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一共九门文化课,月考要两天半时间才能考完。
考试最后一天下午,即周五下午,临周末放假前最后的狂欢,也被同学们亲切地命名为“拆礼包”时间。
崇明一中周五下午一般不安排课程,全上自习。上课时间也由平时的四节缩短为两节,方便在校住宿的学生收拾行李回家。
所以,大部分同学都会充分把握利用好这两节课时间,闷头赶作业,按科目及题型分工合作——一人写完惠利全组那种。
既然都在忙着写作业,怎么还会有时间拆礼包?这还全要归功与各年级试卷命题组的老师们。
崇明一中的学生在周末时,通常会接到两种形式的作业。
一种是任课老师布置的,一种就是年级组直接按班级印发的综合卷们,上面囊括了本周学习的所有科目课程内容。
并且,这些试卷们还被冠名以——周末大礼包、国庆七天乐、大奖周周送……等各种极具吸引力的名称。
这次月考正好赶上周末,大部分任课老师都没来得及布置周末作业。
这就意味着,高一党们只要能够在周五下午拆完“大礼包”,接下来,就可以疯玩整整两天。
上午考历史的时候,云裳一早儿便经验老道地提醒江柚,让她提早去年级组拿卷子。
云裳以小人之心度测说:“年级组那帮老师,贼着呢,知道各班任课老师没时间布置作业,肯定准备了两倍的题量等着我们。
等下午一打预备铃,你就去办公室拿我们组的卷子。不然要是还跟以前一样,第一节下课才发,剩一节课时间,在学校肯定写不完。”
江柚答应下来。
甚至害怕下午来上课晚了,她中午饭直接在学校吃的,吃过饭在教室小憩一个多小时。
下午上课预备铃前奏刚哼起,她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
值日生陆陆续续出发去校园捡垃圾——预备铃到正式上课的二十分钟时间,是学校规定的打扫卫生时间。
其实也称不上打扫,崇明一中有专门请外包公司负责校园卫生,教学楼的地面也有专人一天拖两遍,倒垃圾桶之类的全都不用学生管。
值日生们只需要在划定区域内,用户外卫生钳,把表面的大垃圾捡起来就行。
校园内的卫生每天傍晚有专人打扫喷水,等到第二天中午就不太干净了。有碍校容。所以需要自家学生自己个儿上手处理。
江柚在年级组的办公室门口等了十多分钟,才有人来开门。
她一进门就看见了桌面上,一摞一摞的,小山一样高的试卷。云裳还真没猜错,那厚度,比平时周末的两倍还结实。
崇明一中发起试卷来,一向不怕浪费纸张。每份试卷上只出四道大题,给同学们留足答题区域,方便大家集思广益,写出多种解法,以及修改错题。
江柚以前倒挺喜欢这样,她爱写步骤,如此一来,怎么着都写得下。
直到今天,她才算真正体会到,这样的出题行径,有多么奢侈浪费不人道。
他们组六个人的作业,双手端捧在胸前,直接遮去一大半视线。不仅坠得她胳膊疼,迈步时连路都没法看。
连年级组的老师都看不过去:“怎么能派你一个小姑娘来拿呢,欺负人吗这不是,你们组其他男生都干什么吃的?”
“他们……都有事儿。”江柚正挣扎着抱着全部试卷向门口走,听到老师说话连忙停下脚步,转回身,双脚合拢站定。
结果一不小心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把试卷给飞出去。
老师也“哎呦”一声,被她惊险万分的抢救动作吓了一跳,着急出主意,“要不你先搬一半,另一半等待会儿再来拿?”
