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过后过了两周,气温又往下掉几度。
崇城天气干燥多风,教学楼白天不关窗,方便空气流通。冷风顺着窗洞筛进来,空气漫过皮肤,轻易带起一片小疙瘩。
崇明一中的秋冬季校服缺乏设计感,肥大臃肿。看着日韩片长大的高中生接受无能,学校只得取消春秋冬穿校服的规定。
每年国庆过后直至来年四月底,除了每周一升国旗的半个小时,其他时间,学生们随意穿着。
江柚出生时在保育箱住满整整一个月,天生体弱,比一般人畏寒。刚入深秋,她已经冬装上身。
天气预报说周二会大幅降温,周一晚上,江柚就提前翻出件雪白绒衣,带两只粉嫩的兔子耳朵,毛茸茸的,看着就特保暖。
摆在床头衣架上,又找好搭配的袖套鞋裤,才安心爬上床入睡。
第二天早上起了个早儿,她提前温好牛奶,又煮了小半锅白粥,炖了鸡蛋,干煎了鸡胸,烤了面包,还从冰箱里翻出几根生蔬下锅翻炒盛盘。
他们家早餐一贯中西式结合。
江爸身为医生,对身材和碳水摄入有着严格把控,不吃面食,也讨厌喝粥。江妈则有一颗中国人的胃,早上必须喝点黏糊糊的米粥,不然一整天都浑身不舒坦。
江橙在时就更可怕——她比江爸极端,只吃营养餐,谢绝当日餐单之外的任何食物。她的饭一般另请营养师搭配。
江柚对吃食不挑,也没有偏好,一般是什么做的多她吃什么。
早餐做好之后,江柚分别去父母房间喊人起床。江爸江妈生物钟不一致,婚后一直分房睡。
江家家教严格,餐桌上讲话打扰别人享用美食,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
江柚吃完饭,将餐具送入洗碗机,又坐在客厅沙发默默等了会儿,直到江爸江妈用餐结束离席,才站起身,跟在两人身后。
“不然以后我还是自己去上学吧,”头顶着父母的目光,她硬着头皮摆出理由,“妈妈公司离我学校太远,送完我再去上班,路上太绕了,还容易堵车。学校一出校门左拐就是地铁口,搭乘也很方便。”
江妈前几天主动结束了十多余年的全职妈妈生活,刚新找了个工作。小公司,地处郊区,工作内容相对清闲,不加班,适合接送孩子。
“不行。”江爸想都没想就拒绝,“地铁人多拥挤,容易发生事故。一三五我值白班,可以顺道捎你去学校,二六你妈负责。迟到就请假。安全第一。”
自从江橙乘飞机失事之后,江爸江妈对不许江柚再独自乘坐交通工具出行这事儿异常执着,不容置喙。
当然这得是在他们相对空闲,又刚好能想起来还有个女儿的时候,才会这样尽责。
一旦忙起工作,自然什么都记不住,江柚也依旧需要自个想办法上下学。
江妈有了新工作,整个人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致力于当一个能够兼顾事业家庭的高知女性,目前两手抓得都很用力,也格外乐在其中。
换上高跟鞋,她催江柚:“不就路上多二十分钟的事儿吗,你妈时间安排得来。快去拿书包,再磨叽五分钟又过去了。”
江柚只得把满腔话重新吞回肚子里,背上书包,跟着江妈前往车库。
她当然也很喜欢被接送,至少路上可以节省二十分钟时间,能省下来多背上百个单词了。
可她心里就是隐隐有点不安,总觉得最近发生的一切,美好得有点不太真实。
多年养成的性格让江柚在生活方面,某种程度上相对自立。她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内心也比较忐忑麻烦别人,害怕给人增加负担。
接送上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江柚害怕长期下去江妈会累会厌烦,她更恐惧有一天,当她拿这些当理所当然,却突然全部被收走。
