,  最初看中的,  是他的乘风。

    然后仿佛是因为他生得好,性子又温柔,至于他有大能耐,却是慢慢才察觉的。

    喜欢赵襄敏,  甚至有点儿离不开他,  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如果让言双凤细说到底喜欢他哪里,  最喜欢他哪里……那她一时还真不好说。

    “你是怎么了,突然说这些有的没的,”言双凤嗤嗤地笑了两声,  缓缓道:“我看重的,  当然也是你这个人。不然还能是什么?”

    刹那间,赵襄敏的双眼中仿佛有光闪了出来:“真的?”

    言双凤瞧他惊喜太过的样子,笑道:“不真的还是假的?你现在又不是四品官,也没有家财万贯的,我不看重你的人还能看重什么?”

    赵襄敏一怔:“凤二……”先前的惊喜仿佛被打散了一些,  可依旧还残存着许多。

    “你啊,不要想那些没用的,”言双凤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哄人一般:“你现在心里有我,我很高兴,我当然也有你啊,可是……”

    “可是怎么样?”

    言双凤望着小魏王的脸,越看越觉喜爱,忍不住又捏捏他的腮。

    他才堪堪十七岁,还没成亲过,多半也没受过男女之情的折磨。

    不像是她在方家滚了两年,挣扎过,垂死过,好不容易活过来,豁着脸皮没心没肺的活着。

    她当然希望赵襄敏对自己是一心一意,最好白头到老,但她却不敢往深深去想。

    她相信过一个人,那人却负了她,她学乖了,不能再轻易地把心完全给出去,因为生怕有朝一日,重蹈覆辙,自己却没有力气再爬出来了。

    言双凤眼波闪烁,眼角却泛了红,她不想再说这个,这个话题叫她不快。

    轻轻握着少年的手掌:“可是来日方长,我不喜欢只在嘴上说的……”她模棱两可地搪塞了一句,在赵襄敏将要开口的时候,主动地凑过去,衔住了他的唇。

    嘴唇给堵住的瞬间,小魏王把心里的话又压了回去。

    他原本是想试探言双凤的心意,找机会,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

    但如今看来,他在她心里的重量,显然还不够重,至少……现在把“吉祥”跟“四品官”放在秤上比量的话,那沉压下去的,恐怕还是四品官。

    赵襄敏倒是不怕言双凤更看重四品官,退一万步想,小魏王宁肯言双凤真真的势利到底,那样的话如果他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兴许她会……觉着高兴?

    可他不敢确认,在言双凤知道他是魏王之后,到底是喜欢呢,还是别的什么。

    次日,言双凤醒来之时,不出意外的赵襄敏已经出外去了。

    洗漱之后,言双凤便带了蓉姐儿回曹府。

    曹府这边比昨日已经平静了许多,原来曹老爷昨儿晚上已经给“放”了回来。

    据说老爷回府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夫人大吵了一顿,痛骂她过于苛吝,自家好好的一个儿媳妇,竟然还不足,百般虐待几乎致人死地,还差点连累阖府遭殃。

    原先曹老爷是个不管内宅事情的,这次突然成了包青天,显然是因为大理寺里被训诫过。

    曹夫人起初还想争辩,奈何老爷一向很少发威,这次突然一反常态,也吓得她不敢多言了,何况这件事追溯起来,确实是她刻薄在先。

    曹老爷又去见老太太,说起自己大理寺这一遭,道:“当今皇太后最是盛德怜下,最见不得后宅的阴私之事,咱们虽不是大户人家,到底是朝廷命官,给人抓住把柄,也是无话说。主持此事的晋王殿下当面儿跟我说了,查明言氏是个贤良有德的,她家祖上还曾是牧政司的功臣,太后还时不时念叨呢,如今虽没落,却不能任由人欺凌……此次幸而无事,若以后还有什么长短,那必然是要从重处置,不会轻饶的。”

    其实在言如锦的这件事上,曹夫人之所以敢胡作非为,也是得了老太太的授意。

    但事情闹到朝堂上,老太太先前也吓坏了,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又听闻老太后撑腰,她哪里敢再吱声。

