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灵空山。

    这是一座经年被烟雾笼罩的山脉,四周峰峦有拔地通天之势,山里的小路如刀削成的碎条一般陡峭险峻,安静地只有飞蛾在森青的叶子间扑腾翅膀的声响。

    仔细听,又不是,有人脚步踩裂枯叶的声音,却见雾气腾腾中走出一个影子,那人影戴青色长纱斗笠,一身玄衣,容貌清俊而美,身形如竹眉眼如月,正顺着小路上山。

    那人走了许久,穿过羊肠小道,视线便开阔起来,眼前是一方小庙,青石台上两根红木柱撑起残破的瓦顶,墙壁斑驳,走进去里面却空空荡荡,只横躺着一块石碑,背面朝上,看不清碑文。

    他走出小庙,眼前的雾霭却从高峰席卷下来,四周茫然一片,他正疑惑时,却听见庙里传了声音。

    嘈杂的人声响起,“不要挤啊!都说不要挤了!”

    庙前的空地上瞬间摆了张长木凳,几个孩童正抢着位子,一模一样的绿衣裳,伸着胳膊推搡对方,想把别人从凳子上挤下去。

    “哼,大不了不坐了。”有一个小童直爽地一屁股坐在了地。

    忽地醒木一拍,大家安静下来,眼珠子直转向那边,那是一个白发老翁,脸上皱纹密布,长长两条胡须垂着,清了清嗓子,悠悠地开讲,“富贵歌楼舞榭,凄凉废冢荒台——”

    小童们不满了,异口同声说,“停停停,跳过开场诗。”

    那老翁便继续道,“上回讲到,废太子被逐出京,流放西域,千里苦寒跋涉之路,惟有一女子愿意同行。五载之后,废太子集结势力,重回宫城,杀恶臣,诛小人,登基为武成帝,威仪冷峻却勤政爱民,百姓爱戴。”

    有人问,“那名女子呢?”

    “武成帝感念那女子不离不弃之恩情,便册封她为沈嫔,至她有孕,极尽宠爱,宫中栽十里红梅为博她一笑。

    如此恩宠,也让沈嫔招来仇恨,后宫颜妃以麝香害她小产,此后久病不愈,冤结于心,脾气冷漠暴躁,被投入冷宫。

    沈嫔死前,见颜妃有新孕,家中子弟尽得升迁,她便与妖王交易,成为怨灵,皮肉尽销,只余一副森森白骨,此后唯爱剥美人皮,食妖与人之怨念,人称白骨夫人。”

    白翁话至此,抚须长叹,“红颜枯骨,可叹可悲!可叹可悲!”

    长凳上的小童也学着老翁的样子,却摸不到胡子,于是他们也可叹可悲起来。只有地上的绿衣小童好奇问,“那白骨夫人为什么不想报仇呢?”

    老翁摇头,“不是不想,是不能,武成帝是真命天子,有祥龙护生,白骨夫人不敢轻举妄动。”又抚了下白须说,“更何况,那皇帝这些年派了许多高人道士,白骨夫人只能四处躲藏,比如你们身后的宋家公子,宋雪霏。”

    玄衣公子走近来,身形修长,仍戴着斗笠,却向前人拱手作揖,略带歉意地说,“晚辈叨扰,一时听戏入神,未曾自报家门,实在抱歉。”

    扑通一声,凳子骨碌地一翻,小童们迅速扑到草丛里,拿草叶挡着自己,嘴里还念和着,“他看不见我看不见。”

    “石老头,你还不躲!等一下被收进葫芦里!”他们轻声提醒着,抱作一团。

    老翁却淡然着说,“你们不必害怕,他只是个手无寸铁的人而已。”听他这样说,小童们也壮着胆子探出了头,打量着前面的人。

    宋雪霏摘下斗笠,露出面容,温和地朝他们笑着,像月华初上,轻柳拂过。绿衣小童们看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便放肆起来,在他身边绕着圈打转,戳戳他的斗笠,还一边问,“你是人吗?”

    “你能看见我们吗?”

    “你个笨蛋,人家都对你笑了,肯定能看见。”

    “你有葫芦吗?”

    宋雪霏回着,“我能看见你们,通体荧绿色。我没有葫芦,别担心。”说着将斗笠递给他们玩。

    “我们是草灵,所以是绿色的,但我们很厉害的。”为了证明自己,小童们握着手,一点那斗笠,轻纱便飞旋在半空中,越来越高,像风筝一样,他们欢快地追着斗笠去了。

    老翁哼了一声,想着这群小毛头,就知道玩。他看向站着那人,语气不悦,“宋公子跋涉千里,只是为听老朽这一场戏文?怕是别有居心。”

    说着捏了个决,地上的巨石跃起,须臾化成石剑,映着冷然的寒光,锋利无比的剑刃直指向他。

    宋雪霏诚恳道,“在下确实是奉命而来,但在下此前不知道白骨夫人,还有这样的往事,也为其叹息。”

    “你倒比老朽话多。”

    “近来京城有几起凶案与白骨夫人有关,所以圣上命我前来,可否让我见一见她?也许其中有何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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