留她一个人在原地手足无措,拼命捡,却找不回被虚幻爱意融掉的冰壳。
她会真的受不了。
也可能真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吧。比如因江橙去世而支离破碎的家,比如……她和姜宥,江柚在心里默默祈祷。一路发怔到了学校。
崇明一中高一没有早晚自习,早上八点上课,大家基本踩着点,七点五十左右才齐刷刷冒出头。
江柚七点半到校,班上门锁着,还没人到校。
她拿钥匙打开门,照常放下书包,翻出两份英语作业,搁在座位左上角。
为了减轻学委负担,也方便老师更好掌握学生学业情况,让全班学生都参与到班集体中来,一班不任选课代表,在收发作业上也顺延小组制度。
组内成员自行协商,每人各负责收发1~2科本组的作业。
明面上是这样规定,但每组实施起来真不真的按章程走,那就不一定了。
譬如江柚这组,全部学科的收发任务就全落在她这个组长头上。
她习惯性来得早,课间也很少临时有什么突发状况,随时腾得出时间收发作业。况且办公楼也不远,不过三五分钟来回跑一趟的事儿,江柚不觉得有什么,就随口应下这份任务。
等到真进行起来,她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收发作业最难的不是需要跑腿,而是收作业的那个过程。
江柚一向脸皮薄,不好意思催他们交,偏又没几个有主动上交的那份觉悟,每回都是拖啊拖到,老师叮嘱要把作业送到办公桌上的前一个课间,她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挨家挨户“催债”。
周清许是最好说话的,属于家里有余钱,一讨债就给的那种。
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不主动给,非要等她张口问了才交。但能轻松收上来就是好事,江柚讨起债来也不会有太多心理负担,每临逢收作业的截止线,也总是率先拿周清许“开刀”。
起个好头,万事不难嘛。
不过,这道理明显不适用她避难趋易的缩头乌龟心态,因为余下几人的作业,都不怎么好收。
矮子里拔高个,剩下里面稍微好说话一点的,要数向晚歌。
毕竟有三年同班同学的情分在,俩人也算某种层次领域的点头“神交”,等她张完口,向晚歌勉强会给几分面子,敷衍地从她桌上抓一份作业胡乱抄抄。
一般是拿周清许的。理由吗,江柚私下还真好奇地傻愣愣问过。
当时向晚歌正抄作业抄得不耐烦,笔在作业纸上鬼符号一样画得飞快,丝毫不见停顿,她头也不抬,没思考就不甚热情丢出答案:
“你作业答题过程太长,内容多,不好抄。”
这点倒是真的。
江柚写出来的作业总带着股一板一眼的认真劲儿。
答个计算题,她能把步骤详细铺陈到,最笨的学生拿着都能看懂的地步。
不掺虚话得说,简直可以直接照搬复印去当教辅书,真是让老师不知道该表扬还是……委婉劝改。
表扬吧,你说步骤拉这么长不是浪费时间吗,答题卡就那么点地方,遇上动辄三四问的大题,还能写得下吗——江柚好像还真没有过这方面的困扰。
说来也挺邪门,每到这种情况,她就好像自动掌握了简略提精技能。当然在答题区够用的时候,自然而然又故态复萌。
可批评吧,又不是那么回事儿。学生做题认真仔细点还出错了不成?
况且过程写详细了,不仅不容易马虎出错,而且还节省了检查的时间,万一真的不小心答案算错了,也能挣不少步骤分。
这都是老师反复在学生面前耳提面命、老生常谈的真理了。你看江柚这不践行得挺好?