“不用了,”江柚咬牙把怀里的卷子扶稳,心怀感激地,干巴巴陈述致谢词,“谢谢老师。我可以的。”她说完又冲老师真诚一笑。
年级组办公室离教学楼太远,而且每个班取作业都需要排队,按先来后到次序挨个来。
再跑一趟,第二节上课都不一定能把作业发下去。
云裳还等着抄她的物理和英语,她最好在第一节课下课前,把这两项作业都写完了才行。
从办公室回教室,走校园外环需要绕小半个圈。
江柚力气小,她怕自己搬卷子搬到半道走不动了,索性直接抄小路走直线。
从综合实验楼穿过去,再经过博雅广场,最后再横穿个第二食堂,出来后就是他们班所在的教学楼。
综合实验楼是型,江柚入学两个月,还没上过实验课。
今天第一次进来,差点迷路,好半天才摸到后门,得亏没走岔道,远远就看见博雅广场。
博雅广场是一个正六边形,中间印着一个巨幅的太极图花样,据说是家属院的老头老太太们晚上跳广场舞练太极的地方。据说。
高一不安排早晚自习,江柚还没能有机会见识过。
这会儿临近上课,校园里没什么人,江柚也不需要看路,就任由怀里的卷子挡住视线,大咧咧地迈步朝前走——其实跟龟速差不多。
差不多走到太极图附近,脚踩阴阳线时,江柚猛地心下一咯噔,觉得不对劲。
只听见耳边一阵风声刮过,她还没反应过来,视线区域内,一只自行车前轮直愣愣朝她的腿碾压过来。
随后,她整个人便应声而倒。根本来不及躲开。怀里的试卷也全飞出去,散在地上,到处都是。
江柚被眼前这突发状况吓傻,坐在地上,发了好大会儿呆。
直到痛觉神经末梢和神经元如常恢复工作,大脑中枢也终于接收到胳膊、手掌心、大腿处传递过来的神经冲动和电流,她才算真实地意识到了,这个不争的事实——她不小心被自行车撞倒了。
江柚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大脑仍旧处于一片混乱。
她顾不上捡散在地上的试卷,而是忙转身,看向扭倒在一旁自行车,以及它同样惨摔于地的主人。下意识张口道歉:“对不起。”
姜宥皱着眉,拍了拍手掌心和衣服上的灰尘,从地上站起来,正要开口问她有没有受伤,就听见来自于受害方,江柚,有些不太合乎时宜的道歉。
一时间只觉得好笑,却也不作提醒,他唇角微勾,淡定地及时予以回复:“没关系。”
听到姜宥的话,江柚更不觉得自己逻辑有问题,连忙再度诚恳地做出解释:“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到一半忽然又反应过来,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但却怎么也想不通,究竟哪里出了差错。确实是她没看路,两个人不小心撞到一起,摔倒了。
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下去,“我不是故意撞上来的……卷子太高,挡住视线,我没看清路……”江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不远处盛琰和高达林也赶了过来。上来叽里咕噜补充一通,江柚终于弄清楚来龙去脉。
原来他们三个人开玩笑打赌,非要姜宥在校园里表演一番拿手绝活,边骑自行车边玩儿手机打游戏。
顾名思义,就是骑自行车的过程中,双手大撒把,不再扶车把手。
然后双手还要负责捧着手机玩儿游戏,眼睛也不能看路,得时刻盯着屏幕,保证游戏不输。
姜宥双手不能碰车把,于是只能走直线。为了保证车把不歪,车速还不能太慢。
等他从手机屏幕上分出一寸余光留意路况的时候,车轮已经冲过去撞上了江柚。
从交通法规上来讲,这应该算是一出双方都有过错的车祸。
但江柚是行人,走得也是“人行道”——崇明一中有明面纸质规定,不让在校园内骑两轮车。再有就是,广场上也确实不允许车辆驾驶,滑板都不行。怕学生不小心撞到家属院的小朋友。
而且江柚受伤也更严重——她的手上好歹还有一点擦伤的痕迹,姜宥不过衣服上沾了点黑灰。
所以,于情于理,主过错方都在姜宥。
换句话说,该说道歉对不起的人,是姜宥。
怪不得刚才她道完歉,他看过来时是那样的眼神。然后,他居然还配合着受了她的歉意,并且大方给予谅解?
什么人啊……唔。
江柚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脸红,可能是嫌弃自己太蠢了,有些丢人。但她又总不能再理直气壮要求姜宥也道歉回来,那样岂不会显得她更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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