    只即刻把所有不是都推到了媳妇身上,附和说道:“我原本也觉着言氏伺候的还好,人也孝顺温良,着实是你太太要求太严了,非得逼着言氏下堂,言氏一时想不开才寻了短见……以后约束着不叫她如此就是了。”

    曹老爷其实也知道这件事是老太太做主,不过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不便如何。便以言语提点:“您老人家说的是,不过儿子向来不管内宅如何,不想竟生出如此祸患来,这次堪堪过关,还求您老人家多照看着,若是她还有些自作主张不可理喻之举,您老人家也要及时地训斥喝止才好。”

    老太太保住了脸面,连连答应。又问起曹宜怎么还没回来。

    曹老爷说道:“晋王殿下说了,此事言氏是当事之人,本要传到大理寺问话的,只是顾全咱们府里的体面,所以明日会派一个嬷嬷来府内问言氏以及女眷们的话,若是没有意外,明日宜儿就回来了。”

    “什么?”老太太复又色变:“这么说,还没有真正了结?”

    曹老爷道:“恐怕得看言氏是个什么说法。”

    “这……”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有些闪烁:“她、应该不会胡说八道的吧。”想到逼迫言如锦去住寺庙,又刁难她想叫她自愿下堂以及曹宜房中的龌龊等等,不由心虚。

    曹老爷叹道:“您老人家脸色不对,不用操心这些,明日大理寺的人来,只如实回话就是了。言氏那边,回头……还是我去见见她,像您所说,儿媳妇从来是个贤孝的,不至于我这当公公的面儿都不给,只希望大家同心协力过了这关,以后平平安安的就是了。”

    曹老爷知道自己的夫人跟母亲是个什么性子,叫她们去跟言如锦说,闹得不好,又有个言差语错,少不得他亲自出面,毕竟此事已经不只是内宅的那些小打小闹了。

    言双凤往长房而行,将到之时,见到曹宜的妾室小茹正一瘸一拐地被人扶着离开,她看着小茹走路的姿态,笑道:“奇了,难不成是姐姐今日发威了?”

    她还以为是言如锦终于发了狠把这爬床的丫鬟打了一顿,进内才知道,原来是小茹自个儿来跪着请罪的,据说一大早天不亮就就来了。

    蓉姐儿跑进房中,兴高采烈地呼唤母亲,言如锦摸摸她的头问道:“昨儿可听话?没缠磨你小姨娘吧?”

    言双凤笑道:“她不知多乖呢,越来越懂事,跟大姑娘一样了。”

    蓉姐儿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小声地跟母亲说道:“娘,我还得了吉祥叔叔的见面礼。”

    言如锦诧异:“什么……叔叔?”

    蓉姐儿眼睛发光地道:“是神仙一样好看的叔叔。”

    这会儿如意走过来,将那个长长方方的盒子放在桌上,蓉姐儿小心地打开:“娘亲您看。”

    红木盒子里放着的是乳黄的缎子,缎子上却是个软璎珞的长命锁,珍珠玛瑙的链子,缀着个金灿灿的永保平安的云头锁。

    言如锦震惊:“这……怎么送这样昂贵的东西?”

    在回来的路上,言双凤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心看过了,她不好意思对姐姐承认自己也给惊了一跳,几乎怀疑这金锁是假的,甚至直到现在,这种疑心还没完全消退。

    她毕竟也是个识货的,珍珠玛瑙虽不算大,也不能说极贵,但每一颗珠子都一般大小,圆润皎洁,并非那种市面上的次货可比,至于那长命锁,更是精致绝伦,而且拿在手上沉甸甸的,言双凤一上手就知道,这可不是空心的。

    这样的做工跟重量,一时叫她昏了头,不敢细想如果是“真品”的话,会价值几何。

    言双凤在心里打定主意,回头要问问赵襄敏这锁子是哪里来的,总不会是偷的抢的吧,他一个当兵的能有多少钱?

    都不见他给自己买这昂贵的东西,想到这个,心里还不免有点儿酸溜溜的呢。

    不过,此刻见姐姐如此惊愕,言双凤却又有点儿欢喜,便挑着唇说道:“也没怎么贵吧……”

    “哪里的话,”言如锦把长命锁翻来覆去地看了会儿,越看越是惊疑:“凤儿,你怎么不劝着点,就叫她拿回来了?收人这样重的礼,如何当得起?”