只是吧……算了,可能是这么省心又踏实的学生太少见,反而搞得老师们无从下手了。
计算题至少还有个题目限制,一道三角函数平面几何,再详细也总有写出答案的时候。碰上文科类的材料问答题,江柚能发挥的空间可就大了。
可能跟有事没事喜欢写点矫情又文艺的文字有关,她一写起来思路就跟那脱缰的野马似的,遍地撒欢,收都收不住。
好在江柚读题能力有,也能抓得住关键字眼,基本不跑题。
但就是太“会”分析,又喜好“刨根究底”、“举一反三”、“引经据典”,答起来没完没了。非等把答题框塞得满满当当,才意犹未尽圈上句号。
江柚文笔功底有,答出来的内容也不是干巴巴的枯燥重复,乱扯一通。反而趣味性足,角度新颖,让人眼前一亮,忍不住抚掌大赞。算有几分可读性。
可惜应试技巧不足,经常言语用词又比较出格,不大适合高考答题模式。
总的来说,江柚这种学生,差不多喜欢的老师会非常喜欢,不喜欢的老师会非常头疼。
教语文的池太就非常喜欢她,学校里有什么活动让写个演讲稿之类,能出头露脸锻炼个人能力的,也总是揽过来交给她。
——扯远了。
虽说抄作业这么简单的事儿,费不了多少工夫,可向晚歌也不是每回都乐意写。
她家境不好,平时晚上兼职半工半读,偏对学习要求还高,私下挤出点时间,全偷来刷针对性题目提升自己了,哪能有空理会作业。
边忙兼职边忙学习,晚上几乎不可能休息好。第二天上午脑袋疼到爆炸,还被催着交作业,脾气一上来,爱她谁谁,老子不写。
江柚则永远一副好性子,也不爱跟人起冲突,不交就不交吧,她只好闷声叹口气,扯一张纸,认命替她写。
江柚不是擅长应付了事的人,她的所谓替向晚歌写,意味着从字迹到答题方式,全部仿照向晚歌的习惯来。
答题内容就还照着周清许的中译中就行。
至于字迹,也许天赋异禀,江柚非常擅长模仿别人的字迹,看一次两次就会,而且能写个大差不差,不认真拿着对比,绝对看不出来。
云裳第一次看见后,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一开始还不太相信,非说是江柚铁定初中照着向晚歌的字练过,除非江柚现在模仿一下她的字,她才相信。
江柚无奈之下,也帮她写了一份作业——云裳作业也还没写。
写完之后,江柚才后之后觉意识到,其实她只写一段能拿来对比就行了,没必要把题目全写完,不过写都写完了,也就算了。
云裳高高兴兴地拿着对比了一番,惊叹:“太神了,柚柚你好厉害!”
之后便经常心安理得地,霸道要求江柚帮她写作业。
最多的时候,江柚一气儿写过他们组的六份作业——那天周清许请假没来。
替云裳和姜宥写属于家常便饭。
两者不一样的是,云裳是自己撒娇求她写。姜宥嘛,是她先主动的。甚至这个行为比替向晚歌写还早。
姜宥不怵老师,根本没准备过交作业,但老师发现作业没收齐,首先问责的不是没交作业的人,而是收作业的。
江柚胆小怕事,为了不被老师询问原因,有自诩身怀神技,晚上做作业时就顺手帮姜宥写了,再偷偷交上去,每回都这样,竟然也没被老师发现过。
说来好笑,最终被老师逮到,竟然是从姜宥自己写作业开始的——前后风格相差迥异,傻子都能看出差别。
何况江柚对姜宥,从本人到笔迹都不够熟悉,没机会学到精髓,不如模仿其他几个人成功。
至于姜宥为什么会自己写作业,还要从头说起。
一开始江柚帮云裳他们写作业都是一对一私下进行,现货交易,过程低调,只有几个当事人互相知情。
后来有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云裳和向晚歌起了争执,好像有关抄周清许的作业。
具体起因江柚不清楚,当她看见到的时候,俩人已经吵起来了。
云裳出言贬低周清许的作业烂,向晚歌回顶她说那你抄别人的啊。谁也互相不让,吵得很凶。
逐渐吵着吵着就跑题到江柚身上来了。
云裳说向晚歌太欺压人,看江柚好说话就让她帮她写作业,向晚歌则淡定反击,似乎帮你写得更多吧。
吵到半截儿,被课间打篮球回来的盛琰听到了。
盛琰也不知道是真的好奇,还是为了转移吵架中两人的注意力,便问起江柚怎么替她们写的,没被老师发现?
