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寻常人,会不死么?会如同他那般,起死回生?
安知珺想起了那日他那鬼神一般的身影,黯然不语。
看着她避开自己的眼神,裴彬忍不住伸出右手将她的下颌捏着抬了起来,巴掌大的脸几乎便全陷落在他的大掌中。
便是眼前的这张脸,让他在那一日昏了头去涉险,今日亦让他乱了分寸,不好好瞧瞧,倒是亏了!
莲瓣一般的小脸,莹白清纯,楚楚风致,便是忍不住要让他捧在手心,他凝视了好一会儿,看得满意,手沿着脸颊朝上,揉住了她泛红的耳根。
又想起今日厢房内,把她护在身后的那个人,脸微微一沉,拈着耳朵的手稍稍用力,便见她咬着唇,眉头都拧了起来,却不敢发一言,心软地松了手,继而将她连同被衾一起,侧着身子揽进了怀里,而后才拉起了另一床被衾。
“三爷?”安知珺慌了,挣扎着脱身,无奈被他抓得紧,“你别乱来!”
“我不乱来。”裴彬说着,将头埋在了她脖子后的秀发上,摩挲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了。
“那你放我出去。”
“外头兵荒马乱的,你确定要出去?”
安知珺身子一僵,想起今日的那遭凶险,记起李信说外头还在寻找漏网的山匪,一时无措。
“歇着吧,今日我累了!”
她稍稍侧头,望他一眼,却见他阖起了双眼,那张俊脸,因着失血似乎格外苍白,眉间还浮了重重的倦色,想起今日的一遭,心头终是一软,不忍地转过头,靠在软软的迎枕上。
毕竟闹了半宿,本就没好眠,没一会儿她也抵制不住,困得昏昏地睡了过去。
“逃走的山贼,擒回来的不多,泰半都死了,还有一些,便是逃出去寻不到生路,摔死的也有,冻死的也多。”
“二当家跟四当家也死了?”
“死了,当初便是这两名贼首领头暴动的,崔大人下山后很快追捕到他们,贼首宁死不从,被崔大人当场取了性命!”
“嗤!如今这群贼匪当家的一个都没了,倒是省事!”
“还有……”嗓音被刻意压低了,究竟还说了些什么,旁人听不清楚。
安知珺缩在被衾里,一醒过来,听到的便这段对话,屏风挡着视线,看不到外头是谁,外头沉默了片刻,她才听裴彬淡淡道:“看不出,当真好手段!”
……
“你们回去,依计行事!”
安只珺听着脚步声退出了厢房,听着房门被轻轻关上,心里却犹豫。这个时候,她是要起身呢?还是不起?
昨日她居然在外男的厢房里过了一夜,虽然情况特殊,但若是被祖母知晓了,不知会如何训斥她没有规矩!
她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屏风那头的那个人,听到脚步声朝这边走过来时,安知珺心里一慌,而后飞快地闭上了双眸,假装还未醒来。
裴彬掀开半掩的罗帐时,见着的是双眼阖起,似还在酣睡的伊人,被衾下的身材窈窕,旖旎韵致,鸦鸦的乌发散落四周,衬得她肌肤欺霜赛雪。
他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便去挑那落在衾面上的青丝,才将触到那一缕,眸子却在微微滑动的脖子上停住,而后,手指停了,改而捏住翘得好看的琼鼻。
安知珺猛地便透不过气来,一边举手将他作怪的手拿开,一边羞红了脸地拥被坐起来,“三爷!”
“醒了?”裴彬看着她,微微抿着嘴角,眸光流转。
因为受伤的缘故,今日裴彬并未穿紧束的锦袍,穿得随意,一袭墨蓝色暗纹长袍,腰间仅用一根宽带缠结,衣襟半敞,露出里头雪白的中衣,如瀑的黑发仅用一只白玉冠扣着,显得他整个人俊美无俦。
难怪,传闻中的妖祟狐仙都惯会魅惑人!