    言如锦越吃惊,言双凤越高兴,只觉着面上生光:“姐姐,人家是诚心给的,又是给小孩子的,我拦着做什么?何况这是好意头,给蓉儿戴着就是了。”

    蓉姐儿听母亲说不能要,本来满脸担心,紧紧地把长命锁攥在手中,此刻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从没有这样好看的……”

    言如锦一怔,言双凤听了,反而心头一酸,便笑道:“蓉姐儿放心戴着,以后还有更好的呢。”

    蓉姐儿这才又重新展露欢颜,跑过来把言双凤抱了抱:“多谢小姨娘!”

    女孩子如获至宝似的,把长命锁带了回屋。言如锦便问言双凤来龙去脉。

    言双凤并未隐瞒,只道:“他是进京来述职的,过不几日大概就走了……像是府里的事儿解决了,我也就回去了。”

    “你……那他是个什么官儿?”言如锦想到那价值不菲的长命锁,试探问。

    言双凤道:“昨晚问他,说是有可能调任兵部,还没定。不过再如何也高不过四品去,而且我也不希望他进兵部。”

    “是因为方大人?”言如锦问。

    “罢了,不说这个了,”言双凤却笑道:“府里到底如何了?”

    听言如锦说昨晚上曹老爷传她去说话,言双凤还以为老爷子出来压人:“他说什么不中听的了?”

    言如锦忙道:“不是。老爷倒是很随和,只说先前他没大留心内宅,让我受了委屈之类的。”

    言双凤不以为然:“哼,不过是给敲打过了,就知道怕了而已,如果不是这次,他恐怕是是不留心呢。”

    言如锦道:“据说今日大理寺还会来人问话,公公的意思是,你姐夫能不能好好地回来,就看今日了。”

    言双凤笑道:“怪不得那丫头又一大早来跪着,这帮人真是欠教训。如果是我,那还不赶紧地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亏他们遇到的是你这菩萨。”

    言如锦把她拉到身边,眨了眨眼,终于道:“别的我且不说了,可是那位吉祥……什么时候或许也让我见一见?”

    见言双凤踌躇,言如锦又道:“昨儿你是突然去的,人家毫无准备,一出手却给那样重的礼,我看他必是看重你才对蓉儿一个小丫头也这般看待。要那是个可心的人,不如就别只顾玩闹,好生想想你的终身大事,也不用管他是几品、或者有没有品级,总之最重要的是人品……但要是你二心不定,那么就趁早把东西还给人家。”

    言双凤听了这几句,竟跟赵襄敏昨夜问她的话不谋而合。于是只讪笑着搪塞过了。

    等大理寺的人到了后,府内的老太太仍旧借故称病,大理寺也没有为难,只传曹夫人跟言如锦问过了话,言如锦一一对答妥当。

    这日下午,曹宜就给放了回来,虽然只过了一夜,曹公子却憔悴的仿佛在监牢里住了半年,赶紧的沐浴,泡茶,风卷残云一样吃了一顿,才慢慢地回魂。

    言双凤等他消停了,才踱步进来:“大理寺到底是个什么稀罕光景,我从未去过,姐夫你倒是好福气,时不时还能去转一转。”

    曹宜知道她是揶揄自己,便苦笑道:“凤儿,这种话不要说了。我这能活着出来,已经是烧了高香呢。”

    言双凤道:“人家说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若是不长记性,少不得还得进去逛逛。”

    曹宜忙呸呸了两声:“大吉大利,我还不长记性,我就是猪脑子。”

    “你真的知道?”

    “我当然知道……”曹宜叹息,又特意倾身探头地说道:“听说咱们的皇太后很念旧情,还惦记着当初虎啸山庄的功绩,听闻你姐姐受了委屈,气的了不得,我还敢不知以后怎么行事?我得把你姐姐当菩萨似的供起来。”

    言双凤有点意外,倒不知这话是真的,还是大理寺那边儿“良哥儿”或者方守恒用了什么法子,不过有了“皇太后”坐镇,显然是没后顾之忧了。

    言双凤把心放回肚子里,忽地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昨儿你拿回来的那幅画,画的是谁?”