然后,盛琰的作业额度,顺理成章地,也安排给了江柚。
没办法,谁让能者多劳呢,江柚认命。
写六份作业那回,因为分量太多,她只好偷偷在化学课上写。
姜宥上课睡到一半,脑袋换了个方向,一偏头就从眼缝里看见,他那上课永远抬头挺胸,小学生坐姿,老实乖巧举着脑袋认真听讲的同桌,居然头一回低下了求知若渴的头颅,一点没被讲台上刘班唾沫横飞的激情授课影响,手里拿着根笔特认真地埋头苦写。
视线多停留两秒,他乐了。同桌上课开小差业务不够熟练。
写几个字就抬抬头,看看刘班的眼睛有没有瞥见这边的动静。
那动作,简直就像是在邀请,老师你快看过来啊,我没有认真听讲,我在干别的,你快来抓我啊。
真够纯的,啊不,蠢。
姜宥扯了扯唇角,并不刻意地抻了下腰,顺道漫不经心往旁边桌上睨那么一眼。哦,原来是在写作业。
昨天布置作业了吗,他回想了一下,没想起来。
等等,那字似乎有点眼熟?怎么像是他的,小同桌在抄他的作业?
没想到好学生也会抄作业。
还挺信任他的能力,抄他的。姜宥心底有点好奇又有点得意,到底哪科的作业啊,他写得挺好?
姜宥悄声掀眼皮又往旁边扫了眼。
201x年10月19日晴
这周我……
周记啊。
都上高中了,难道老师还要求大家写日记?
昨晚陪小学生打王者,九连跪,一路从星耀掉到钻石,排位到最后他都想替对方打了。
快三个月了,还没上王者,搞得他有点怀疑自己的水平。连个小学生都带不动,真有辱他的全服排名。
要不是因为跟高达林他们打赌,弄了这个抽奖,他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念在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能虚假抽奖欺骗小朋友的份上,他忍好久才止住脾气,软下语气,打字鼓励安慰小学生,偶尔掉星很正常,慢慢来,不着急,肯定会把你送上王者的。
小学生回:那今天还打吗?我、我作业还没写……
“……”
姜宥彻底没了脾气,一看九点了,忙让她写作业去,细心叮嘱她早点睡,并默默把带打时间改成了每周六日的晚上。
总不能影响祖国未来的花朵学习吧。
之后他又接了单代练,通宵排位,从青铜到铂金,这才终于找回自信。
整夜没睡,姜宥一上午大脑发胀,昏昏沉沉,思维也比较迟钝。愣了半晌,他开始疑惑,周记还能抄吗?
不是。
同桌居然敢光明正大偷窥他的周记,还当着他的面儿。有些过分了啊。
长臂一伸,姜宥直接上手就把周记抢来回来。
拿到眼前才发现不对——
这上面描述的内容他全没干过,什么心得体会,跟他本人也完全相差十万八千里。
后之后觉的,姜宥记起来,他这辈子就没写过周记。显然这本子不是他的。
可上面这无比眼熟的字?
姜宥沉默地意识到,这恐怕是同桌在替他写作业。
从不交作业,却也从没被老师找去问过话,姜宥不能说一点没察觉。
他多少知道,江柚可能采取了某种措施帮他隐瞒。毕竟这里不是初中那个学校,老师都还不清楚他的本性。
但他没想到,江柚居然每次都替他写了作业。
姜宥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有尴尬,但也有几分奇异的,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他咳了声,想要活跃气氛,故意用一种开玩笑地语气调侃,“厉害啊,以前没少经常模仿家长签字吧?”