“醒,醒了!”安知珺不敢去看他,垂首低低道。
裴彬起身,朝屋外叫了一声,那李信应过后,推门进来服侍的人,却是白汀。
白汀早把昨日安知珺就寝厢房里的洗漱用具全搬了过来,安知珺才知,今日一早,崔州牧的兵便去铲雪通路了,寺庙里昨日遭遇凶险的香客都急于离寺,匪患未彻底清除之前,这迦南寺不易久留,却又恐路上再遭遇出逃的山匪,都在等崔州牧的军队先行开路,直到崔州牧先派了一队校尉领兵回城,那香客们就迫不及待纷纷启程,倒是她们落在了后头。
裴彬受了伤,自是不能再骑马,他下得寺来,那崔州牧叫人寻了马车给他,亲自过来送他上车时,看到站他身边的安知珺,眸中流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并未过问,便到前头领兵羁押山匪残党回城去了。
裴彬亦未多言,与安知珺一起上了马车,直到将她安全送回安府,这才掉头让马车回了青雀街。
贡品被劫一案他已经查了多时,在彭城寻不着当初去进贡之地告知瓷窑主贡品被劫的来人,而岑府尹与崔州牧亦一再坚持,彭城来人子虚乌有,贡品被劫应为山匪所为,这才有了这次的剿匪行动,俘获山匪后,从山寨匪窝处搜寻的赃物亦被一并带了回来,只待回城后细细审查。
只是,那匪贼的大当家与三当家在剿匪时便被灭了,剩下可堪称同谋的二当家与四当家偏偏在昨夜出事,也没了。
死无对证,就如同当初刑部员外郎与瓷窑主被一起烧死在进贡之地。
员外郎定是发现了什么关键,才被人灭口的。
至于那个关键……
裴彬阖下眼帘,看着马车驶进了范家别院,一下车,便见院子里头早已经停放了四辆马车,把不大的院子空间都占满了,马车上都堆垒着不知道装着什么的木箱,满满的,而且看起来有点眼熟!
裴彬伸出右手拧了拧眉,认出来,这些都是当初在山上剿匪后,从贼窝里清查出来的赃物。
“三爷,这是方才崔大人给您送过来的。”范家别院的管事见裴彬主仆回来了,慌忙跟他禀告,“三爷,您看?”
原本官府剿匪便有墨不成文的规定,缴获下来的战利品,除定额要上缴给朝廷的之外,其余金银都可由剿匪官府留有,但实际战利品有多少,上贡多少,却是端看剿匪一方如何处置的。
这么看来,这四辆马车的东西,便是崔州牧给自己分的战利品了。
“看什么看?爷啥没看过?不是吩咐过了么?这无论谁送过来的东西,就都给谁送回去。”李信看了裴彬一眼,赶紧训斥,没眼见力的,他一会儿不在,这些范家奴婢就不知道怎么办事了!
“那……”裴彬干咳了一声,“我确实也跟崔州牧进山剿匪了,亦杀了不少恶贼,按道理,我确实有不小的功劳,可以换取奖赏?”
李信一怔,但脑子一转,马上回过神来见风使舵,笑嘻嘻地,“爷您说得没错,这次剿匪,爷是出了大力气的,这么一点儿东西,爷当真有资格收下。”
裴彬看着李信指挥着奴婢们将四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可还记得先前叫你熟悉的章程?”
“记得,三爷,奴婢当然记得。”李信笑了。
“那好,一会儿去寻个可靠的,上门去办这事吧。”裴彬想起今日在迦南寺外的山脚下,崔州牧的那个眼神。
怕是,亦已经知道他昨夜救人的事了,既已瞒不了,那还是早日把人给定了。
况且外头还有个要取消退亲的虎视眈眈!防贼惦记防贼偷!
安府。
昨儿去迦南寺上香礼佛的女眷们算是都平安回来。
劫后余生,大家都心有余悸,几个年纪小的被吓得哭了一宿,回来后便恹恹的,老夫人赶紧叫人去找大夫,而后才到祠堂里拜了拜,压压惊。等缓过劲儿的时候,才想起昨夜被救走的安知珺还没回来。
昨夜那厢房里的贼匪被剿后,在场的香客其实也死伤了几个,只是老夫人跟安府等人的位置靠后,所以没受波及,可受的冲击也不小,现场乱做一团时,保自个儿的命都来不及,更遑论顾及他认了。
安知珺摔出去后,她们是看着她被人救走的。救她的人大家也都认出来了,便是那位裴三爷。
这一次是亲眼所见裴三爷从贼匪手中救人,对于先前安知珺说为他所救的事,老夫人等人已经是深信不疑了,所以后来白汀回来禀告,说孙女被裴三爷护在安全的地方,也没多追究。听说寺内还有残余的山匪,这个时候,留在裴三爷身边更安全。
只是孙女单身一人,总跟着一个外男也不是事儿,更何况如今安府的女眷都回了,那裴三爷什么时候送人回来呢?
老夫人心里正想要不要派个人去范家别院,便听人报安知珺回来了,等亲眼见着人没事,这才松了口气,再想想昨夜儿的事,脸却当即一沉。
“祖母,你别担心我,我真没事!”
“我知道,你先回听芷院好好歇息!”
安知珺一离开宜宁堂,老夫人便着黄妈妈去大房叫安大奶奶跟安知瑶过来。
安知瑶不知道老夫人是为了什么事忽然叫她过来,走进宜宁堂的时候,见着老夫人黑得拧得出水的脸,心里咯噔一声,隐隐不安!
“安知瑶,我还以为,你娘太宠你,也就宠得你性子骄纵了些,却没想过,你就是蔫坏的种!”
“祖母?”
“昨夜,你为何要把你二堂妹推出去?这般狠心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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