    “画?哦……”曹宜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咳嗽道:“那画,原本……咳,凤妹妹你别提了。”

    “怎么了?”言双凤疑惑。

    曹宜咽了口唾沫,紧张地:“总之是我弄错了,画我也叫人送了回去。”

    言双凤更是奇怪:“送哪儿去了?你总不会不晓得画的是谁吧?”

    “我当然……”曹宜脱口而出,却又急忙刹住:“那是一位朋友无意中看见的一个人的肖像,我觉着好看才拿了回来,其实并不认得。”

    言双凤虽然觉着曹宜的态度跟应答有些古怪,但听说赵襄敏没跟这些人厮混,那自然好。

    曹宜仿佛害怕她刨根问底,便道:“对了,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方兄,他说待会儿会来府里,也不知是有什么事,我看是找你的。”

    “方守恒?”言双凤想起先前自己拜托过方守恒,曹家的事平定的这样快,兴许也有方大人的功劳,兴许他想跟自己说这个吧。

    不过事情既然解决,她很有卸磨杀驴之心,何必再给自己找不痛快,于是道:“他忙得很,我也不是闲人,找我做什么。”

    谁知白天不可说人,正此刻,如意从外头跑进来:“他们说方大人来了!”

    方守恒确实是来找言双凤的,曹宜简略寒暄几句,察觉他的来意,便即刻溜之大吉,如意本还立在里间,方守恒道:“你到门口,我有要事商议。”

    如意不理,只看言双凤,见她点头,才道:“娘子有事就叫我,我就在门边。”把头一扭,气哼哼地出去了。

    “方大人,”言双凤半是惊奇地:“方大人,有什么要紧事找我?”

    方守恒默然不语,只森森然地凝视着她。

    言双凤情不自禁地低头打量自己身上,却见衣着整齐,她笑问:“你看我做什么?”

    方守恒道:“你在北镇的那个人,如今在京内,他叫什么?”

    言双凤睁大双眼,继而嗤地笑了起来:“方守恒,你巴巴地跑来竟是问这个?看样子兵部的事儿并不忙,竟叫你还有心想这些!”笑了几声后,她冷哼道:“再说,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

    方守恒自顾自说道:“不是吉祥,我问你他的真名……”顿了顿,他不动声色地走前一步:“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笑话,他的什么我不知道!他……”言双凤嗤之以鼻,可即刻又醒悟他是在激自己,当下又得意一笑:“我都知道,我偏不告诉你,有本事自己去查。”

    方守恒确实很了解言双凤,本来他还怀疑言双凤知道“吉祥”的身份,但从跟她京内相见到现在,他确信,她是一无所知的。

    “你当真什么都知道?”他问。

    言双凤翻了个白眼:“不然呢?他可是我的人。”

    这句话,简直让方守恒有种难以言喻的刺痛:“你的人?”

    他的语气仿佛是质疑跟一丝嘲讽,言双凤回头:“不然还是你的?”

    “我不敢,”方守恒淡淡地:“倒是很佩服你的胆子。”

    言双凤撅了撅嘴:“因为他是男的,你又不好那种兔儿爷,他要是个女的,恐怕你会很敢,兴许还会扑上去呢!可惜你没那福气。”

    这话她可是发自内心的,如果是女子,赵襄敏自然也是个绝色,那方大人恐怕确实要吃上一口。

    方守恒耳听这样放肆怪诞兴许还会诛九族的话,简直无法呼吸。

    但因为言双凤的这种肆无忌惮,他几乎怀疑起自己的推论来,或者说……他宁肯自己那从来不曾出错的判断,第一次出了错。

    “凤儿……”方守恒重又往前一步,已经跟她靠的很近了,目光垂落,不出意外地,他看到了言双凤颈间的几点爱昧的红痕。

    眼瞳骤然缩紧,耳畔隆隆作响,方守恒深深吸气:“言双凤,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自寻死路!”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种种可可爱爱虎狼之词,真是让凤儿看了都垂涎三尺的程度~

    凤儿:不错不错大家都很了解我

    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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