江柚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笑着说:“对啊。”
从小到大,凡是需要家长签字的场合,全都是她自己签的。也或许她模仿其他人字迹这个金手指,就是从那时候自我挖掘出来的。
一轮玩笑过后,没人再主动开口说话,氛围再度冷凝下去。
两人现在稍微熟一点,但还没像这样用轻松地互相开过玩笑,一时间都有点不适应。
江柚一边尴尬着,一边又觉得不能这么任气氛僵硬下去。中间还空出一份心思,匪夷所思,明明同桌也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都没互相讲过玩笑话?
一旁姜宥从抽屉里翻出只笔,没再把作业本还给她,也没有说谢谢,只是沉默着,默默将那份周记给补完了。
从那天以后,江柚就没再替姜宥写过作业,甚至盛琰和云裳也很少要求她帮忙写了。
姜宥一般都会在当天下午的课上写完作业,随手夹课本里。
然后次日收作业的时候,江柚整理完他的桌子,也不用问,直接从他抽屉里拿过来,交给自己。
今天还是跟以往一样,江柚摆好自己的书,就坐到旁边的座位上,帮姜宥整理桌洞,顺便找出他的作业本,放到她的桌子上。
把作业本拿到手里,江柚发现不对劲,厚度不对,里面夹了东西。
她以为是卷子,随手抽出,准备跟以前的卷子归纳到一起,拿出来一看,居然是只粉色的信封。里面还有东西。
毫无意外,这是一封情书。
某个女孩送给姜宥的情书。
江柚捏在手里,觉得有些烫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不是姜宥第一次收到情书,但之前他都是看也不看直接丢垃圾桶。
心仪他的女孩,一般只有两个时间段可以给他塞情书——中午,和晚上放学后。
如果是中午,一般姜宥下午第一节课时就随手仍了。
至于晚上放学后。
姜宥晚上放学回家前,会留在学校打一会儿篮球,然后回教室拿衣服书包,锁教室门,回家。就算有情书,当天也被姜宥毁尸灭迹了,第二天早上负责开门的江柚,没可能有机会看到。
至少从她帮忙给姜宥整理书桌以来,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好生生存活在姜宥抽屉里的情书。
很大概率,这情书是姜宥自己不想扔,特意私藏保留下的。
至于他为什么会留下来,那就更简单了,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肯定是他也喜欢写情书的那女孩儿呗。
江柚心底莫名有点不舒服,难不成姜宥铁树开花,也要恋爱了。
她将情书放回原地,作业本也工整摆在他抽屉内深处,没再想这件事,而是翻出单词书,默默背起单词。
一边背,一边不由自主地留意旁边的动静。
一直到上课铃唱起,姜宥才慢慢悠悠走进来,拉开凳子,坐下。
和往常一样,随手把外套一团,便枕着睡了过去,一睡就是两节连堂。
下节课间要去交作业,他们组就剩姜宥的没收,纠结了整整三十分钟,眼看要下课,江柚才不得不戳了戳他的胳膊。
姜宥从胳膊上半抬起头,没睡醒,半眯着眼睛,看过来,没开口,等着她说话。
“……你的作业。”江柚小声提醒。她忽然有点脸热,发觉自己不过在掩耳盗铃,以前每天都直接把作业拿走,今天却特意没拿。
倘若没帮他整理书桌,还可以说今天来晚了,没来得及拿。可偏偏他的桌面和抽屉里,一看就是和往常一样被整理过的。
所谓反常必有妖。
江柚有些心虚,更加懊恼自己当时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把作业本拿走。
姜宥盯着她看了几秒,回过神,疑惑道:“你没拿走?”他声音含着困倦的哑。
“嗯,”江柚低着头,也不多加解释,只说,“你交一下。”
姜宥没再说什么,坐起来,低头从抽屉里找作业本。
江柚松了口气。
脸上的热度还没降温,一旁姜宥已经把作业本抛到了她面前的桌上,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还夹着那封粉色的情书。
他上身半侧向她,目光上下打量,看着她,明显惊讶。但诧异中又多一份了然,他眉骨向上扬了扬,突然凑近几分,用很低的音量,笑问:“你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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